《孤灯》陆霓

4、宿命

　　“那天当街纵马，差点伤到我妹妹的，是你吧？”文轩虽然在问，但是语气却是肯定的。
　　“没错，是我。正想着怎么赔礼道歉呢？”沈钦不以为意地笑笑，把玩着手中的酒杯。
　　“你疯了吗？怎么可以在内街骑马？撞到人怎么办？”
　　“不没事嘛！我骑术课可是年年第一的。”他往好友的酒杯里添酒，又满上自己的。
　　文轩不傻，看见好友这种态度，思索片刻，迟疑地问：“出大事了？”
　　沈钦靠近他，压低声音说：“要打一场大仗了。”眼中清明，全无酒意。“我接到上级通知，蒋校长要开始北伐。”
　　“那可是好事啊！你是不是报名了？算上我一个。”文轩举起杯子，仰头把酒喝完。
　　“哟！你的心上人怎么办？就那个谁？”
　　“去你的！老子可是要干大事！”
　　“可我看你一副情场失意的样子。怎么？人家不是和你两情相悦吗？”
　　文轩不接话，揣摩着酒杯。
　　沈钦注意到他的沉默，“真被我说中啦！陆大爷可是我们班上的美男子啊，谁怎么没眼光？”
　　“她父母不同意。”文轩淡淡地说，又喝了一杯酒。
　　“啊？你之前还和我吹门当户对，两家人都有意愿。怎么又不同意？”
　　“她家人想她嫁安稳点，跟着我可能会吃苦。”文轩陷入思考。
　　“你们大户人家真复杂，要是我，早抢来了，还啰嗦什么。”沈钦拍了拍他的肩，以示鼓励。
　　“抢？你好歹也是一个受过教育的人，能不能文明点？”文轩想起了老师对他中肯的评价：要不是他成绩好，挑不出错，凭他那一身的匪气，我早踢他出学堂！
　　“兄弟，我告诉你，喜欢就去，别磨磨唧唧的。我家里有个远房亲戚，想娶人家姑娘，可是又不说，过几年后，那姑娘嫁了人，他就躲在房里不出门喝闷酒。现在整个镇说我家专门出痴情种。要我说，其他先别管，抢回来再说。”
　　“。。。。。。你这样会娶不到老婆的。。。。。。”文轩一脸无奈。
　　“随便啊。”他漫不经心地回答道，与刚刚在店里是判若两人。
　　“我妹妹好看吗？”他慢条斯理地拿起酒杯，继续道：“现在镇上的人都说她是最好看的人，而她的最后的归宿，说是听父母的安排，嫁给一户人家。我的父母只希望她有个安稳的未来。”
　　他放下酒杯，看着沈钦说：“你懂吗？这就是大多数人的命。娶妻生子，挣更多的钱，生更多的孩子。哈哈哈哈！”
　　“你是不是魔障？”沈钦看着文轩的神情，开始担心他了。
　　“不说了，喝酒喝酒！”
　　少倾，一瓶接一瓶的酒被打开。

　　清晨，陆宅。
　　“二哥，你昨晚又说晚点回来。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娘可担心你了。”玉兰把鼻子凑过去，用力地嗅嗅，“咦！好大的酒味。”用手捂住鼻子。
　　文轩推开她：“赶紧回房间，我有事情。”
　　玉兰本想着再打趣下对方，可是一听，心想，我还没问正事了！连忙说：“二哥，昨天的同学是谁？娘问起我，可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待会跟娘说说，你先回房。”说完，加快脚步进自己的房间。
　　搞什么，老是催我回房？肯定又说大事情！可惜我约了同学，待会再问娘。想到这里，玉兰跑回房间换衣服。
　　玉兰走了不久，三姨太秀秀端着茶跟在文轩的后面。
　　来到拐弯处，却看见文轩站在那里，像是专门等人。秀秀心中一喜，莫非他特意在哪里等我？他。。。。。。莫非他知道。。。。。。。酡红的颜色渐渐爬上她的脸颊。
　　她稳了稳呼吸，走过去，轻声说：“二少爷，我听下人说，你宿醉归来。想着你身体可能有点难受，所以我特意茶给你喝。”她低下了脑袋。
　　文轩看见她低下头的动作，想起心中的那个人，内心一痛，一时忘记言语。
　　秀秀见他许久未有声响，迟疑地喊一句“二少爷？”
　　文轩回神，说：“多谢三姨太关心。不过你是我爹的姨娘，这些事还是交给下人做比较合适。你是我的长辈，就不劳烦你了。”
　　秀秀脸色白了白，咬下嘴唇，继而说：“我是你姨娘，关心长辈是应该的。我只是怕大姐担心你，你说不需要，那下次就不煮了。”她勉强地扯出一个笑容，“茶你还是拿着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文轩看着她仓促的背影走远后，掂了掂手中的茶，随即倒在旁边的花圃上。

　　“他把茶倒了？”秀秀听到丫鬟的回答后，心中很是失落，挥挥手然丫鬟退下。
　　难道自己就真的不入他眼吗？小时候他对自己可不是这样的。
　　不！我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些人害死姑姑，等他们付出代价后，文轩就会接纳我的。
　　思及至此，秀秀唇边绽开一个笑容。

　　玉兰告别同学后，看见正在四处闲逛的沈钦。
　　“沈先生！”
　　沈钦正在思考如何进一步拉拢这个镇的支持，突然听见一道俏丽的声音叫他，抬头却看见一个满脸笑容的女生看着他。
　　“你是文轩的妹妹？”他只能想到这个答案解释为何她如此热情。
　　“是啊！沈先生还记得我。你是找不到路吗？你想去哪里？我可以带你去的。”玉兰弯弯的眼睛显示她此刻的好心情。
　　“哦。。。。。。”他本想拒绝，但是话到嘴边却变成：“我想去书店看看。”
　　“那我们现在就过去，书店不远。”她指了指左边的方向，两人并肩而行。
　　“我记得你上次说想去广州找文轩玩。你是不是不打算去广州读书？”
　　“嗯！家中父母年迈，虽然我很想去外面读书，可家中只有我一个女孩，父母不放心我独自出来，也不舍得我。”玉兰略带遗憾地说。
　　“其实我挺鼓励女孩子出来读书的。出来读书是为了看看更广阔的天地，不过如果只有你一个女孩确实不太方便。”
　　“家里也是这么想。我觉得不管在哪里读，只要把书本的知识学好，也是算是一番见识吧。”
　　“很正确，你上次说的那本书是爱因斯旦的吗？我好像听文轩讲过类似内容。”
　　“是啊！不过，你可要帮我保守这个秘密，因为二哥不让我接他的书。哈哈哈！”
　　微风拂过少女的发梢，露出她雪白的肌肤，在夕阳的照射下，更添几分味道。
　　他的心跳突然加快。
　　“你们什么时候开学？”玉兰继续问。
　　沈钦瞬间回神，“哦，6月中旬吧，这些都说不定。”
　　“这么早？学业很重吗二哥这几年不经常回来。”
　　“小姐小姐！家里出事了！夫人喊你回家。”家仆气喘吁吁地找到玉兰，让她赶紧回家。
　　玉兰歉意地看沈钦一眼，说：“抱歉，家里有事。书店前面拐弯就到了。”说完，跟着家仆走回家。
　　来到正厅，却瞧见哭得的泪人似得静芳被他哥哥抱着，旁边时气得脸色发黑的陈老爷和陈夫人，陆老爷抄起手边的茶盏摔在地上，陆夫人不停地按着胸口，仿佛随时承受不住打击，要晕厥。躲在角落的人散开了，三姨太神情恍惚地站在那里。偌大的正厅只剩这几个人。
　　“你个逆子！败坏家门！给我跪下！”陆老爷冲文轩喊道。
　　“陆老爷，现在可不是你纠正家风的时候。你这是应该给小女一个交代！”
　　“我会娶静芳的！”一直默不作声的文轩挺直腰杆看向陈老爷，“我做事我负责。”
　　“好！就等你这句话！”陈老爷面色一沉，“那我希望你们的礼数尽早，拜堂也尽快举行！”他走到二人面前，推开文轩带静芳走了。
　　玉兰完全被这一情况弄晕的头脑，一时间，整个大厅无人出声。
　　陆老爷看文轩一眼，骂道：“逆子！”转身走去书房。
　　文轩也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
　　“玉兰，扶娘回房。”陆夫人虚弱地叫道。
　　玉兰扶陆夫人回房间的途中，一句话也不敢问，只觉得真的出大事了。
　　“你二哥要和静芳姐姐成亲了。”
　　“今早你二哥回来后，在房间歇了半会，又出去，约了静芳在茶楼见面。陈夫人跟在静芳后面。她见静芳入房间后，好像隐约听见哭声，担心静芳。没想到看到静芳抱着文轩哭。陈老爷也是那种人，他觉得这样搂搂抱抱。。。。。。于是上门兴师问罪。。。。。。真是家门不幸！这两孩子怎么想不开呢？”
　　“陈家老爷是我们的合作伙伴，原来说好了结姻，因轩儿参军便打消这个念头。本想着让静芳嫁去李家，已经交换了庚帖，现在全乱了。”
　　陆夫人扶额叹息。
　　玉兰面上没说什么，可是心中却是震惊，没想到他们两人如此大胆。于是安慰陆夫人，道：“本来我们两家是要结姻的，可是陈家变卦。现在只是事情回到原点而已。”
　　晚上，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拿起之前画的画像看，脑海中闪现着沈钦的模样。
　　莫非他们是同一个人？
　　玉兰第二天起得非常晚，看见陆夫人坐在客厅喝茶。
　　“娘！早安！”玉兰坐下来，等他们端上已温热的早餐。
　　“别吃了，我带你见客。”陆夫人今天穿得格外正式，脸上扑些脂粉，可是依然掩盖不了眉间的倦色。
　　“见谁？”
　　“周家少爷。昨天和你爹商量了，你的婚事也要赶快定下。”
　　玉兰心中大惊，仿佛被推进一个黑暗的深渊，看不清任何东西。
　　“我还想读书”玉兰拉长了脸，想说周少爷的不好，“他可是。。。。。。”还没说完就被被陆夫人打断了，陆夫人生气地说：“连你也不让我顺心是不是！”
　　玉兰咽下口中的话，跟着陆夫人去茶楼，过程中，周少爷不停地跟玉兰找话说，玉兰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接。
　　她的心绷得紧紧的，也犹如一只惊弓之鸟，随时被触动着神经。
　　茶楼后，玉兰一直没出门，她在房间里没精打采地躺着，想着以后要嫁给一个不喜欢，甚至是自己完全陌生的人，她有一种恐惧。这种恐惧使她夜不能寐。
　　“你看玉兰是不是性子定了许多？”陆夫人欣慰地对陆老爷说。
　　“是啊，还是玉兰最省心。果然没白疼她。”
　　“最近起风了，老爷要不要我今晚再送一些被铺去三姨太哪里？”
　　“也好，秀秀身体单薄，我最近歇她那，送吧。”
　　“那老爷我出去了。”陆夫人轻轻地合上门。

　　“恭喜你啊！好事近了。”沈钦一脸戏谑地看着文轩。
　　“别提，是别人的计。而且我也不知道是谁搞的。”文轩沉思着。
　　“什么意思？”
　　“那天中午，有人告诉我，你约在那里有重要事情商议，我当时提前去了。当我去到那里，只觉楼下的人神色不对，于是我并没有急着进房间，而是走到一边，此时静芳也进去那个房间。我才想到大事不妙。有人想陷害我□□静芳，幸好我及时赶过去。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他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下，“有人想我家和陈家关系恶化，不过现在没事，看来事情短时间内不会结束。”
　　“那你当心点，我的任务快完成了，这几天回去。我会留一个名额给你，来的时候通知我。”沈钦心里很可惜文轩这次没去，但是总有机会的。
　　二人街头告别，不知下次相见彼此又是何种模样？

　　“玉兰？玉兰？”
　　玉兰回过神来，看见二哥在桌前叫她。
　　“二哥回来啦，跟静芳姐姐出去吗？”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没有，和沈钦出去了。他这几天要走。”边说边把从街上带回来的点心给玉兰。
　　要走了？怎么快？
　　“他来干嘛？不多待几天？”
　　“他只是顺路看看我，他有事情要回家。”
　　“你和他熟吗？”
　　“关系不错，他人是值得深交的。”
　　玉兰没再出声，文轩见玉兰精神不好，以为她累了，就先走了。
　　晚上，玉兰整个脑海浮现沈钦的样子。
　　她决定要逃！逃开自己婚姻的枷锁。
　　我不想像娘一样和别人分享一个男人，我必须逃开这个笼子，否则我只能像书中描写一样，永远困在宅门里虚耗年华。
　　找沈钦，跟他走！
　　她马上起床收拾一些贵重的东西，还有几件衣物，趁着夜色跑向沈钦的住所。
　　丫鬟敲了很久的门，还是没得到小姐的回复，于是打开门，只见一封书信在书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