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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寸草春晖 ...

  •   马车走在斑驳的青石板上,在碾过柳色的哒哒声中,赵雅欣拈着珠花,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窗台的铜锭。
      在这静谧的环境下,她几乎沉沉睡去。

      终于到了尚书府,父亲母亲早已等候多时,骨肉重聚,自然又是一番涕泗横流。对王爷和赵雅欣这两个救命恩人,也是千恩万谢。

      赵雅欣趁机留下,而宣临早已纵马离去。

      主人进了内室,牢牢守住周边的护院也听命散开。赵雅欣既然担了恩人的名头,自然是好一番招待,安排在贵客居住的待月居,距离奚云岫的云苑也不过一盏茶远近。

      又问起楚若,母亲好一番心疼,原来楚若一直不愿下山,挣扎着要和表姐同去同归,生生晕过去才被送了回来。父亲大人听了,也感慨了一句:“倒是个有心性的孩子。”

      母亲点头接道:“虽说小门小户,这份品格却是不落什么的,我拨了几个人去伺候她,吃过药睡下,也快醒了吧。”

      父亲不愿再提,拦过话头问她:“岫儿这番受了委屈,要拿石榴叶好好洗洗去晦气,再拿供过的檀香薰薰屋子,山下湿冷,更该准备些姜汤暖暖,夫人可有准备了。”

      “老爷说的是,我这就去准备。”说起自家女儿,母亲也不管其他了:“对了,我再去看看厨房,要他们炖的竹笋老鸭汤,岫儿都回来这么久了也不见赶紧送来。”言罢,起身张罗去了。下人们知道这是老爷有话要问小姐,也都退下去了。

      奚尚书年过不惑,平素又善保养,看来不过而立,此时拈着薄须,眉宇有些憔悴。看着自家女儿,喉结动了动,却不知从何说起。

      奚云岫察言观色,知父亲心中苦闷,站起身来行了一礼:“父亲但讲无妨。”

      父亲叹了一口气,说:“岫儿,今日荣王送你回来,父亲心中又是宽慰,又是担忧,你可知为何?”

      “岫儿不知。”她摇了摇头。

      “之前你情势危急,爹爹心想,你若不测,便是要了我半条命去。荣王送你归来,不仅是你的恩人,更是我与你母亲的救命恩人。

      但你今日变故,更让我警觉,担心日后之事。生于我们这种人家,于你本来便有许多无可奈何,更何况,荣王他……与父亲有些间隙。

      你虽长居闺中,但也应当知道些风言风语,年前荣王隐约提过一次结亲之意,但你年纪尚幼,我如何舍得,当时便搪塞过去,不料不久竟起了我已将你许配给荣王的流言。震惊之下,我便与荣王有了次不大愉快的争执。”

      父亲无奈地看着自家的宝贝女儿:“我年过不惑,只有一个独生女儿,你是我的掌上明珠,是我的心头肉,叫我怎么能看着你身处险境,怎么能看你吃那么多委屈。”

      奚云岫垂泪凝噎,她不知中间这些隐情,如今百味交陈,只是叫了声父亲。

      这一声不叫则矣,生生唤出老尚书两行热泪。父女相看泪眼时,奚云岫忽然想到:不知母亲可知道这些,这些日子,她又是怎样担惊受怕的呢。

      “父亲说这些,并不是要左右你的意思。荣王气度非常,况且他许以王妃之位,若你年岁稍长,你母亲早便说出来了。”平静下后,奚尚书缓缓道来:“你是我的独生女儿,在家自然有我们千般呵护,但你离家之后,一身荣辱只和你夫婿相关。所以我想问问你,我的女儿,你是怎么看的呢?”

      “我……”她一时语塞,这种事情真交给她自己抉择,却不知所措,说到底,她琢磨的是如何说服王爷放弃谋逆,却没想到可以一开始就远远离开。实在想不出答案,她转移了话题:“依爹爹看,女儿在方山的无妄之灾,是有人指使,还是纯属巧合呢。”

      奚尚书没想到她有此发问,知道她其实是要问荣王用意,便叹了一口气道:“裕王今日便是不出兵,也不过是让抄家的人马明日再去。他做此困兽之斗,本意是要借荣王之力。围山之时,贵妃娘娘从宫中传来密信,要我不必担心。而后知你为人劫持,使者便奔赴方山请出陛下旨意给夏侯将军,要他提前出兵。娘娘恩德,你要铭刻于心。”

      事情的脉络终于明晰,陛下要除去裕王,又对荣王放心不下,便特意走漏风声逼裕王铤而走险,自己也被当成了筹码之一,于荣王而言,他知道裕王人马中早混了陛下的人进去,和裕王同谋是死,而拒绝最坏的打算也不过如此。从远方而来的赵雅欣误打误撞,把自己和荣王都带进了密道。而奚云岫的用处,就是让贵妃娘娘求来了旨意,让夏侯将军提前出兵。

      他阵前慷慨,是要向陛下表露忠心,他也知道夏侯将军在山下,或许从荣王和父亲提起亲事时,这一切就在算计之中吧,只是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准备了多少退路。

      “只是连累了贵妃姐姐。”奚云岫一阵心寒,岔开话题闲闲说道。

      “贵妃娘娘面冷心热,对你一直十分牵挂。之前荣王向陛下请指婚,也是娘娘扣下再连夜派人问话,才拖到了今天。两位娘娘入宫后,唯有你承欢膝下,兄长说很是挂念你这个小侄女,过几日该去探望探望才是。”

      “这是自然,大伯伯母向来疼我,早该去陪他们说说话。”奚云岫又和父亲说了会儿,便叩安退下了。

      “岫儿。”父亲忽然唤道,她回过头,看到老父颤巍巍站起身:“我半生无子,家族人丁凋落,仕途宗族早就没什么用处了。你万万不可为我们,为宗族做一些勉强自己的事情,一定要牢牢记住这点,你年纪小,许多事情都不知道,千万不要做出这些无谓的牺牲。你受到一丝一毫的勉强,才是真正给我们的负担。”

      奚云岫含泪拜别父亲,擦干眼泪回到云苑,院门大开,红珊绿离等人垂立屋外,母亲孤零零的在屋里,神色木然的守着一盅汤,看到她来了,才慌了神一样说:“岫儿你和你爹说完话了,他没训你什么吧。红珊,还不快进来服侍小姐用膳。绿离,带人把温着的菜肴端上来。小姐都饿了一天了,你们还杵着干什么。”

      红珊绿离琥珀等人鱼贯而入,布置杯盏碗筷,红珊最得宠信,是以她打开那盅汤,盛了两碗分别放在母女面前,笑着说:“夫人,小姐,这是母女连心汤,慈母孝女共饮,暖胃暖心,更是滋补。”

      奚云岫莞尔,端起汤行礼道:“母亲请喝汤。”

      夫人笑开了花,接过汤一口气喝了,说:“好,汤好,人也好。”又转向红珊说:“就你这张嘴会说,每人赏一把钱。”

      人多眼杂,奚云岫也没好问什么,只是陪母亲撒娇卖乖。喝下了枸杞老鸭青笋汤后,奚云岫送走了母亲,唤来红霓和杏儿,取了支人参,去看望楚若。

      楚若本住在云苑偏房,但她这一晕,倒令夫人生出了几分怜惜,就命人收拾了听风轩,将人挪了进去。老爷当时正和夫人一起等待女儿消息,也只是摆摆手,说了声“来者是客”,就放过去了。

      三人走在路上,微风淡淡,月婆娑影也婆娑,杏儿提着灯走在前面,听得红霓说:“小姐,今晚的月色可真正好,照在地上也是亮堂。”,便反驳道:“红霓姐姐看错了呢,地上净是些梨花瓣,这才显得白花花的。”
      奚云岫咦了一声,诧异地问道:“梨花竟已经开了。”

      杏儿应了一声:“小姐早上不是看到桃花了吗,堂前也有红杏,梨花当然也要跟着凑一家春风了。”

      到了眼前,奚云岫低头看去,林间落下花瓣如雪,经了雨,粘在青苔上更显冰清玉洁。她本不愿多想,却不由得思量。春雨入苔,但见其色愈深,而不知其所往。父母之恩亦是如此,十七载无微不至,细数方知恩重难报。

      梨花院落溶溶月,三人是跟着月色到了听风轩。一片灯火辉映处,新安排的丫鬟碧螺将她们迎了进去,烹雪连忙看茶,楚若恰好转醒,看到奚云岫又是激动又是羞愤,连声责备自己经不得场面,表姐生死未卜,自己还要给人添麻烦。云岫安慰了她一阵,才回去了。

      出了听风轩,到了梨花林,红霓杏儿看时候还早,怕是小姐还要往别处去,果然折向西边待月居去了。这次走得要急,并不像之前还要停一停,不多时便来到了地方。

      文声她行事稳重,在待月居负责迎来送往的差事,将她们接到正厅后,一面唤了弦儿去传话,一面将解释赵姑娘住进来便直接躺下了,想是游春尽兴,也不知起了没有:“赵姑娘也睡了一个多时辰了,便不是小姐放心不下,我们也少不得冒昧,要请她用些餐饭的。”

      说话间,抱琴端着脸盆从门前匆匆过去了,不多时听得一声“岫岫”,赵雅欣神采奕奕地扑了进来。

      众人哪里会拦,只跟着两人笑。赵雅欣蹭在奚云岫身上,笑嘻嘻地问道:“岫岫你是想我了吗,这么急着过来。”

      奚云岫屏退旁人,淡淡笑着看着她:“我自然急着过来,你来历不明又所知甚多,谁知道你是何居心,如今我已经逃出险境,你没有了利用价值,当然要来好好的审一审你。”

      “赵姑娘,你从何而来,有何目的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寸草春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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