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田一醉误浮生》百鬼雾林

19、身世之谜（九）

　　晕染的墨，历经时间的沉淀，仍有淡香。

　　诉不尽的相思，纸短情长，想必这是苏家旺极为珍视之物。

　　咚咚……

　　突兀得响起敲门声，吓得将臣腿都一哆嗦，像是做什么坏事被抓现行了似的，心别得一跳。

　　也顾不上将精心描绘的画像卷起，惊慌地划拉一抱，连带那一大摞让人脸红的私-密珍藏，胡乱得堆进了暗箱，掩藏暗箱的床板竟然合不住了，情急之下，将臣干脆脱下外衣，罩在了上头。

　　开门就见梅冬木，正欲推门。

　　“怎么又是你？”将臣，努力平缓呼吸，真的是被关的太久憋出毛病了，现在就是屁大点事，也动不动就紧张，情绪特别容易波动。

　　冬木避开将臣直视过来的双眼，脸颊微红，压抑的呼吸，汗湿黏在侧脸的发丝，衣衫不整，敲了这么久都不应声，他在屋里干什么？

　　看着冬木，古里古怪的脸色，将臣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有本就奏！”

　　朕，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用来跟你浪费。

　　冬木察觉刚刚的失态，面色一囧，耳尖泛红，抿唇，道：“帮主。”

　　视线控制不住的总往屋子里飘。

　　将臣干脆侧身，斜睨着他，眼神戏虐，道：“我在里面干了什么，你很想知道？”

　　梅冬木面露尴尬，“没有。”

　　嘿嘿，将臣露出大大的笑脸，笑容几分轻佻，“你越不想知道，我就越想说。”

　　踩在门槛上，让他的身高不那么尴尬了，将臣凑了上去，嘴巴就要贴上梅冬木的耳朵，低语道：“我刚才在玩老-二，脑子里想着你的脸，然后……泄-了。”

　　“……”

　　这人是故意恶心他的！

　　梅冬木别过脸，不肯看向将臣，“请大公子自重。”

　　将臣“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你这是无理取闹。”梅冬木眉头机不可见的皱了下，“帮主唤大公子你去书房，还是莫要耽搁，早去的好。”

　　将臣斜倚门框，单腿支地，另一只脚，脚尖儿点在鞋面上，抱着肩膀，悠闲得很，道：“所以你是个跑腿儿的？”

　　饶是梅冬木斯文，但到底是沙河帮帮主----苏有才，最引以为傲的弟子，武功好，样貌好，性情温润，可这苏家旺，越发的阴阳怪气，不好好说话，真是让人很不爽。

　　梅冬木点头。

　　“为什么偏偏是你来传话呢？”将臣睨着他。

　　“……”梅冬木，帮主命他来，所以是他来，这逻辑上有什么说不通的吗？

　　“别借机跟我套近乎！”将臣要笑不笑的，“今后，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走你的奈何桥。”

　　什么余情未了的，苏家旺吃不吃他不知道，但是爷不吃那套！

　　梅冬木惊得睁圆了眼，好端端的，他过奈何桥干什么？

　　江湖一游，眼前这个已不是昔日那单纯多情的少年！

　　竟会变成这副无理也能辩三分的性子，苏家旺，他失踪的这一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许是念在那一点点的愧对之情，能有今日的苏家旺，离不开他加上的那最后一把火，梅冬木难得心生不忍，纵然不悦，但还是好声好气的同他讲话，“大公子，多虑了。”

　　“哈。”将臣终于不再跟个软骨病患似的，肯好好站直身子，拍了拍梅冬木的肩，道：“是我多想，那最好不过！”

　　将臣，心里重重得叹口气，该来得总会来，“带路。”

　　在无数鄙夷的目光下，将臣若无其事的进了书房。

　　桌案前，端坐的那个“老东西”，正是先前，宅邸门口，气的头发都炸了的那个中年男子。

　　长袍玉带，身姿硬朗，面容刚毅。

　　这是沙河帮帮主？

　　看这架势，子未随父。

　　将臣绞尽脑汁，此时，他应该说点什么的，但是，说啥呢？

　　“你可知错？”帮主苏有才，嗓音低沉浑厚，男子汉气概十足。

　　将臣站直身板，清了清嗓子，道：“常言，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人这辈子，错多了去了，不知，具体指的是哪个？”

　　苏有才，手指摩挲着茶盏边沿，眼睛看着砚台，目光发散。

　　将臣心道，这老鬼在合计什么？

　　静默良久，苏有才突然抬眸，道：“伤凤凰谷大公子一事，何解？”

　　将臣“不得已而为之。”

　　那凤大炮，把他骂得，简直禽兽不如的，奇耻大辱，就这么一句，不得已而为之，就盖过去了？

　　苏有才“投身邪-教，入-魔-道，当真？”

　　这个问题，有点刁钻，将臣思量再三，谨慎起见，道：“何为正？何为邪？还望明示。”

　　嘴皮子功夫厉害了，苏有才脸上没有一丝丝的表情，看起来冷冰冰的，“答非所问，你在怕什么？”

　　将臣，看他这五大三粗的，还以为拳头大脑袋小，有点小看他了，肃容道：“问心无愧，神鬼不惧。”

　　今日，他老老实实得在这，听人吆五喝六的，全仗着对这副身体，原主的那点阴差阳错，使他再世为人的恩情，不然都用不上两句，他就窜了。

　　眼眸间流转的那抹狡黠凶戾之色，不是善类，苏有才，微微讶异，头一次觉得，这孩子是他亲生的。

　　这气势，随他！

　　其实，当他听说，他的废柴儿子，把凤大炮的儿子，给打伤之时，震惊之余，心里是十分欢喜的。自家儿子，把别个打了，说明咱家的本事大，厉害！

　　苏有才，破天荒地看这苏家旺，有了那么丝丝顺眼，随即，语气也缓和了些，道：“听闻你武功精进了不少，师承何门？”

　　他刚刚觉得人生绝望，登高处，独饮那壶叫惆怅的酒，大老远的看着，练武场上那帮孩子打斗。苏家旺的身手，让他惊讶不小，那个武功路数倒是常见，招与招运用起来，如行云流水，收放自如，那份稳和准，是长久积累下的功夫。

　　“精进，这精字可是不敢当，皮毛而已。”将臣“有凤九公子，和小霸王花想容的指导，自然手脚利落了些？”

　　“你说谁？”苏有才敲着茶碗边沿儿的手指，咻地顿住，不可思议，眼睛微眯，惊讶之色一闪即逝，“小霸王花想容？”

　　“嗯。”将臣点头，他怎么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了呢？

　　苏有才，面色些许阴霾，他有点明白，为何会听到他家儿子入了□□，这些风言风语了。

　　那小霸王，年岁不大，名头甚响。十来岁的年纪，曾与火云教青日法王交手，而未落败，这也只是说明，这小子武功很硬。

　　初生牛犊不怕虎。

　　但让小霸王这名号大震的事儿，就太多了，桩桩件件无不惊世骇俗。

　　苏有才试探性询问，“来往很密切？”

　　“一面之缘，切磋过武功。”将臣淡定，“故有幸得他指点一二。”

　　听到这话，再看苏家旺那一本正经的表情，苏有才稍微放心了些，道：“切莫与他来往过密。”

　　他不是□□，胜似□□。

　　话至此处，将臣仿若置身重重迷雾，前前后后，事情不太对。

　　将臣毕恭毕敬，“记下了。”

　　苏有才表面未动声色，但心底却叹了口气，笑得发苦，在路上，他发誓那废物敢进家门，就把他皮扒了，可现在，他竟找不出要惩-戒这不讨喜的儿子的理由。

　　看他，长大了，不再是那副怯懦，挨打都不敢还手的窝囊废了，他这当老子的应该高兴，可现下，他心头，却是别一番滋味。以前，这孩子眼睛里，藏了很多东西，对他这个父亲，又怕又爱，每次见了他，头都不敢抬起来，腿直打哆嗦。突然觉得，他们父子，陌生了

　　，这儿子对他的态度，疏淡的似两方世人。

　　苏有才，端起茶盏，正欲喝茶。

　　“茶凉了。”将臣淡淡道：“续些热的吧，茶凉伤胃。”

　　说着，拎起茶壶，为苏有才倒了一盏茶。虽说，生死有命，一切皆为定数，但到底是顶了你儿子的这幅皮相，这一盏茶，自是还不清当中恩惠。

　　来日方长，将臣微微一笑，谁让他这个人不喜欢欠人情呢。

　　“路途辛苦，好好歇息，我就不打扰了。”

　　将臣也没理会苏有才的神色，兀自退出书房，有惊无险，逃过了一顿打。前去饭堂的路上，好巧不巧，赶上那梅冬木迎面而来，手里还提着个食盒。

　　“大公子。”梅冬木见到将臣，快步走了上来，“这个你带回房吃吧！”

　　将臣手指刮着鼻梁，“我是话说得不够明白吗？”

　　梅冬木一愣，“这是你以前最爱吃……”说着要打开食盒盖子。

　　“你也说了，是以前爱吃的，人是会变得。”将臣眼神发冷，道：“所以，你的好心，在我眼里，只是多此一举。”

　　梅冬木“我们从小到大……”

　　“打住！”将臣皱眉，“都说往事只能回味，但也得看值不值，别想做不成恋人，还可以做朋友，我不缺朋友。往事已矣，我自是不会计较，你莫要再在我面前出现。”

　　这个人，对苏家旺了解颇多，不及早划清界限，定会生出事端。

　　况且，拜凤子英那个变-态-狂所赐，还有凤九的那个毒馒头，对于别人给的吃的，他有心理阴影。

　　将臣走在前头，梅冬木跟在后头，俩人一前一后进了饭堂。

　　用餐的那帮弟子们，正是那阵在练武场比划过的那帮，一副想挑事还不敢的样子。

　　将臣素菜米饭，又拿了两个馒头，琢磨着回房吃，转身差点跟一人撞上。

　　“走道不看路。”那弟子道：“再有下次，就把你满嘴牙打掉。”

　　都在吃饭，众人本没太注意这里，直到啪的一声，盘子摔碎了，才看到那弟子捂着嘴，血顺着指缝流了出来。

　　“这次打掉你两颗牙。”将臣绕过地上的汤汁，道：“敢对我出言不逊，再有下次，就把你满嘴牙打掉。”

　　梅冬木一把拉过将臣，“他尚不足十四岁，你何必同一个小孩子计较。”

　　“他有门牙，我没有。”将臣道：“所以。”

　　梅冬木皱眉，“所以什么？”

　　“我不爽！”将臣咧嘴一笑，“所以，你们也不可以有！”

　　梅冬木下意识地退后。

　　将臣像一阵风一样，飘了出去。

　　等他们反应过来，将臣已跑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