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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得狐(四) ...

  •   那几个家人快马回府,忙找了大夫救治那狐狸,他们心下清楚,自己的命比这畜生还贱。大夫也并不惊奇,侯门王府,本来如此,只要是王爷的命令,哪怕是救治蝼蚁呢。

      狐狸的伤很快被裹好,因着它隐去身形,这一箭准度减了九成,否则他可没命活着。狐狸不久转醒,恰好晋王回府。

      祁岑回府后尚未卸甲,便要人把狐狸带到跟前。狐狸一抖,浑身毛皮炸开。道士从未教他如何用妖法伤人,不过就算教了,晋王祥瑞护体,也伤不到他。此时哪怕他想把祁岑剥皮拆骨,也毫无办法。

      他盯着晋王护腰上的麒麟卷云磨牙,想把他咬个对穿。

      祁岑看着那小畜生的灵性之举,颇觉有趣。“‘可会说话?”他开口问道。狐狸不愿做声。“那便罢了,带下去剥皮罢。”“我会!!!”狐狸马上张口,少年声调,像似打翻了珠玉奁。晋王看了他一眼,狐狸马上改口:“恩王殿下,小的会。”他怕晋王接着下令,一气儿说到:“小的会得多了,小的会点金,保准您富可敌国;隐身恩王也见了,小的可以去刺探情报;小的还知道哪个楼里的女子最为美艳!”最后这个是听那急色鬼老虎说的。

      祁岑嗤笑一声:“你说的,哪一样是孤没有的?”狐狸眼睛一酸,马上就要堕下泪来,道士给的符箓也没带着,老虎那个蠢物是绝对猜不到他在这儿,活了百余年,哪成想折在了这儿,倒是会到了晋王,自个儿也要被烩了。

      他忽而灵机一动:“小的会练仙丹,可助殿下长生。”他自然不会,想着到时借机把老虎找来,再做商量。

      哪成想晋王满不在意。“寡人不愿长生。”狐狸一震,也没顾得上规矩:“普天之下,哪儿有不想长生的,你在骗我。”晋王冷笑一声,狐狸转瞬想到不对,欲作五体投地状,一时拉扯到伤口,发出一声痛呼。晋王被他蠢笑了。“恕你无礼之罪。可会化人形?”“会的,只是那一箭伤了小的,妖气受损,一时变不回人身。”“你在怪孤?”“小的不敢!”“你便在府里修养着。”供孤取乐。后头的话祁岑虽未出口,狐狸心里明镜似的。

      祁岑找了一个体己家人好生照看着他,又差个卫士,在他所住之院挑了间正房给这狐狸。

      王府的下人都是针缝的嘴,铜锈的脑子,向来不敢有自个儿的心思,这会子却都是惊诧不已,王爷猎了个妖回来都不叫稀奇,可将它安置到正房……怕不是被迷了心智。

      被迷了心智的晋王卸了甲便去处理公务。

      此后狐狸除吃睡外并无他事。老虎好容易从温柔乡挣出来回府,发现府里一根狐狸毛也无,急得似热锅蚂蚁,满京寻他。这哪儿是他能寻到的?

      狐狸何尝不急,急也无用。晋王公务繁重,倒也不怎么管他,他本想买通下人,想不到王府的奴仆除了鼻孔里出气儿,全然是死人。

      祁岑不是不知道他的动作,这狐狸一时胆小似兔子,一时目无尊卑,野性将褪未褪,有意思的紧。他向来不觉得什么事物有趣味,这是头一遭。

      其实狐狸的年纪做他爷爷有余。

      一晃十日,狐狸毕竟是妖,伤口平复如初,内里也好了个大概,只是法力未复原,化不成人形。

      晋王许他在府里走动,只是身后拖着个尾巴。王府的侍卫,有明处的,有暗处的,此人便是暗处的,和那日击除许籍的是一拨人,若他想有什么动作,立马只剩张狐皮。

      他在园子里练跳墙。花园的墙倒是不高,于它却是关山难越。他最后叹了口气,垂头坐在墙根,出神地望着王府的花草。

      晋王府有的是奇花异草。此时竞相放艳,同吐春光,使人迷眼。他呆望着,忽而一双嵌金线飞凤靴踏了出来。

      “在这儿做甚?”他被提了起来,正对晋王面门。晋王也是生得极好,瑞凤眼目如愁胡现凌厉;悬胆鼻唇如丹抹俊无双。虽不极白,堪称面如冠玉;身量长大,又兼猿臂蜂腰。

      狐狸魂儿还未回来,从一个怔愣跳到另一个。

      晋王见他垂头搭耳,魂不守舍,便问一旁的尾巴:“怎么了?”

      尾巴答:“禀王爷,跳了半日院墙,这会儿在发痴。”说得是一本正经,狐狸挣着要去抓烂他的嘴,想到是在晋王手里,又泄了气。

      “气性挺大,想走?”狐狸恨不能把头点下来。“王府亏待你了?”狐狸若是有眉,此时怕是蹙得紧紧地,他思量再三,小心开口:“王府里是世间难见景致,小的低贱,只怕唐突了这处,恩王还是让小的回去则个。”

      “诳语。”
      “你这人端的难缠!”狐狸怒上心头,也不顾什么性命难保,大声喧嚷:“哪怕舍弃这长生之躯,我情愿自由!”

      晋王不语,狐狸心下百千思量,一会儿想他明儿会不会变成狐裘,一会儿想这世间还有他这般窝囊的妖呢,愈想愈委屈,他来一摆山下,享了几日的福呢,落到此般境地。

      一双金光流转水盈盈的眸子就要堕下泪来。

      “你这妖物倒是爱哭。孤王问你:这世间又有哪个能叫自由?便是升仙得道了,天上自有管事儿的神仙。”“我看晋王你是天下一等一的自由。”“孤王难道不受朝事所羁?便是今日休沐,过会儿还看折子呢。”

      祁岑心里纳罕,他自觉不是大度人物,此时要是换个人在他跟前放肆,坟头草只怕已高有三米。“你野性到是大。”

      “我反正说不赢你,要杀便杀,要剐便剐,我野性大是真,你此时若是放开我,我把你挠成人丝儿。”

      祁岑朗声大笑,狐狸觉得此人实在疯疾不浅。“孤可说过要杀你?如此,你替孤办件事,事成,放了你,事不成,便安稳住在王府里,你又非青狐,孤看不上你一身皮肉。”

      狐狸双眼放光,“何事?”“有一个人使孤悒愤,你便去找他,只说助他长生,用毒除了他,不致落人话柄。”

      “晋王要杀人,还怕落人话柄?”祁岑乜了他一眼,他赶忙扯走话头:“只不知怎么接近他?”“孤使你办事,还需自个儿拿招?”……………这人端的难缠!!!

      狐狸又在心里骂人。晋王忽而发问:“可有名姓。”“有一个道士,说我借月修炼,可名光齐,无姓。”“便赐一姓,以后你便是祁光齐。”狐狸懒得推脱,便随他姓吧。

      自此,便安心在王府养伤,半月过去了,他灵力复元,可化人形。望日,整天他只躺在他那张茵褥富丽的榻上,待到酉时月升,淡淡白烟自帐中散出,异香冲天,祁岑自他的冶心斋出来,只觉王府的墙缝都被香透了。

      他直入了光齐所住之处,有一道碧纱橱,里头是光齐的起居处,外头则是尾巴的一张榻,时刻盯着他,女使小厮自在后头的几个小抱厦里。

      光齐的帐中香味不绝,那香不似熏香缭绕,反倒是直往人心里钻。祁岑撩开了幔帐。

      床上早不是什么赤毛狐狸,一个二八少年赤身露体地躺在床上,大红锦被称得他辉煌生光,雪练肌肤朱红唇,好妇面貌;墨画眉毛秋波瞳,瞋亦含情。此时他眉头紧蹙,面沾桃红,乱迸珍珠,看得人脸红舌燥。

      本朝男风颇盛,难以禁绝。祁岑向来不解,此时倒颇懂为何。

      眼下有个问题,府里并无此般少年穿着,倒是有一般大的小厮,祁岑望向少年,不大情愿。

      得幸近来和暖,衣衫较单,他使人将自己素日常服截短送来,吩咐下人照着寻常官宦子弟的形制赶制衣冠,又吩咐制几身道士服饰。

      光齐好容易恢复人身,睁眼就看到晋王,吓得不轻。“晋王怎么在这儿?”“孤的府邸,哪儿是孤去不得的?”他实在说不出半句话,心里只有难缠二字。

      二人相对无语,光齐忽的想起此时他是□□,面皮臊得通红,“我没衣服。”自那日他冲着晋王撒了气,他是愈发忘了规矩,皆因他本是山里野物,人世间打了打滚,沾了点世俗,本心还是张白纸。

      怪得是晋王也不与他计较。

      祁岑招来旁侧的侍女替他穿衣,“这是孤平素所服,因你身量短小,裁下一节,你且穿着,自有人在赶制,这几日你就在府中,头冠是不必戴了,恕你无礼。”

      狐狸听到身量短小四字,气得七窍生烟。晋王言必便走,光齐看他步履似乎有些匆忙。

      晋王后来去了孙姨娘处,这是一桩怪事,晋王向来不贪女色,白日从不踏足内帷,这是头一遭,饶是王府的下人,都吃了一惊。

      光齐在王府又待了些时日,终日想这接近那人的法子,算是他灵慧,想了出来,便向晋王请示一番,出府去了,尾巴不用说,自在后头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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