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魂记》萧灵

6、六

　　51.
　　王母召见李寻欢。
　　王母怒道：「杨戬，你可知罪？」
　　李寻欢微笑不答，只是叹了口气。
　　王母问：「你叹什么气？」
　　李寻欢道：「叹一声可惜。」
　　王母问：「什么可惜？」
　　李寻欢赞许道：「我叹娘娘身为女仙之首，果然美貌无边，风华无边。」
　　李寻欢又道：「娘娘这样一个美人，却偏要生生气歪了自己一张脸，岂不可惜？」
　　王母忍不住摸上脸，她怒喝一声：「杨戬！」
　　李寻欢劝道：「娘娘，生气容易变老。」
　　他似是恍然微笑：「我忘了，娘娘您已经够老了。」

　　52.
　　世上的女人大都最忌讳听到三个字：胖、丑、老。
　　而一个女人即使活了上万年也不乐意听到别人说她老的。
　　何况李寻欢之前连「丑」这个忌讳都犯了。
　　王母抓狂：「杨戬！你这个司法天神是不是不想当了？！」
　　李寻欢坦诚道：「是。」
　　王母：「！！！」

　　53.
　　哮天犬在真君神殿里绕着圈圈。
　　三圣母道：「放心，二哥不会有事的。」
　　哮天犬道：「放心？怎么放心，主人都累傻了，还怎么放心？他还要去见王母，怎么放心？」
　　三圣母一脸呆滞：「你说二哥怎么了？」
　　「累傻啊……」不对，傻的是他，主人才不傻。哮天犬自我纠正：「我是说主人累失忆了。」
　　不过哮天犬想了想最近主人好像也没什么大案要案可累的。
　　最大的案，就是刘沉香了。
　　然后他想了起来：「哦，对，就是先前三圣母你不是差点魂飞魄散嘛，主人可是花了好大功夫救你回来，那天他回真君神殿时的脸色就非常难看。」
　　哮天犬道：「之后他就连最基本的腾云驾雾都忘了。」
　　哮天犬总结：「我怀疑主人是不是伤了元神。」

　　54.
　　哮天犬很满意，他觉得自己的推论无懈可击。
　　三圣母呆愣愣问：「可是刚刚二哥不是驾云走了吗？」
　　哮天犬道：「那是因为主人为了救你，特意找玉鼎真人重学了法术。」
　　哮天犬夸道：「幸好主人聪明学得快，否则他下的禁制他自己忘了，三圣母你岂不是要关一辈子？」
　　哮天犬凑过来小声道：「其实，我感觉主人不光忘了法术。」
　　哮天犬一脸严肃：「我觉得他连我们都不怎么记得清了，只不过他怕我们担心，所以装成一切没事。」
　　哮天犬纠结：「你说主人会不会像凡间的那种老人，到了年纪就开始一点一点全都忘了？最后连怎么吃饭怎么说话都不记得了……呸呸呸，主人才不老，不过三千岁也不算年轻啊……」
　　三圣母如遭雷劈。

　　55.
　　王母也在想，这杨戬是不是吃错药了。
　　那么贪恋权势的一个神，现在跟自己说不干了？！
　　李寻欢道：「我本就不适合官场，娘娘不如另选贤能。」
　　王母气极反笑:「你司法天神当了千年，现在跟我说你不适合官场？」
　　李寻欢道：「毕竟凡人短短百年也是人心善变，何况神仙寿命千年？」
　　李寻欢想起他过去辞官之时，不由又叹：「朝堂官场、功名利禄，我已倦了。我只愿与三妹潇洒江湖，做个散仙。」
　　一番感言说得肺腑，使得王母真急了起来。
　　这些年，她靠着杨戬一手遮天，逼得玉帝蛰伏成一个贪酒糊涂的傀儡。
　　可玉帝并不会真甘心当一个贪酒糊涂的傀儡。
　　她对杨戬并不抱有十全的信任，可是杨戬太过好用，而她也自认手中握有杨戬的把柄，贪权恋势任她拿捏，所以即使杨戬偶有阴奉阳违，她也不太在乎。
　　何况培养一个后手，谁又能达到杨戬的高度？
　　而现在，杨戬这货突然说他倦了？！
　　王母使出杀手锏：「杨戬，你别忘了你三妹前罪未清！」
　　李寻欢微笑：「在下不知娘娘在说什么。」
　　王母冷笑：「你少跟我装蒜。你妹妹的事我可以暂时不理，但这司法天神……」
　　王母道：「你不想当也得当！」

　　56.
　　李寻欢叹气：「难道偌大的天庭，娘娘竟已无贤能可选？」
　　王母狠瞪他一眼。
　　李寻欢恭敬一揖：「那就多谢娘娘厚爱。」他微笑，「在下若再推却，岂非不识抬举？」
　　他笑容真挚，王母反倒搞不清他究竟做如何想。
　　李寻欢又道：「只不过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王母没好气道：「说。」
　　李寻欢道：「娘娘也知道，我的属下梅山兄弟他们皆是粗人，真君神殿政务繁忙，我确实越来越感到力不从心。」
　　王母脱口而出：「你要文曲星？」咦？为什么我要说文曲星？
　　李寻欢笑：「也无不可。」
　　李寻欢道：「我这边还有几个人选，娘娘不妨姑且一听。」
　　王母听完名单神色莫名：「这几个人你也真敢想？」
　　李寻欢道：「不属任何派系，看似位高实则远离权利中心，娘娘若能拉拢必大有助益。」
　　王母沉吟片刻，道：「准了。」

　　57.
　　世间事本是如此。
　　你若说要开窗，邻里可能大闹。
　　若你一开始说要拆墙，邻里可能就同意开窗了。
　　王母觉得自己很亏。
　　本来她手里捏着杨戬的两个把柄。
　　现在她竟然不得不用其中一个逼着他应下另外一个，还送了个赠品。
　　王母气恼：杨戬这突然破罐子破摔的心态算怎么回事？
　　「后手……」她过滤着脑海中的人选，然后招来仙官。
　　「去把四大天王给我叫来。」

　　58.
　　李寻欢回到真君神殿时，三圣母跟哮天犬都急切地迎了出来。
　　三圣母问：「二哥你没事吧？」
　　李寻欢想到曾经也有一个小女孩，每当他来时，总第一个迎到门口，甜笑唤一声：「表哥。」
　　可是现在那个小女孩已经不会在对他笑了，他毁了她的平静生活，还害了她唯一的儿子。
　　李寻欢微笑道：「没事，我很好。」
　　笑容温柔而伤感，就如一个绝症病人对亲友的最后安慰。
　　三圣母大恸：二哥果然有事！

　　59.
　　李寻欢就是有这种本事。
　　当他说没事时，你总会觉得他绝对有事。
　　当他说很好时，你总会觉得他其实大大的不好。
　　即使他现在的确很好没事，但他痛了太久也醉了太久，就如一个久行荒漠的旅人，那种苦涩倦累已浸润到他的神魂，刻印至深。
　　三圣母想起她曾经也在这真君神殿，对她二哥说：「不管他们怎么误会你，我永远相信你。」
　　而她后来都做了什么？

　　60.
　　三圣母小心翼翼问：「二哥，我们出去散散心？」
　　李寻欢讶然。
　　三圣母借口道：「我已好久没好好看过这个天庭了。」
　　李寻欢想：确实，难得上一次天庭，不好好逛逛实在可惜。
　　他道：「也好。」
　　三圣母问：「二哥想先去哪儿？」
　　李寻欢笑：「有酒的地方。」
　　之后有两条消息传至王母耳中。
　　一是杨戬偕同其妹在天庭各处把臂同游招摇过市亲密至极。
　　二是女仙们私下皆议论纷纷：以前怎么没发现我们面冷心冷的司法天神笑起来那么好看。
　　王母差点摔了琉璃盏：「什么乱七八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