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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慈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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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星月,她今天一定要得到手。
温洵眼里的光让步若虚忽然领悟,她利用步芳臣将他千里迢迢引到芙蕖镇的原因。
她要找回戚臻的魂契。
同时,这意味着戚臻已经回来了。
九占天的人都不相信戚臻真的会回来,一个被御鬼行亲自关进幽门狱司的人是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的,他甚至一度以为那是温洵的诡计,所以他让芳臣来打探消息。
难怪九占天察觉不到戚臻的气息,因为他魂契有失,所以他的气息较常人更微弱。
步若虚警告她:“温洵,你不怕么?我祭出星月,戚臻的气息就完全暴露,他好不容易从长门镇逃出来,你是想把他再送回去么?”
温洵一哂:“怕?戚臻又不是什么长门镇案卷在录的通缉要犯,我为什么要怕?”
步若虚神色微变,听温洵的语气他就猜到她应该用了什么法子消除了戚臻的罪证。
有四名杀手抬着一顶软轿出现,轿子里跌跌撞撞跑出一个人,是脸色青白的步芳臣。
步芳臣捂着胸口,走路都发着飘,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到步若虚身边:“爹,快救我!救我啊!我受不了了,你快杀了她,杀了她!”
步若虚看了眼浑身痛得痉挛不止的儿子,又看了眼温洵,若放在十年前,他绝不会想到眼前这个女子会成为他的一个棘手的敌人。
妖刀星月煞气甚重,寻常人等靠近非死也要重伤,当年他就是用星月压制了温璃的妖气。
锁妖塔里那个被关押了十年的假温璃已经让步家成为一时笑柄,他今日必须用这把刀了结了她的女儿。
杀意一闪而逝,他默引刀决,一道青光在刀身上疾窜而起。
催动出的凛冽刀气如刮起的邪风劈开了温洵额前的碎发,逼得她直直倒退了数步,她长发高高飞扬而起像夜幕上张开的一只黑色魔爪,锃亮的刀光映进她的双眼里,空洞洞的叫人胆寒。
步若虚心神一凝,星月的煞气凝成一片狰狞的漆黑的雾霭,雾气成形,走地成刀,利地似乎连风都可以割断,煞气沿着刀身倒旋着侵入温洵的体内,却又在下一瞬如将熄的火星轻飘飘地淡下去,无声无息。
步若虚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星月杀人,从不失手!
何况这把刀是御鬼行亲手打造的赐给步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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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洵笑了起来,她松开手,连防御的姿态都卸下,星月的煞气在她身侧环绕着可半分都伤不到她。
她告诉他:“步若虚,连星月都杀不了我。”
身为步氏一族的族长,步若虚是当年步家老族长去世后被御鬼行亲自选任的族长。
身为一族之长,他从御鬼行手里接受了妖刀风月。
授刀仪式上,他的右手被御鬼行种下了一字封印决,有了个这法诀,星月才能听从他的号令。
从此,星月和他右手上的封印法阵成了步氏庞大的家族族长权力的象征。
如果失去小行者亲自给他特制的封印,只怕他这个族长的位子就难保了。
她伸出手,五指握住刀身:“你杀不了我,你也救不了你儿子。”
步芳臣绝望地拉住父亲的衣角,温洵留在他身体里的东西像突然蹿起的毒蛇,咬噬着他的五脏六腑,让他几乎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爹!爹!你要救我......”
步若虚低头看着痛地扭曲地几乎快不成人形的儿子,眼中闪过不忍,他问温洵:“你要怎样才肯放过臣儿......”
温洵默了默道:“我娘死的时候跟我说了一句话。”
“她说,让我绝对不要放过你!”
步若虚怔了怔,神色淡漠:“这是应该的,她恨我。”
“步若虚,你想救你的儿子,可以,只要你砍了你的右手我就放了他。”
这个条件让步若虚神色一震,砍下右手意味着放弃对妖刀星月的所有权,意味着步家的地位一落千丈。
温洵冷笑一声,故意动了动在手腕间游移的银链,剧烈牵动之下,步芳臣痛得滚到了一边蜷缩着身体哀嚎出声,声音几乎像是从牙齿缝里漏出来的,发带着哭腔:“爹......爹......我受不了了......”
温洵看着步若虚,她想知道他会怎么选:
“伯父,你是看着芳臣一直这么被我折磨下去,还是用自己的一只手作交换?”
步若虚盯着痛苦的儿子看了许久,神色晦暗不明,拢在宽袖中的手臂麻木般的失了知觉,蓦地,握着星月的手忽的收紧,他上前几步,冰冷的刀身高高扬起,有清冷的杀气从刀刃上流泻而下,鲜血暴起,洒出一道温热的殷红的弧。
步芳臣拽着他袍角的手忽然就松开了去,他扭曲的五官倏地放松却也在同时以惊人的速度惨白下去,双瞳慢慢地失了光涣散开,眼仍旧死死睁着,僵硬的脸上还残留着不可置信的震惊。
像是不可置信,杀他的会是他的亲生父亲。
但步若虚下手干净利落,几乎是毫不犹豫,一刀毙命。
就连温洵都愕然,今夜她只想利用步芳臣夺了步若虚对星月的所有权,可是没想到这个人竟会为了手中的权力,对亲生儿子都下得了狠手。
步若虚蹲下身,他伸出手去轻轻盖在步芳臣死不瞑目的脸上,似乎是想将他的眼阖上,但试了几次都无法成功。
步芳臣依然在看着他,像是在质问他:“爹,你为什么要杀了我?”
步若虚横刀割下一片衣袍,轻轻盖在儿子的脸上,扬声道:“把少爷的尸体带下去。”
四名抬轿的杀手都面露惧色,但步若虚说话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上前来将步芳臣的尸首抬了下去。
殷红的血顺着刀刃蜿蜒流淌而下,一滴一滴滴落在地,成了一朵朵凄厉的血花,步若虚站起身用袖子慢条斯理地将刀身上的血迹擦拭干净,温柔地像在对待他的情人。
“想不到你心狠至此。”温洵心底泛起一片冰冷的凉意,纵然她厌恶步芳臣但还没有恨他恨到要他死的地步。
她只是为步芳臣感到悲哀,他应该至死都想不到他会死在自己亲身父亲手里。
她从前只知道步若虚身为步家的一家之主,铁面无私、不苟言笑,可现在她才惊觉自己从未看透过这个人。
步若虚拭去刀身上的血迹,将刀收回刀鞘,他抬眸,薄唇抿起一个不近人情的弧度,冷俊的脸上没有半分情绪的波动:
“星月不可能拱手与你,温璃的事已经是步家的失误,我不能让此事节外生枝,动摇行者大人对我的信任。”
他看着她道:“当年我逼着你亲手杀了你娘,现在我亲手杀了我的儿子,我们算是两清了。”
他收回星月,看着她道:“既然星月杀不了你,那我也杀不了你,步家不会再追捕你。”
“温洵,我以伯父的立场劝你一句,九占天不会放过你,你如果回来是找我们报仇的,那么……”
他语声一顿,那张从不为任何人徇私的脸忽的露出一丝浅笑,令人悚然,他说:“你要保护好你的戚臻,免得他再落到我们手里。”
星月现身,今晚的目的已经达到,步若虚的行为是温洵没有预料到的,她亦笑:“多谢伯父劝告,我会的。”
步若虚转身离开,吩咐一手下道:
“行者大人的星月都制裁不了温洵,背后定有什么蹊跷,你速回九占天通知白雀,就说——行者大人身边出了内鬼,需要清理门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