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魂》古玉闻香

59、后篇（十八）

　　朴城衣不说话。

　　白初渟沉寂半晌：“我在六阳山长大，自小便有所闻，我们之所以叫做重生门，原因便是魔尊是不死之身，死了也能还阳重生。我小时候自然是不信，只不过刚才红落说，花颜火竟然在找招魂令——庄主可曾听说过招魂令？”

　　“能将魂魄召回人间，却还不得阳，只能做个孤魂野鬼。”

　　“招魂令除去招魂之外没什么用处，且花颜火不知阴间究竟……尊主罪大恶极，岂能轻易放人？” 白初渟微微皱眉，“也许是我想得多，可是尊主如果不是用招魂令，而是什么别的办法还阳重生呢？”

　　朴城衣不语。

　　白初渟低着头：“尊主如果真的有办法，自然在生前便对亲信之人交代清楚。花颜火以为尊主最信我，我死了，他便去逼迫红落，岂不知尊主只是将我当成玩物，此等要紧之事，他只会交给一个人，断断不会放在我的手上。”

　　“谁？”

　　“袁不死。” 白初渟皱眉，“他极少下山，名门正派之中几乎无人知道他是谁，平时足不出户、无人知晓。可他才是尊主的亲信之人。”

　　朴城衣默然看着他。

　　“六阳山一战之后，他早已经销声匿迹。” 白初渟思忖着，“如果尊主真的有办法还阳，必然是吩咐了袁不死。你们一直没有抓到袁不死，那么极有可能，尊主只怕已经回来了。庄主——”

　　他的声音略有些急，朴城衣打断他：“这不过是你的猜测，还阳倘若如此容易，你也不必直到现在都是鬼身。”

　　“……说的也是。” 白初渟笑了笑，“我上来之前，他已经是连皮肉都开始掉了。”

　　“你刚才说你以少女之眼，看到了一些以前没有注意的东西，是什么？”

　　“没什么……” 白初渟看着自己的脚尖，“不过是多看了叶天华几眼。”

　　朴城衣望着他不动。

　　“没中毒时没怎么注意他，谁知中毒之后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有那么一瞬……” 白初渟紧紧皱着眉，“他的眼神不太对劲。”

　　“像魔尊？”

　　白初渟点头。那眼神何止像魔尊，简直与之前尊主看他的眸色无异，虽然转瞬即逝，却让他汗毛乍起，一下子坠入冰窖，全身冷了起来。

　　“兴许是我想太多也说不定。” 他力持镇定地笑。

　　“如果真是他，他现在便是鬼上身。” 朴城衣微微压低了声音。

　　“没错，我也这么想……今非昔比，他的修为受叶天华的身体所限，同之前相比天差地别。” 白初渟在他的耳边低声道，“庄主也觉得他可能是？”

　　朴城衣看着他。

　　白初渟不由自主地叹气：“什么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是么？我还期盼庄主能说服我，尊主早已经化成一滩尸水，不会再回来了。”

　　“等他死透了，你自然无忧无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怎么无忧无虑，像昨夜里那样？白初渟微微红了脸，小声笑道：“庄主昨夜牺牲不小。”

　　朴城衣半晌没出声：“我怕你被叶天华迷惑。”

　　说的是，没来得及被绣花枕头迷惑，倒是被你迷惑了。白初渟笑着道：“庄主年纪轻，想必经验不多，倒是让我捡了便宜。”

　　朴城衣静了老半晌：“我年纪也不小。”

　　“是么？” 白初渟的面皮微微发热。自己是个声名狼藉的淫贼，被人调戏什么的不多见，以前对他有意思的不是没有，可是像朴城衣这种身家清白的却没遇上过。这话是什么意思？

　　朴城衣低下头：“你放心，我对你只有兄弟之情，昨夜只是权宜之策。”

　　又是兄弟、兄弟之情……还以为朴城衣想上他……白初渟掩饰着轻轻咳嗽一声。

　　“其实，要知道叶天华是不是尊主也不难，我只需回到灵界，必能听到有无鬼魂逃脱的消息。” 白初渟笑着看他，“你四叔精通灵界的事，想必跟个鬼魂互通消息不难？”

　　“你还能在人间待两个月，不必急着回去。” 朴城衣低低地说，“你答应我留到不能留为止，现在回去便是食言，别忘了。”

　　食言，他便不灭长明灯，自己就得在灵界里待到天荒地老。

　　白初渟勉强笑着：“我只是怕尊主又在人间作乱……我到时候一走了之，你们怎么办？”

　　朴城衣默默地看他半晌。

　　他的脸色微带些冷意：“我知道你想走，可你从今以后再多说一次要走的事，将来要我灭长明灯的机会便少一分，你要不要？”

　　白初渟垂下脸，无声摇头。

　　朴城衣又拉起他的手，攥了片刻，缓着语气轻声道：“我不是威胁你……只是我对你多少有些兄弟之情，你走了我便再也见不到，我刚才的语气有些过了，却没有胁迫你的意思，你明不明白？”

　　这……他是真的不明白。要说感情他不是没有，这几天想起将来要离开朴城衣，多少有些不舍，可是枉他在六阳山待了二十七年，胁迫是什么他倒还是清楚的。刚才那语气再不是胁迫，他倒不知道胁迫是什么了。

　　白初渟识时务地笑：“我对庄主也情谊深厚。”

　　朴城衣无声而望：“是么？”

　　“是。”

　　“……我不是你尊主，你不用跟我动心机。”

　　白初渟揉着鼻子：“我没有。”

　　朴城衣望着他，哑声道：“我不是囚禁你，对你的感情也没有六叔说的那么见不得人，你知道么？”

　　“自然知道。” 白初渟笑着，“之所以能像现在这样解脱，都是托庄主的福。要不是庄主带人攻上六阳山，只怕我现在还是傀儡一个。”

　　朴城衣许久不语：“……可是我害死了你。”

　　“何来害死之说？” 白初渟赶紧安抚，“原来庄主是对我有愧？庄主不要想太多，你六叔那天不过是故意刺激你。”

　　朴城衣低着头不说话，白初渟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安慰他，低声道：“你何曾害我了？庄主只怕是对我最好的人……”

　　朴城衣忽得压着他的后脑，将他顶在身后的巨石上。

　　两人的呼吸交错。

　　白初渟的面皮发热，有些无措地哑声道：“庄主……想做什么？”

　　“你说我想做什么？”

　　白初渟笑道：“庄主想亲我么？”

　　“想亲你又怎样？” 那声音有些低哑。

　　白初渟无语半晌，红着脸细弱蚊蝇地道：“……庄主记得要深深地亲，重重地亲，最好把我的衣服脱光。”

　　“你说什么？”

　　“没什么。” 白初渟心虚地笑，“我说……我宁愿死在你手上，也不想继续被尊主当成玩物似的养着，那才是生不如死。”

　　话音刚落，忽然间听到远处有树枝断裂的声音。

　　朴城衣闻言立刻抬头。

　　白初渟的脸色也微微变了，轻轻推开朴城衣。两人互望一眼，无声无息地走出去，只听到远处有轻微风声，在林间若有似无地吹着，许久，又变成一阵沉寂。

　　刚才有人在。这话不用明说，朴城衣也已经知道。

　　白初渟思忖着，忽得说道：“庄主，四公子通晓阴间之事，是不是？”

　　“比别人知道的多。”

　　“那他能不能看穿魂魄附身之人？”

　　“……这就不清楚，需得问问他。” 朴城衣望着他，“你想带叶天华去抱朴庄？”

　　白初渟笑道：“带他去抱朴庄怕有些危险，不如请四叔出庄来看看他，四叔能认出来是最好，叶天华的修为在你我之下，真要是魂魄附身，要解决也不难，免得夜长梦多。” 他的嘴角笑着，眸子里却聚起淡淡的凝重之色，“庄主觉得如何？”

　　朴城衣默然望着他，轻声道：“四叔出不了庄。”

　　白初渟挑眉：“……为何？”

　　朴城衣闭口不答，淡然道：“我先问问四叔，再做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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