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魂》古玉闻香

58、后篇（十七）

　　白初渟晕晕沉沉地扶着额头，弓起身子，轻喘着接吻。

　　“庄主……” 他全身颤抖地搂住朴城衣的颈项。朴七运气好，中毒时没遇上让他心动的人，自己的运气便差了些，少女怀春，一旦心动便是不可收拾。

　　他就算不清醒也知道要发生什么事。

　　朴城衣轻捋他的头。

　　今天是幼稚了些，一看到他跟叶天华有说有笑便忍不住出了手，白初渟现在是少女之心，被他的皮相所迷惑，动心是假的，投怀送抱也是假的……

　　“白兄……”

　　略有些遗憾，总觉得等真正到这地步的时候，初渟已经喜欢上了他。

　　朴城衣自上而下看着他，轻轻解开白初渟裤上的细腰带。事有所为有所不为，他其实是可以等到天荒地老的性格，如果可以，他宁愿等到白初渟真正动心的那天。

　　可是如今这境况，还能控制得了么？

　　两人舌尖抵着舌尖，吻得有些呼吸不顺。

　　“不行！你不许上楼。” 楼下隐约传来弟子的声音。

　　“我找风公子。” 声音低低的，有些急。

　　白初渟抬起头来：“什么人？”

　　朴城衣掰过他的脸深吻。

　　楼下的弟子道：“风公子中了毒正在休息，闲杂人等不许入内，有事明天清晨再说。”

　　那人冷冷地道：“我偏要进。”

　　说着便是一阵不讲理的打斗之声，只听见两个弟子连声闷哼，桌翻椅倒，像是被来人打得跌落在地。白初渟微微皱眉，忍不住想起身，朴城衣咬牙压着他躺下：“有七叔在，你不必管。”

　　果不其然，楼下的大门打开，朴七清亮的声音传出来：“来者何人？”

　　“我要见风公子。”

　　那人说着便要夺门而入，只听见一道急促的风声，不知多少桌椅又倒了一片，那人痛哼着跌在地上，朴七平静地说道：“你想进就进，以为我们抱朴庄里没人么？”

　　那人不服气地冷笑：“七姑娘身上的毒解了？”

　　朴城衣忽得蹙眉，静了片刻，轻轻将白初渟放开。白初渟翻身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捡起地上的衣服，匆忙披着，打开门冲出去。朴城衣低着头慢慢穿衣，脸上露出深思之色，一直装束整齐了，这才面无表情地走出去。

　　出门时正巧遇上下楼的叶天华，两人并肩下楼，叶天华笑着说：“大半夜的，不知什么人要闯进来？”

　　“不清楚，正要下去看看。”

　　一下楼，只见客栈里的桌椅杂乱不堪，朴七站在一旁，白初渟背对他而立，一动不动地望着倒在地上嘴角流血的年轻男子。

　　他静站在楼梯口。

　　白初渟的目光停在那年轻男子的身上，心头涌动：“……”

　　红落，竟然是红落。

　　那年轻男子半跪着站起来，望着他的目光微颤，却不敢乱说什么，小声道：“风公子？”

　　两人皆不敢说出对方的身份，只是远远相望，白初渟走上去扶他起来，低低地说：“是我。” 他早就知道红落能自保，六阳山一战他多半已经逃脱，却也以为他带着自己多年的积蓄远走高飞，想不到却能在这里见到他。

　　红落向来对他冷淡，也没流露过什么感情，他只当是红落不怎么喜欢他，可是怎么他现在脸上的表情不太像？

　　红落站直身体，那样子像是不知有多少话想问，白初渟暗暗做个不要多话的手势，笑着转身向朴七道：“七公子别见怪，一场误会，这是我之前的一个小弟子，一直没得到我的消息，担心我的安危才追了过来。都是我没把他教好，性子太急，动不动就得罪人。”

　　红落垂下头：“七公子莫见怪。”

　　朴七向来不把打架的事放在心上：“半夜三更的，吵得楼上楼下的病人不安宁，全都去休息，有什么事明早再说。”

　　说着他让弟子取出一个小瓶来：“刚配好的少女怀春的解药，一刻前刚送来的，喝了吧。”

　　白初渟看着那小玉瓶，目光忍不住扫过朴城衣。

　　这身体果然比以前抗毒，疼痛不知不觉已经消散了大半，连少女怀春的毒性也差不多没有了。只是吃了这解药，自己便算是彻底解毒了，连装样也会被人看出来……

　　白初渟打开那小瓶，仰头将里面的解药喝下去。

　　“这里没什么地方让人休息，你这弟子不妨跟你一起睡一宿。” 朴七随口吩咐，“全都回房，谁再闹出动静打三棍。”

　　“是。”

　　白初渟低着头默不作声收拾起几把桌椅，等别人回房去了，静静地与红落一前一后地往自己房里走。

　　一进房门，他将门窗全都紧闭起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初渟压低了声音问。

　　“六阳山覆灭，朴城衣带着你的尸体回了抱朴庄，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远远地跟着来到附近，找了个地方住下来。” 红落看着他的样子仍旧有些不敢置信，“你现在是……”

　　“鬼身。借尸还魂。”

　　红落的眸子忽得黯淡下来。

　　白初渟笑了笑：“做什么？以前出生入死那么多次，也不见你有什么不舍。”

　　红落半晌没说话，微有些发怔。

　　“你知道这次下毒的人是谁？” 白初渟问。

　　“除了花颜火还有谁？”

　　“他身上中的毒……”

　　红落低低地说：“我下的。”

　　白初渟忍不住笑了笑。

　　“他到处追杀我，最近查到抱朴庄附近，我便给他下了毒。” 红落微蹙双眉，“他向我要什么招魂令。”

　　白初渟的眼皮猛地一跳。

　　“我不知那是什么东西，干脆不理他，给他下毒之后便躲了起来，直到前两天你们下山来解毒。” 红落轻声道，“抱朴庄解毒如此之快，一两天便配出解药，我心里觉得不对劲，你的尸体又被朴城衣带回了家，我心里便想……”

　　“以为我没死？”

　　“当年你把朴城衣放回家，魔尊表面上不说什么，暗地里却处处惩戒你。他在我身上下毒被你解了，之后便一直以在你身上下毒为乐，能这么快解开这么多毒的人，我想不出第二个……” 红落的呼吸不自觉地加快，“只是我一直不敢接近，躲在暗处看你们，直到刚才我听说你中了毒，才终于地赶了过来。”

　　白初渟笑着：“毒是花颜火临走前送我的。”

　　“他已经知道你还在。”

　　“临走之前像是见了鬼。” 见鬼也就罢了，只是他还什么也不敢做，更不敢来跟他要东西。

　　白初渟思索片刻，忽然间笑了笑：“你我好不容易重逢，当高兴才是，我有事出去同庄主说说话，你先睡觉，我们明天才叙旧。”

　　红落默不作声地点点头，白初渟静悄悄地转身出门，要把门带上的时候，红落忽然间微哑着问：“你说你借尸还魂，将来是不是还要回鬼界？”

　　白初渟微微点头。

　　红落沉寂片刻，声音略略冷淡了些：“知道了，你去吧。”

　　白初渟低着头将门关好，一转身，却见朴城衣站在几步远处，静静地看着他。白初渟被他无声的注视看得不知怎的一时间抬不起头，笑着说：“庄主还没睡觉？”

　　朴城衣淡淡地转开脸：“睡不着。下去走走？”

　　“也好。”

　　朴城衣望了那房间一眼，以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是红落。”

　　“不错。” 白初渟的脸上有了些笑意，低低地说，“实在是意外之喜。红落向来对我冷淡，我只以为他不喜欢我的性情，想不到死了之后却还记挂着我。”

　　朴城衣淡淡道：“红落对你冷淡，也是没有办法之事。”

　　“嗯？”

　　“你想不透么？”

　　白初渟挑眉：“怎么说？”

　　“他年纪轻轻家人俱丧，被你救之后本以为有了依靠，不料你却是朝不保夕的命，不知哪天出了门就回不来。” 朴城衣低下头，“换作是我，怕也不敢跟你太过亲近，免得自己将来痛不欲生。”

　　白初渟默然下楼，不出声。

　　“他与你本都是漂泊无根的浮木，却可怜跟你相依为命也不敢。”

　　两人走在客栈旁边的树林小道上，白初渟只是发怔，许久，低下头道：“红落如今不爱亲近人，喜欢离世独居，要他住在抱朴庄，必定是死也不肯。”

　　“不错。”

　　越走越到了树林深处，阵阵白雾散出来，叫人不知怎的心头发怵。白初渟望着远处突然间掠过的一个白影，心头一颤，下意识地闭上眼。

　　“那是一只鸟。” 朴城衣紧握他冰凉的手指，“被我们惊动飞起，不是鬼魂。”

　　白初渟镇定下来：“庄主，以毒攻毒，由来已久。我中毒多次，体质已经不太一样，尊主其他的毒全都在逐渐消散。唯独一样，仍旧解不了……”

　　朴城衣沉寂着。

　　“若是继续给我喂毒药呢……庄主以为如何？” 白初渟试探着。

　　朴城衣垂眸望着他。

　　“危险？”

　　“嗯。”

　　白初渟笑着：“庄主，还有件更危险的事，我想告诉你……”

　　“何事？”

　　“我怀疑，尊主已经回来了。”

　　朴城衣紧紧抿着嘴唇：“这么说？”

　　白初渟干声笑着：“是这样……今日我不是少女么，突然间发觉了些之前没有注意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