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子何为》紫汀

8、观音迷魂

　　上扬古道十几里外，有一处观音庙，据说求财得财，求子得子，保平安更是灵光的不行，从年初到年尾，每天都有无数香客前来祈求庇佑。
　　但是，这庙也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凡是进庙的，都得三拜菩萨，才能离开，否则要招致灾祸。

　　楚语起先并没在意，可张财主拜着拜着突然发疯了一样，指着楚语大喊妖孽，香客们见楚语不拜菩萨，又是跟着张财主的陌生姑娘，再联想起听到的传闻，自然就信了八九分。纷纷吵着让楚语滚出去。楚语想硬带张财主先走，却不料他身子突然变得极重，像是有股内力在和自己抗衡一般。

　　环顾四周，楚语没看到有如此高手，眼前的情景不容乐观，就算强行把张财主拉走，这要是一路回去，不定还有多少麻烦。于是楚语用轻功先行离开，躲在暗处观察张财主。

　　见楚语走了，张财主才安下心来继续拜菩萨，足拜了一天到傍晚才出观音庙。楚语见他似乎有目的地，便也不打扰只暗自跟上。
　　拜过观音庙的张财主像是真的好了，一个人走夜路毫无惧色，步履如飞，只是去的方向和张家完全相反。跟着跟着，楚语越来越觉得不对劲，算着日子楚济和陈晴应该快来了，索性留下记号，也以防个万一。很快的，张财主在一个石屋前停住，从里面出来了三四个黑衣蒙面人。

　　几个黑衣人愣了半刻，随即掏出家伙来就要对张财主下手，楚语只得现身保护。黑衣人武功不弱，楚语本想带着张财主先撤，可张财主却仍是不配合。腹背受敌，又不能完全弃张财主不顾，有些实在避不开的刀锋只能用身体挡，把伤口控制在最小处。正在想怎么突围的时候，楚语一瞬间寒毛耸立，侧身硬拉张财主移开，背上留了深深一道口子。一回头，张财主手里拿着把弯头刀，上面滴着血，全是倒刺。

　　见张财主还要再砍，楚语一把擒了他，手刀劈上后颈，把人弄晕了扔到后面，准备全力迎敌。对峙了片刻，几个黑衣人突然闪身走了。

　　楚语拖着张老爷想先进石屋包扎一下伤口，进去一看，里面倒着个人，就是画像是上的裴伍。粗略的检查一下，裴伍还有呼吸，但是也只是有呼吸而已，救不回来，甚至连清醒一下都不可能了。

　　后背上的伤最难处理，楚语只能随便撒点药粉，然后用布带用力缠上。一阵冷汗过后，楚语看见石屋的石壁上有个机关，像是能圈成封闭空间的样子。正要去看的时候，却听见屋外似乎有许多脚步声，楚语思考了一下，抓起张财主扔了进去，给他塞了颗能保命的药，然后点上毒药丸，触发机关，把张财主困在满是毒气的密闭空间里，一时半会儿也算是能保护他的方法了。

　　而后，楚语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出去一看，数十个黑衣人齐刷刷的站在这里。
　　这些黑衣人大多是一流高手，有两个是接近超一流的。作为楚穆的弟子，楚语的武功虽不算多好，挑上这些还是不成问题。可眼前一来人多，二来后背的伤不轻，提内力多少受些影响，楚语选择了自己最擅长的轻功，边打边撤，先引开这些人，再回来弄张财主。

　　黑衣人们出手狠戾，一个个竟然都是不要命的打法。楚穆有规矩，不到万不得已，弟子行走江湖不能随便取人性命，楚语就更占下风。纠缠不得之下，楚语出了腰间的长鞭，逼退了几个又重伤了几个，看到有空隙想要先甩掉这些人。

　　可刚纵身上跃要脱离黑衣人的视线，却见空中落下巨大的网，上面还挂着密密麻麻的匕首，施网的黑衣人将内力注入，网面上的匕首便垂直带着力道，被扎上定然就是个血洞。鞭子再强，也是以缠、抽为主，对于网有着天然的劣势。

　　眼看着匕首就要逼近，楚语硬提着一口气，拔出腰间的软剑，用了“破空”。破空本来是刀法，一刀劈下去霸道至极，楚语用软剑使出力道差了不少，但好在这股内力够强，还是破了网，连带着持网黑衣人统统倒下。

　　楚语自己也是一口血吐出来，有些眼花。背上的伤口早就裂开了，若不是用过止血药，只怕这么一场下来，血都会流干了。但楚语并没有太多休息的时间，黑衣人们突然聚向一个方向，而后便是个红袍带着牛头面具的人从天而降。

　　看到那人的瞬间，楚语就觉得自己倒霉透了。这人是真正的顶尖高手，如果不算江湖上的隐士高人的话，纯论武功在江湖上至少能进个前十。那人挥手驱退了黑衣人，缓缓举起长刀，是示意，是江湖上公认一决胜负的规矩。

　　楚语把鞭子别回腰间，单手攥紧了软剑，必须搏命了。明明一副江湖规矩的架势，挑的时机却是趁人之危。这样假仁假义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弱点，就是想要自己不伤，用别人的代价来换取自己的报酬，忍到这个时候出手，就说明他自信能无伤擒住或是杀掉自己。所以，“离人血”应该是对付他最好的一招，看起来像同归于尽的招式，其实是利用对方会躲避的心里，真正的杀招是对他躲避的位置出手，成功，是对方死自己伤，失败，是对方伤自己死。

　　楚语眼睛一眯，冲了过去，在那人还没来得及使出真正全力的时候，就结束了他。代价是右臂上一条深可见骨的伤，血洒了一地。

　　楚语没有时间庆幸，匆匆观察了下地形，不知不觉间竟已打斗出很远，前面就是个小镇。那些黑衣人撤开八成是去找张财主了，想来密闭的小屋里毒气已经聚了不少，就算找到，如果硬破石壁也会受到波及，张财主一时半会儿应该安全。倒是自己，再不治伤就真的麻烦了。索性到小镇上包扎上药，换件衣服，还为了以防万一顺了件斗篷。再回去又遇到了黑衣人，好在楚语看见他们的时候还有些距离，并没有引起注意。
　　然后，就是石屋里的一幕。

　　楚语讲完已经日渐正午，阳光透过窗子洒了满屋，五个对坐着的个个相貌出色，倒是幅好风景。

　　“这是欺负到我们头上了！”陈晴冷下脸，言语中尽是凌厉。
　　“别着急，”楚济放下茶，表情没什么明显的变化，气氛却压迫了许多，显然也是动怒了，“小语，你知不知道是什么人？或者是招式，这样好本事，江湖上不该没名没姓。”

　　“名门正派。”楚语苦笑着摇头，“武器不是传世的，但工艺和材料都是上等好货；身上有软甲，‘猛龙过江’、‘大浪淘沙’、‘降龙伏虎’这种名门正派的看家本事用得很正，可以说各大派除了几个叫得上名的高手，剩下的和他们用同样的招式，毫无胜算。”

　　“可是名门正派没理由做这些事吧，会不会是挑拨嫁祸？”齐景不解，“而且我怎么觉得他们的目标不像是张财主，倒像是你们？”
　　“如果目标是我们，那他们是怎么知道的？还有，小语走的时候只是点了张财主的穴道，他又为什么会浑身是伤，昏迷不醒？”楚济是赞同齐景的想法的，楚语的说法解了大半的疑惑，却总有几个点连不起来。

　　楚语摇头，也是不解。

　　“你们能确定这个张老爷是真的只是昏迷吗？”白辰夕盯着床上的人，“从楚姑娘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神志不清了，到了观音庙，更是像中了移魂术一样。”

　　楚语用手按了按太阳穴，仔细回忆了下才道，“他的眼睛始终能聚焦，如果是移魂，达到这一的程度至少也得对视一炷香以上，但观音庙里没见他和什么人对话或者对视过啊。”
　　“我检查过，他的伤口都是是由浅到深的。如果是移魂那么他身上的伤就是自己造成的，人的身体会对疼痛有本能反应，伤口肯定是由深至浅。”陈晴皱着眉道。

　　话题到这儿，一时有些无语。楚语的说辞的确解了大半的疑惑，但事情却向着古怪的方向发展了。三十年前的张家？神秘的黑衣组织？摄人心魄的观音庙？张财主莫名的一身伤？虽然诡异，但是疑惑也是线索，为今之计，也只能先从这些查下去了。

　　“那个...”白辰夕突然缓缓开口，“我饿了，出去吃点东西吧。”
　　楚济的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陈晴一口茶就喷出来了，指着白辰夕一个劲儿的摇头。

　　齐景下意识的去看楚语，白辰夕明显是看到楚语累了才这么说的，今儿听到之前的事儿，齐景也必须承认，这姑娘说好听了叫逞强，说难听了就是自虐嘛。不过是楚穆都不记得的人，把人扔下自己走，最多名声差点儿，干几件好事儿又回来了，何必非得这样。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她在隐瞒。

　　或许事情已经很明朗了，楚语和张财主，有一个人在隐瞒。从伤势和现状来说，是楚语的可能性比张财主更大。这几个人里，白辰夕是完全信任楚语的，陈晴似乎也没有怀疑，楚济在绝大部分是倾向于相信的，但多少会留个心眼。

　　“我不去了，先回了。”
　　楚语看不出是倦了还是应了白辰夕的好意，只是看楚济点头就先离开了。

　　剩下的四个人下了楼，却被楼下的场面惊得一愣，整个客栈客人坐得满满的，还有很多就蹲在那儿啃饭的。

　　“兄弟，你也来参加张财主家的比武招亲啊！听说要文武双全的才行啊。”
　　“那可是张财主的独生女儿，娶了她就是万贯家财到手，谁不眼红？”
　　“行不行的，来碰碰运气，总没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