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子何为》紫汀

7、张家怪事

　　夜凉如水，冷风凛冽。
　　就算是武林中人，晚冬早春的夜里也得要关紧门窗才好。若是全靠内力抵挡，即使一时半会儿不会受凉，长此以往，总会坐下病来。

　　休息的休息，练功的练功。
　　月现月隐，天色微蒙，继而缓缓亮了起来。
　　最早醒来的是楚济，准确的说不是醒来，只是在桌上盘膝练了一夜的功，内力运转了几个周天，自然精神奕奕。

　　下地检查张财主的情况，毒已经全解了，但似乎人还是昏迷的。简单的检查到底不得其法，楚济皱着眉出了房门，到楼下要了早点。

　　清早的的小镇很是热闹，人好像还越来越多。
　　虽然觉得有些不对，但没什么心思管闲事的楚济吃过饭便要了些打包准备给几个人带上去，却见齐景也走了下来。

　　齐景的气色很好，太阳穴有些微隆，看上去也是练了一宿的功。楚济暗自吃惊，难怪白家能让他和失了武功的白辰夕同行，昨儿对晴晴绝对是手下放了不少的水，就算自己也没有百分百的胜算。

　　两人相互一抱拳，齐景便在楚济对面坐了，“林兄用过了先走一步吧，小白的饭我给他带就行。”
　　楚济点头，道了声好便先走了，暗叹白家人果然不可小觑，连自己用着化名的细枝末节也能记得清楚。

　　上楼敲了陈晴和楚语的门，过了一阵子陈晴才还半眯着眼睛来开门，“这么早啊，师兄。”
　　“该起了，小语还睡着？”楚济心下疑惑，一般楚语起床练功的时间可比自己还早，这是真伤到了？
　　“伤得挺厉害的，让她再睡会儿吧。”
　　“要紧吗？”
　　“都是皮肉伤，多休息就好。”

　　又过了一个时辰，几人才都洗漱好用了早点，聚在楚济的房里。
　　经过一夜的修整，白辰夕精神已经大好，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上晒太阳，楚语也没了大碍，开始说起事情的来龙去脉。

　　事情要从几天之前说起，那时候楚语刚刚准备下山。楚穆有规矩，弟子要年满二十岁，通过试炼，才能下山独自闯荡江湖。试炼中涉及武功、轻功、医术、应变等等的考察，几乎算是一部江湖生存法则。二十岁的标准，则是让弟子先沉下心气，免得太早入江湖过于骄傲。
　　事实上，楚济、陈晴、楚语，在未满二十岁的时候，都通过了试炼，所以只要到了年纪，楚穆便会同意他们下山。

　　楚穆收到求救信的时候，正在和楚语下棋。信是经州首屈一指的大财主张祺瑞所书，相求楚穆念在早年交情，救自己一命。

　　楚穆拿着信回忆了良久，才想起来所谓的交情。三十几年前，楚穆也才不到二十岁，路过经州，看见一群强盗在追杀一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人，顺手就救了他一命，还给了点散碎银子。很微不足道的一件事儿，没多久楚穆就不记得了。

　　几年之后，楚穆又一次途径经州，却遭到无数杀手围攻，区区杀手楚穆并不放在眼里，只是突然跳出来一群人把杀手全部擒住了。那些人称奉主人之命，一来保护楚穆，二来请楚穆上门一叙。楚穆纯属好奇的跟他们去府上一看，那主人自称是当年被楚穆救下的年轻人，现在发达了，楚穆印象模模糊糊的，只是那张脸好像在哪见过，也就认了。

　　楚穆呆了一会儿觉得没劲便要动身，那人从怀里掏出几千两银票，硬要塞给楚穆。说君子受人恩惠，自当涌泉相报。楚穆也是懒，想着不收这报答搞不好那人还要来烦他，就收下离开了。

　　所以，楚穆对张财主的印象是一个有能力有傲气的人，他能写求救信，应该不是小事儿。信上还写的挺技术，满满一张纸都在说当年的仰慕感激，这些年自己做了多少好事儿，最后才写身边有人惨死，像是报仇，求楚大侠主持公道。楚穆自己是没什么兴趣，不过想着楚语既然要出门，陈晴也才进江湖不久，让她们历练历练倒是挺好。不过这张财主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有点担心才让楚语也叫上楚济，三个人一起，也算得上是万无一失了。

　　于是，楚语下山就直奔着经州了。
　　找到张财主的时候，张财主的精神很差，看起来憔悴极了。对楚语是楚穆的弟子也很是怀疑，总觉得楚语是仇家乔装的，埋伏到自己身边要下杀手。
　　楚语拿了张财主的信，张财主将信将疑的打开，倒是认了自己的笔记，可又觉得楚语是不是半路劫走了这封信。

　　楚语无奈，只得问张财主要怎样。张财主想了很久，拿了颗药说你吃了我就信。楚语接过看了一番，那是以活人鲜血为引的毒药，药引如果死了，服下药的人也会死。楚语把药放在桌上，说不信就算了，就要告辞。
　　张财主却突然转了性子，说并不要楚语服下药物，只是楚穆的弟子必然能看得出这是什么药，这样他才放心。楚语也没多计较，张财主开始说起他遇到的危险。

　　一个月前，张财主收过一封信。信上一个字都没有，只有三滴血。张财主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可莫名的就开始心慌，吃不下睡不着，每时每刻都要人陪着才好些，后来还又招了好几个保镖护院守在门口。

　　而后的半个月里，什么也没发生。但张财主自己却一天比一天惊惶，人也越来越憔悴，有个风吹草动就吓得半死。半个月后，所有人都以为只是个恶作剧，却不想有一天真的出事了。

　　第一个死的人叫林成，是三十年前张家的账房先生。张家人发现他的时候，他被吊在大门口，和一般的吊死不同，绳子的一端系在梁柱上，另一端系在林成的发根上，头发难以禁得起身体的重量，一根根的不断脱落，每落一根都喷出血来。更可怕的是，他身上被开了几个大洞，血液、碎肉、碎骨，甚至还有些器官都稀稀拉拉的落下来，可怕极了。

　　张财主看了尸体后更加害怕，不仅是他，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寻仇。向来不管江湖事的官府草草验了尸，竟以自缢做了结案。按说林成这些年也是娶妻生子了，过上富裕生活了，可他的妻子来匆匆看了一眼，便在旁边吐了老久，打发人仍在乱葬岗，就再没下文了。

　　十天后，第二个死者出现了，是三十年前张家的管家张扶。张扶被发现的时候，在花园里，坐着趴在桌子上，打扫的仆人想叫他起来，一拍却发现人倒下了，还有血水流出来。更恐怖的是他头顶上的头发脱落下来，头盖骨整整有一圈切口，脑浆像是被搅过一样，一点点的流出来。打扫的仆人当时就吓傻了，好几天都缓不过来，后来被送回了乡下。

　　这一次，连衙门的人都不来了，只生称江湖事江湖了，可院里没人敢翻张扶的尸体，张财主花重金想找个人给拖走，来了几个乞丐看了一眼也就没再有勇气。不仅如此，就连派人通知他的家人，对方竟然称病闭门谢客。

　　张财主实在受不了了，放眼江湖，能解决的了这种事儿，除了几个顶尖高手就只有三侠了。想来早年和楚穆多少算是有点交情，这才写了信求楚穆帮忙。

　　楚语还想多问些什么，可张财主的情况并不乐观，索性点了他昏睡穴让他先休息。又去看了院里的尸体。放了多天的尸体已然腐烂发臭，但奇怪的是并没有虫子在周围。楚语看着也觉得有些恶心，一靠近却有许多的毒虫从张扶身边爬出来，逃一般的溜走。楚语带着不好的预感把张扶翻了个，果然已经千疮百孔。

　　由于尸体腐烂的太厉害，已经无法看出张扶的第一致死手段。唯一能看出来的，就是头盖骨上的刀口并不锋利，是一刀刀磨下来，而非直接削下的。楚语又大概看了看，让管家带路，把张扶带到了乱葬岗，顺便检查一下林成。

　　林成的尸体同样也腐烂了，第一致死因仍然不明，尸体同样不招食腐的虫子。楚语大致检查了一下，林成身上有毒，但并不能致死。在头发处还发现了强力胶的痕迹，想必是因为头发和头皮几乎全都沾在一起，人才能吊住那么长的时间。另外，林成的骨骼，肌肉，包括脏腑全都被打碎了，比起工具损伤更像是外力，动手人的武功应该不低。

　　楚语和管家一路回张家，向他打听了一些事儿。张家的生意三十几年前就已经做起来，倒是三十年左右的时候才成为首屈一指的富户。现在的仆人都是近些年招的，没有人知道三十年前发生的事情。只知道老爷一向待人温和，并无仇家，每年开粥济粮，口碑也很好。

　　回到张家的时候，张财主已经醒了，精神看起来更差了。楚语问他三十年前的事儿，他迷迷糊糊的吐出三个名字，林成、张扶、裴伍。楚语想自己去查裴伍，但张财主的情况实在不容乐观，于是让管家派人去查。张财主也是怪异，人越来越迷糊，却越来越相信楚语，硬拉着楚语陪他去城外的一座观音庙，说特别灵。

　　天色已晚，楚语又靠着点穴让张财主睡了一夜。管家派的人也靠谱，打听到裴伍是三十年前张家的护院武师统领，虽然没多少具体消息，但拿到了画像和现住址，那地方离张财主说的观音庙不远，索性第二天楚语就陪着张财主去了观音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