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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隔阂 ...

  •   张财主是个没有母亲的孩子。
      从懂事起,他就住在大宅子里,读书习武都有人安排服侍。
      宅子里还有父亲和几房庶母,没有人为难他,也没有人肯多同他说话。

      直到他十岁那年,父亲不知得罪了何人,被罢官抄家,没多久就病死了。他从一个少爷,就这样变成了乞儿,受尽冷眼。
      饥寒熬不过的时候,他就和野狗抢食。然而这也被城中其他几个乞丐瞧见了、他们等他抢了野狗的吃食,再过来趁他不注意给了他一顿乱棍,醒来的时候他被扔在乱葬岗,几乎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

      他还是想活下去。
      于是,他用尽所有力量,爬到最近的一架尸骨面前,生生啃噬。
      真的好吃。

      他吃了很久,直到再也吃不下,才察觉到似乎有危险的气息,但...好像又没有恶意。
      他抬头,那是个比自己还小的孩子。
      背着月光,他只能看到他身量纤细,如鬼似魅。

      他说,“我能让你活下去。”
      他跟他走了,然后被带到一个阴冷无比的地方,每日上刑试药,受尽苦楚。
      同时,他又能得到饭菜,甚至还有人教他一套内功心法,虽不能抵御痛苦,却可以让身体减少伤害,恢复更快。

      一晃就是十年,他再没见过当初的那个孩子。
      他成为了死士,却不知道是谁的死士,只知道这里似乎是叫“墓门”。
      不必再受药物和酷刑的折磨,他要做的就是去行走江湖,然后在需要的时候完成任务。

      那算是一段好日子,仗剑江湖,快意恩仇,还遇到了自己心仪的女子,喜结连理。
      他一度以为自己是苦尽甘来了。

      但是没过多久,他就遇到了一个人,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他说他们是兄弟,然后擅自讲了母亲一脉的事情,演了一出兄弟情深。
      他看到的是他有一个温暖的家,有幸福的童年,有一群好兄弟,还有一身顶好的武功。
      他和他拥抱相认,眼里却没有过一丁点儿温度。

      他和弟弟回家见了母亲,在爱恨挣扎的时候,收到了第一个任务。墓门要他弟弟,并且要他带玉面梨花一家迁居到京郊的秘密村子。
      爱意未满,恨意未消,墓门的命令更不可能违抗得了。

      他用了个小小的计谋先骗母亲入了村子。
      他知道村子其实是个牢笼,囚禁了墓门中人对自由所有的渴望。
      他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和弟弟换了身份,把人交给了墓门。接手了弟弟的财产,却瞒不过弟弟家的几个结拜兄弟。
      已经不必杀人了,家眷皆在,他们只能做手中棋子。
      他以为这便是结束了,但,还差一点。那是他最后一个任务,他完成了,然后失去了他的妻子。

      接下来的三十年,他只要经营好这里就可以了。其实也很容易,因为每个月都会轻易接到一笔巨大的生意,虽然都是不同的身份,但他知道那是组织的意思。

      他有过恨意,只是在三十年的平静生活中淡下去了,一切都变成了习惯,不过认命。
      又是一次变故,突如其来,甚至连任务都没有,只有一封恐怖的信。
      虽然不明其中意义,但每月断了的生意,还有死了的两个人,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过去那些非人的生活。极刑的手段他也是见识过的。他怕极了,想起三十年前自己曾经为了以防万一,冒弟弟的名儿跟楚家有过那么一丁点的关系。于是他抱着一线希望给西山送了封信,可在楚家人来得时候,却又什么都不敢说。

      只好装疯。
      观音庙,那不是人人都知的寺庙,却是他以前每次和墓门交接任务的地方。他想,如果能把楚家人骗过去,不管谁赢,他最少都能捡回一命。
      那一日,他同往常一样跪了,之后便没了记忆.....

      齐景耐着性子听完,恨不得一掌直接劈了他了事。
      可事已至此也没办法,齐景就近去了张家,却发现那里空无一人,什么都没有。转了一圈毫无所获,齐景又去了赌坊,仍是没有任何不妥。
      再回客栈的时候,张财主已经死了。
      倒没有更残忍的手段,只是中毒而亡。

      齐景是想找白辰夕的,可出了门才想起来根本没有办法,只好先去观音庙找楚济。

      “所以我们从头到尾管的都是闲事?”陈晴靠坐在椅子上,一脸的不可置信。
      “张家的事儿说来也算,不过他们只是墓门的棋子,这一遭的的确确冲我们来的。”楚济眉头微蹙,看不出在想什么。
      “墓门是应该查,可是线索已经全断了。”齐景叹道,“我问过张财主和墓门其他人的联系方式,他说去观音庙拜过就是,看上去应该是去了之后被控制,只留下他需要的记忆。”
      “白扬镖局,张家宅院,还有...洞天。”楚济敲着桌子,就算人都走了,地方总是在,多少会有些痕迹,何况还有地底的另一个世界,如何迁走?

      “你们觉得他们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这本事可是...”白辰夕想说他们能瞒这么久做的滴水不漏,怎么可能在这时候漏了破绽。可真血继血的事儿陈晴尚不知,话说了一半忽然就住了口,嘴角一勾,笑意里带了几分讽刺。
      “去看看也好。”楚语圆了一句。
      白辰夕转过头看她,半晌叹气,“只是看看,不能耽搁太久。”
      “好。”

      只一个字,却惊了旁边三个人。
      白辰夕的心意从来都不避人,楚语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也没什么顾忌。在座的都是明眼人,一句话一个眼神,哪个还能看不明白?

      楚济手不自觉的就握紧了,从白辰夕的反应来看,他显然什么都知道了,换句话说,他也知道楚语是不可能和他相守的。算起来,最多还有五年。就算他们只求一时不求一世,可白辰夕的药,是楚语的心啊...他是舍得吃,还是要随她去?
      齐景虽说也知情,惊得却是白辰夕的眼神。如果说之前他看楚语的眼神是三分好感七分执着,现在可是三分心疼七分爱意。本以为会是他把姑娘追到手伤了人家,现在看来,倒像是造化弄人了。

      “你们?”陈晴没那两人的心思,直接就站起来了。白辰夕和楚语齐齐转头,一个挑眉一个淡笑,半点不好意思都没有。陈晴反应了一下,才对白辰夕道,“小白,你敢欺负小语的话...”
      威胁的话还没说完,就听白辰夕淡然道,“不敢。”
      陈晴一愣,楚语看向白辰夕,似笑非笑。
      白辰夕像是感觉到楚语的眼神,柔声道,“真不敢。”
      楚语忍不住笑了,不是往常那种毫无情绪的笑容,这一次竟连眼底都染上笑意。要说平日里楚语只算是标致多了点气质,却不想笑起来有一种别样的风华,一时间连让白辰夕看得痴了。

      “那么,明日去探白扬镖局和洞天?”见几人都盯着自己,楚语收敛了笑容,还是淡淡的语气。
      没有异议。

      “没事的话我先回了。”该说的都说了,楚语起身便要回房。
      “小语...”楚济在后面喊了一声,欲言又止。
      “我知道。”楚语应了一声便回房了。

      楚语回房关门,拿了个茶杯放在桌上,略作思考,在桌角找了个尖锐的地方准备划下去,就听有人敲门。

      开了门,见白辰夕站在门口。
      一愣神的功夫白辰夕已经走到桌子旁边,伸手在桌角一划手上就见了血,再把手放在茶杯上让血留进去,“要多少?”语气怎么听都有些生硬。
      楚语微不可见的皱眉,见血他手心里划了好长一条口子,茶杯里的血已经过半。

      “够了,真血的血不是这么用的。”
      说罢伸手覆上白辰夕的手腕翻过来,转头看过去,却见白辰夕神色复杂得看着自己。
      楚语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满腔的烦躁,“药。”

      白辰夕不动也不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楚语,楚语下意识闪开了眼,心下烦闷不已。
      人在绝境中容易做最柔软的决定,离开后却又会反复问自己,这么做对不对?
      楚语无法否认自己对白辰夕的心意,可是她也清楚什么是现实。两情相悦的前提下,怎么舍得让那个真正给自己温暖的人吃掉自己的心,然后长长久久的活下去?楚语无法想象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痛苦,仅是试图去想,心就已经乱了。

      楚语本想自己静下来好好捋捋思路的,不想白辰夕竟跟了过来。其实他在想什么并不难猜,陈晴身体里的木莲蛊是不是彻底解了谁都不知,既然药人已经进入臻境,放杯血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没什么大不了,只是如果是放在心里疼的人,就恨不得以身相代了。
      楚语转头对上又对上白辰夕的眼睛,温柔而无奈,心痛又悲伤,最终却只能化作舍不得三字,一并咽回肚里。

      这样的情意,楚语实在无力招架。
      那一刻,她清楚的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然后不知不觉的吐出两个字,“辰夕...”
      呢喃一般,像是撒娇又像是讨饶,话一出口楚语又是一怔,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竟会有这样的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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