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鸿踏雪泥》潇湘绿竹

9、布阵

　　第四章
　　黄衫从衣袖中取出一个翡翠绿的瓶子，拧开瓶盖，鼻子轻微闻了闻，一脸陶醉的模样：“可真香。师娘酿制的百花蜜不知道诱捕过多少只小妖。”
　　红菱离她远些，却也闻见这百里飘香的百花蜜：“师娘每日清晨采集露水，雪天采集雪水，飞霜的日子也不忘取下红梅上的霜花，加上雁荡山后山那片宝地上师娘种植的百花，这百花蜜不是美酒也能醉人。”
　　朝云和秦枫站在树上，两人各自手中扯着一张丝网的一端：“快别说了，这百花蜜的味道传得远，早有妖精闻见了，二师姐、三师姐快上来。”
　　黄衫有些不舍地放下瓶子，与红菱一跃上另一棵树。黄衫回想起有次为了抓一只虎妖，用百花蜜诱捕来一只□□，那□□吃了百花蜜，还赖着不肯走。
　　随即笑出了声：“那次那只癞蛤蟆可笑死人了。”
　　“三师妹别说话。”秦枫斥责道。
　　过了许久，没有动静。也许青云山的山精妖怪不那么馋嘴，不上他们的当。阳光烤着树叶，树荫下较为阴凉，黄衫蹲在树上快睡着了。
　　红菱小声道：“三师妹别在这树上睡，小心掉下去。”
　　秦枫转过身骂道：“让她睡！从树上掉下去才好长长记性。每次到了关键时刻就犯懒，哪次不是这样？”
　　黄衫勉强睁开眼睛，嘴里嘟嘟囔囔的：“大师兄哪天不唠叨才奇了。师父不在，又来了一个小师父，没一天安生。”
　　“嘴里嘟嘟囔囔什么？”
　　黄衫打着哈欠：“没什么，我在想红菱师姐以后会不会被你气死、烦死。”
　　红菱拍了黄衫一下，示意她静声。回头看了秦枫一眼，心里泛起了涟漪。
　　师兄妹一起长大，红菱了解秦枫这人老实，彼此的心意也都明白，只盼时机一到，能求师父成全，二人便打定主意一辈子就在雁荡山了，像师父师娘一样。
　　想起师娘，红菱不禁有些难过。师娘一直跟在师父身边制药救人，雁荡山的弟子有了大病小病都是找师娘治好的。师娘素性温柔，不懂武功和捉妖法术，捉妖的事不曾参与。对待他们师兄妹几人极疼爱。只是师父一心求道，早晚要像雁荡山先祖‘赤雁真人’一样修炼成仙，离师娘而去。夫妻一场，竟然不如红羽鹤能相伴相随，终此一生。
　　“来了。”朝云说，眼睛像只鹰的利眼一样紧盯着树下。
　　草丛里几只幻化成人形的妖精正匍匐着向前而来。
　　一只老鼠精，一只兔子精，一只瓢虫精，还有一只蜘蛛精。这几只妖怪道行尚浅，幻化成的人形也不完整。瓢虫精身上还背着两把翅膀，蜘蛛精的毛腿还长在身上，老鼠精和兔子精脸上的茸毛还未褪去。
　　突然，他们不往前走了，在草丛里嘀嘀咕咕。
　　瓢虫精变成个老头模样，看着慈祥和蔼，此时摸着花白胡须摇着头：“不行，天上不会掉馅饼的。咱们青云山虽然神奇灵秀，宝贝也不少，可也没见过能把咱们从老远引过来的东西。肯定是陷阱。”
　　蜘蛛精啐了一口：“瓢虫精，你什么意思？最先怂恿我们来的不就是你。现在倒好了，最先临阵脱逃的也是你！”
　　瓢虫精为自己辩解：“来的路上好好一想，嘴馋多半没有好下场。咱们再想想。”
　　那只老鼠精幻化成一个小女孩模样，脸上的茸毛不显得她可怕，反而多了几分童真。她没有听见瓢虫精和蜘蛛精的对话，眼睛一直盯着百花蜜，脑海里都是百花蜜飘过来的香味，唾液不断在口里酝酿。
　　兔子精瞪着红色的大眼珠子，看向瓢虫精和蜘蛛精：“我看先派其中一个去探探情况，其他的在这里接应。人下棋时不都先派小卒子过河嘛。”
　　三只妖精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一齐看向老鼠精。
　　兔子精用耳朵怼了一下发呆的老鼠精：“小老鼠，想吃那东西是不是？”
　　老鼠精点了点头。
　　兔子精笑着说：“我们帮你放风，你放心去吃。”
　　老鼠精愣了一下：“你们不吃吗？”
　　蜘蛛精上前笑着说：“吃。怎么不吃。但你最小，让你先吃。我们帮你放风，有什么风吹草动再通知你。”
　　老鼠精又愣在那里，似乎在狐疑那三只妖精平时不是这样的作风。
　　蜘蛛精不耐烦道：“不吃走了。瓢虫精，兔子精，我们走。”
　　佯装要走的样子，八只黑毛腿向前挪动。
　　老鼠精舍不得那瓶百花蜜，舔了下嘴唇：“那我去了，你们别走。”
　　老鼠精向来爱吃胆大。
　　有次贪吃掉进猎人捕野兽的陷阱，困了几天，猎人来了见它是只老鼠，啧啧两声，把它丢出陷阱。
　　老鼠精蹑手蹑脚地爬出草丛，每走三步，抬头环顾四周，确定没有危险，确定那三只妖精还在那里，才继续往前走。
　　黄衫在树上远远地看见只老鼠精爬过来，爬得那么慢，手里搓完了几片树叶，早不耐烦了，直想跳下去让它快点。
　　老鼠精走后，瓢虫精说：“这也太不厚道了吧！”
　　蜘蛛精又啐了一口：“啊呸！厚道是人讲究的，你是人吗？不要脸的东西，不看看自己是什么。”
　　瓢虫精被骂了两次，不服道：“又不是所有人都讲厚道。你也不是人，说话大喘气干什么！”
　　兔子精打断道：“别吵了。先看前面的情况。我口蜜腹剑了一阵，才把小老鼠这个蠢货骗去，不要前功尽弃了。”
　　瓢虫精又说：“兔子精，你这话说得怎么那么奇怪？”
　　老鼠精磨了许久洋工才磨蹭到树下，就在双手搂住瓶子的一刹那，朝云和秦枫拉着的‘捕妖网’从天而降，网住了老鼠精。
　　老鼠精一阵叽喳尖叫，吓晕了过去，变回了原形，四脚朝天。
　　黄衫啧啧道：“百试不爽。总有嘴馋的妖精栽在我们手里。”
　　朝云把它收进‘万妖袋’里：“吓晕了。过会再审它。”
　　四人离开了这片地方。
　　黄衫问道：“草丛里的三只妖精不抓起来？可都看见了我们抓了这只老鼠精。”秦枫笑道：“小妖怪抓一只就够了。”黄衫又说：“他们回去通风报信呢？”朝云说：“通风报信也没用，一个都跑不了。”
　　草丛中的三只妖精吓得呆在原地，迅速变回原形，准备逃跑。
　　瓢虫精：“果然嘴馋没有好下场。”
　　兔子精：“小老鼠，我也救不了你呀。”
　　蜘蛛精：“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通知山顶那只狐妖，有人入侵青云山了！”
　　兔子精瞟了它一眼：“哼！羡哥哥还用我们通知？他掐指一算就知道青云山发生了什么事。走吧，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朝云在东边山脚找了一处水源，在一棵树下的石头上封了一张‘火符’，念道：“火神祝融，去阴辟邪。”
　　秦枫说：“‘四御阵’和‘火符’都已经准备就绪，就等师父和师娘过来了，也不知道南极仙翁的灵芝出土没有。”
　　红菱说：“恐怕要耽搁些时日，仙翁的灵芝不知何时出土，红羽鹤还没有回来。”
　　黄衫建议道：“不如我们下山去罢，反正师父师娘还没有来，去青云镇找家客栈住下，再舒舒服服洗个澡，吃上一顿。”
　　朝云说：“不，过几天再下山，先把青云山的情况弄清楚。”
　　黄衫没意思地撇了撇嘴，小师妹的意见她向来是听的。
　　黄衫拿出干粮袋，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心情顿时不好。“小师妹，三师姐要去这附近找找吃的，看看有没有野果，运气好还可以找到野味。”
　　“三师姐，别走太远了。青云山不比雁荡山。”
　　黄衫一笑，晃了晃手中的剑：“我黄衫再不济也不会怕几只小妖怪，不是还有你们在这里嘛。不会走远。”说罢，拎着干粮袋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红菱坐在树下休息，秦枫站在周围为她驱赶蚊虫。红菱笑道：“那些小虫子怎么赶也还是有的，还是坐下来看小师妹练剑。”秦枫坐在红菱身边，和她说说话。
　　“小师妹手上那把‘朝云剑’据说是先祖‘赤雁真人’赐下的，先祖又是从‘剑神’干将莫邪夫妇手中得来，小师妹的名字也是依着这剑取的。那把剑很有灵性，只在她的手上才游刃有余。”红菱说。“只是那把剑也给她带来了许多沉重。”
　　“我倒不这么认为。朝云有她该走的路。暮华大哥死后，师父就把未来执掌雁荡门的责任交给了她。朝云的确也是能挑起雁荡门大梁的人。”
　　“话虽如此。”红菱还是叹了口气。师兄妹四人一同长大，彼此知根知底，红菱把朝云当亲妹妹看待，眼见着她从小吃了许多苦头，那些苦头又是她必须接受的。
　　朝云把剑收回剑鞘。“三师姐怎么还没有回来。”
　　秦枫道：“那丫头怕是一个人先解了馋，吃饱了在哪棵树下睡觉。过不久自己会回来。”红菱站起来：“我去找找看。”秦枫跟着她：“我跟你一起去找。”
　　朝云一个人坐在树下，抱着胳膊小睡了一会儿。良久，她睁开眼睛。秦枫三人至今未归。
　　“不对！”朝云刷地一声站起来，警惕地看着四周。只有鸟儿飞过，树林里还是没有其他动静。
　　朝云朝着树林大喊：“何方妖孽！”仍旧无声回应：“不管你是什么 ，若是你敢伤害他们，我一定夷平整座青云山。”不知道对手是谁，不知道对方有几斤几两，只要不露怯，一切有反转的余地。
　　过了一会儿，天空中传来一声爽朗的笑声：“在下靳别羡，在山顶备好酒，请姑娘上来一叙。”
　　是人是妖？
　　听他此言，朝云放下心来，提步往山顶奔去。秦枫三人就在他手上，听他口吻，他们还是安全的，先去会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