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鸿踏雪泥》潇湘绿竹

30、后传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续上上回说到雁寻道被老僧带走了。雁寻道被老僧抓住，竟然动弹不得，暗想这老僧道行居然比他还高。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大师，你要带我去哪里？”雁寻道问道。
　　老僧一笑，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哪儿也不去。就在这云端。”
　　雁寻道说：“大师，有何事你不妨直说。这么抓着我不太好。如果你是要阻止我杀妖，劝你省省力气。下去了，我还是要赶回去杀了蛇妖。”
　　老僧笑道：“真是执着。”
　　雁寻道说：“我乃驱魔道雁荡门现任掌门，修行数十载，杀妖从没被人教训过。从来都是别人感谢我驱除妖邪的。我不知大师出于什么原因要阻止我。”
　　“出家人慈悲为怀。”
　　“大师当真慈悲，就应该劝诫世人，不要被妖怪迷了心智。”
　　老僧说：“世人不愚，不需要老僧多嘴劝诫。”
　　雁寻道耐着性子问道：“大师，你是认为我是邪魔妖道？那些妖怪才是正道。”老僧摇头说：“不，你就是太刚正了，矫枉过正。我且问你三个问题。”
　　“什么问题？”
　　老僧拨开脚下的云层，现出一座城来，城里人来人往，很是热闹。老僧往下第一滴水，慢慢这滴水变成了一股洪流，直灌入脚下那城。雁寻道一看，大惊道：“大师，你这是做什么？下面可是有很多人。”
　　“现在你会怎么做？”老僧不动声色地问道。
　　“大师是要考验我吗？”雁寻道从袖中飞出火符，口念咒语，一张张火符从云端飞下，慢慢在下界燃起熊熊巨火。雁寻道把洪水都汇聚一处，再用火烧干。那火本不是一般的火，而是赤雁真人传下的烈焰真火，非同一般。一股洪流顷刻间便被烈火烧干了。
　　“大师，可以了。”雁寻道说。这种事情根本难不倒他。
　　老僧笑笑不语。脚一跺，带着雁寻道下了地。停在一片竹林上。从竹林往下看，一只母狼怀里有一个婴孩。雁寻道又是大惊，挺剑下去刺死母狼。“这母狼要吃了婴孩儿，还好来得及。”
　　老僧说：“你且看清楚了。那母狼是在给婴孩儿喂奶。”雁寻道一骇：“怎么可能？狼这种东西阴险狡诈，骗得人的信任，便趁人不注意，反咬一口。不瞒大师，我的儿子就是死在母狼妖手中。”
　　老僧还是没有多说，从怀中取出一只蜘蛛，说：“这只蜘蛛你可认得？”雁寻道摇头说：“在下不认得。就算是在下以前杀的妖，也不认得。”
　　老僧说：“他便是你在佛前杀过的妖。现在它转世为蜘蛛，在我跟前学习佛法，你预备如何？”
　　雁寻道一笑说：“这既是跟随大师的，在下怎可随意处置？”
　　“假如它即刻不在我跟前修行了，你预备如何？”
　　雁寻道冷哼道：“若是被我见到，结果还是和上次一样。”
　　“很好。很好。”老僧念念有词。
　　“大师，可否让在下回去了？”雁寻道问道。
　　老僧一字一顿：“莫急。你想一下，刚才我们看了三件事，你做了三件事。”雁寻道点头道：“两次是救人，第三次是要杀妖。”
　　老僧突然厉声喝道：“错！你两次犯了杀戒，一次起了杀机。”
　　雁寻道一怔，“大师何出此言？刚才我明明救了那城中的百姓，让他们免除洪水之祸。以及从母狼口中救了婴孩儿。”
　　“第一次，那城即将发生干旱，将会死去很多人。如果你能看到下界植物的生长情况，江河湖海的储水情况，你就会了解到这一点。那么你该做的就是引导洪水去合适的地方，而不是一意孤行烧干。这是妄！”
　　“第二次，那母狼明明在喂养婴儿。你却带着偏见，不肯看见这一点。万物有情，为何母狼不能有情？这是无情！”
　　“第三次，便是你不肯宽恕之罪。那蜘蛛前世已被你打死，这一世再蒙佛荫，你又起杀机，这是骄狂！”
　　“你兼备妄、无情、骄狂于一身，何以自称替天行道！”
　　雁寻道被他这一番话震住了，久久不能言语。“大师，那三次你是在考验我？何以如此？”
　　老僧恢复平静，说道：“善哉善哉。老僧不过路过此地，不想看你浪费一世修行，一事无成，徒劳无功。”
　　“多谢大师。”雁寻道现在只想到说这些。
　　“炼丹吃药，只能延长凡人寿命，何以能增加修为？你既为驱魔道人，望你参破，真正做到肩负正道使命，名副其实。”
　　“还未请教大师法号。”雁寻道恭敬道。
　　老僧恢复真身，原来是莲座上的观音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我言尽于此。你一世人执着于正邪分界，一时也是难扭转思想。我今日所言不过抛砖引玉，能否参透，全靠个人造化了。我佛慈悲。”
　　雁寻道双手合十，恭敬道：“多谢菩萨。”
　　说完，那菩萨便消失了。都说观世音有许多化身，来人间普渡慈航。雁寻道有此番造化，也是惊奇。
　　雁寻道心道，我一个学道之人，竟被佛法点拨。人生的境遇真是波谲云诡。
　　且说回靳别羡和朝云回到金宅。雁寻道经过这一番考验，如坠秘境，心神恍惚。走着，猛然想起金陵生家中蛇妖的事情。但又想起菩萨的点拨，细想这蛇妖一心为夫，着实情有可原。既已受菩萨点拨，就且放了她。如果她作孽，再收了她。但是朝云和小侠他们住在金宅，无论如何也要告诉他们一声，小心提防。
　　雁寻道说着回到金宅。这次没有敲门，而是径直从墙外飞进梅园，往里走去。梅园直通西苑，雁寻道三步并作两步就到了西苑。
　　朝云看见雁寻道进来，有些吃惊道：“爹，你怎么来了。”靳别羡看见雁寻道也是一惊，不知道他又想说什么，做什么。
　　雁寻道也不多言，走进朝云，就说：“朝云，这家女主人是蛇妖，你要小心提防，保护好你自己和小侠。或者你们离开这里。”
　　朝云一愣道：“爹，你说什么？”想想金夫人平凡朴实，怎么看也不像一个妖怪。何况她爹一进来就跟她说这家女主人是妖怪，着实令人难以置信。雁寻道又说：“那蛇妖今日被我打伤，你可前去查看。话我就说到这里。对了，她还怀有身孕。如果她没有作孽，且饶她一次。”说完，又从原路返回。前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朝云回过头，对靳别羡说：“我爹说，金夫人是蛇妖。”靳别羡眼神一凛，然而并不惊讶。只是说：“我知道。从我来的第一天就知道。”
　　“那你怎么没有告诉我？你是怎么发现的？”朝云问道。靳别羡淡淡地说：“我和凌仙相处了将近一百年，她是故人我怎么会认不出来？”
　　“凌仙？”朝云脑海里搜寻这个名字，突然想起青云山的蛇妖凌仙。十年前，朝云可以轻易看出她是蛇妖。“是那个青云山的凌仙。”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还是问这一句。靳别羡一笑道：“那时候，凌仙说她不离开青云山就会嫉妒死。到了这里，有一天，她跟我说，公子，我现在感觉很幸福，找到了属于我的才子。当初离开你是对的。我能说什么，就是替她开心。”
　　朝云又问：“嫉妒？嫉妒什么？”靳别羡又是一笑道：“你呀。还有什么。”朝云心下一喜，佯装不表现出来。接着说：“那她为什么要变成一个平凡的妇人。她以前可不是这样子。”又想起凌仙美艳动人，扭捏作态的样子。
　　靳别羡说：“这就不得而知了。也许她的金公子心性非同一般，并不用美色来勾引。或者是过人的美貌太惹眼了，她想过平静不受打扰的生活。”
　　朝云点点头，说：“我爹说她受了伤，我们该去看看才是。还有一件大消息，她怀孕了，金陵生的。金陵生还是有福之人。”
　　靳别羡说：“她受了伤？那我们快去看看。”
　　说着就往东苑走去。金夫人倒是没有什么大碍，就是金陵生本来体弱，受此重击便人事不省了。惜玉在金陵生耳边喃喃自语：“相公，你快醒来。若是你不醒来，我也会为了救你，做一些不得已的事情。”
　　靳别羡和朝云轻手轻脚走进东苑。惜玉见有人进来，擦干眼泪，站起身来：“你们有何事？”
　　靳别羡说：“凌仙，金公子怎么样了？”凌仙先是一怔，看样子他是告诉朝云了，果然他是什么事都不会瞒着她。但见朝云坦然的模样，一时放了心。
　　凌仙轻声说：“相公他今日——今日身子不爽。既然你们来了，劳烦你们照看我相公，我出去替他寻药。”
　　靳别羡说：“你快去快回，金公子这里就有我们。”凌仙急急地走了。
　　朝云望着凌仙远去的背影，忽然说：“总觉得…别羡，我不放心她一个人。你在这里看着金公子，我随金夫人去寻药。”靳别羡点点头，说：“那你去，小心点，天快黑了。”
　　朝云远远地跟在金夫人身后，并不走近。一开始，金夫人只是在长街上走着。走了许久，也不在一处停下。她心里清楚，已经没有药可以治好金陵生了。如果他这一次醒不来，就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天很黑了，还下起了雨，路上行人越来越少。凌仙隐在暗处，犹豫了许久，终于决定吸人精气救他的丈夫。这对于一个妖精来说不是什么难事。正这么想着，远处来了一个醉鬼，凌仙决定朝他下手。喝醉的人总是倒霉的，这倒霉的一半责任需要自己背负。
　　脚步声越来越近，深一步，浅一步，听得凌仙心里砰砰直跳。这件事一做，她就真成了害人的蛇妖。那道人要来收她的时候，也不要奢望再有高人相救。伸手，掐脖子。
　　“住手！”朝云轻声喊道，阻止了她快要伸下去的手。凌仙后退了一步，紧靠着墙壁，说：“求你不要抓我。相公现在病重，不及时救治他就没命了。”
　　“要救金陵生，还有很多办法，你不要害人。”
　　凌仙说：“可这是救他最快最直接的办法。我想不到其他办法了。朝云，我求求你，看在公子的面上不要抓我。”
　　“我不抓你。但是也不会看着你害人。别羡也不会同意你害人。”朝云轻声说。
　　“可是我要救我相公。”凌仙央求道。朝云走过去，拉起凌仙的手，她的手有些凉。朝云柔声说：“凌仙，今天要抓你的人是我爹。所以金陵生变成这样，我很内疚。我和你一起想办法救他，好吗？”
　　凌仙看着朝云，点点头说：“好，我相信你。但是你先说怎么救？”
　　朝云说：“以前雁荡门的药都是我娘种植研制，还有从南极仙翁处拿来的。听小侠说，自我娘死后，雁荡门的药就全部依赖南极仙翁岛上的仙药。此去南极仙翁的仙岛，路途遥远，一来一回怕是时间耽搁太长。但是回雁荡门还是来得及的。你跟我回去吗？”凌仙点点头说：“好，我们即刻动身。”
　　朝云说：“我们回去和别羡说一声，让他这几日照顾金公子。”凌仙又是点点头，什么都听朝云的。此刻她六神无主，只想着快点找到药救金陵生。
　　朝云和凌仙便回金宅告诉靳别羡，她们要回雁荡门取药，这几日他需要照顾金陵生。靳别羡一阵嘱咐后，朝云和凌仙才起程连夜赶往雁荡山。
　　等雁小侠，洛晓兰和青青回来后，已经不见朝云。靳别羡说：“朝云和金夫人有事出去几日。小侠，你和晓兰，带着青青，找个时间去性空寺。我就留下照顾金公子。”
　　一时间说了几件事情，雁小侠和洛晓兰摸不着头脑。靳别羡说：“快别问了。等朝云回来自然知道了。”一切按下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