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鸿踏雪泥》潇湘绿竹

21、后传第一章

　　《飞鸿踏雪泥》后传
　　第一章
　　十年后，镜州。
　　镜州地处边境，战事不断。好在有一堵高大的城墙，隔起敌我，城外还有军队驻扎，才让城里的人能有自己的日子继续过。
　　近来传出官府筹备的军饷在库房不翼而飞。民众议论纷纷。
　　“哼！林显扬这个狗官。说不定是他中饱私囊。看他这些年筹备的军饷，向朝廷要不到，哪次不是搜刮民脂民膏…”
　　另一人想了想，替林显扬说了句话：“话不能这么说。这林知府看上去斯斯文文，是个读书人，在镜州也做了不少好事。单说他破案这一桩，从不偏袒有权有势的。就这一件，我就看得起他。”
　　“呦！这位仁兄倒是个老好人！你不知道他私底下没少收贿赂啊？全镜州人民都知道。就是天高皇帝远，不能在皇上面前参他一本。”
　　林显扬的人品、为官，众说纷纭。对这件案子议论纷纷。都没用，他贴出的告示大家都围着看，这是官府的权威。
　　告示如下：府衙东库房丢失库银三千两。墙上留有神弓标志。毋庸置疑，是镜州飞贼神弓双盗留下的。这是藐视官府。库银查无所获。今本府查实，西廊桥下穷秀才张生，突获纹银一百两为其母致病。纹银处官印已被销毁。张生疑为飞贼神弓双盗的党羽。于今日午时在法场候审，一经属实，即可斩首，以儆效尤，消除不正之风。
　　话说正午。法场上跪着一男子，蓬头垢面，披头散发，面容疲倦，此乃张生。高壮的刽子手举着大刀站在旁边。再看公案上端坐着林显扬，铁红色官袍衬得他沉稳严肃。林显扬身材不高，面目和善，留有一小撮胡子，满是书卷气，而立之年。不到正午，法场上围满了人。与神弓双盗有关的案子，向来能引起人们注意。
　　那神弓双盗谁也没有见过，传说是两个人，被传得神乎其神。说他们来无影去无踪，一眨眼就能取人首级，一个跟斗就能突出官府的重围。虽然神秘，神弓双盗在镜州的口碑还算不错。他们劫富济贫，杀奸除恶，替镜州百姓出了许多恶气。每次作案完都会留下神弓标志，绝不嫁祸他人。
　　“啪！”惊堂木一响，林显扬开始问话：“张生，本官问你，你可是神弓双盗的党羽。当着镜州百姓的面，可要实话实说。”
　　张生回过头，与围观人群面面相觑。张生叹了口气：“大人，您在牢里对我严刑拷打，问得还不够吗？天地良心，张生不是神弓双盗的党羽。那银子从天而降，我也顾不得它从哪来，先给我娘治病要紧。拿了官府的银子，张生自会想办法补偿。但要诬陷我为神弓双盗的党羽，是万万不能的。我不是。神弓双盗也不会答应。”
　　张生说得入情入理。但林显扬丝毫听不进去。“那么为什么你会有官府的库银？还不从实招来。”
　　张生喊道：“大人，你去问一问，这些年来，受过神弓双盗银子的镜州人又止我一个？”
　　林显扬恼羞成怒，这帮刁民就是被神弓双盗的银子给贿赂的，才对盗贼民心所向。哼！民众居然是非不分。盗贼就是盗贼，怎能应他们为民众做了几件好事就抹去其中的恶行？抓捕过程中，官府死了不少人，这些都是那些刁民不会注意的。那些刁民只会抱怨官府不公。也不想想，若没了官府，谁替他们阻挡城墙外的敌人？这帮刁民，若不给他们一个示范，以儆效尤，是学不好的。
　　他扔下一支生死签，吼道：“还敢狡辩！来啊，砍下张生的头，再呈报刑部。”
　　张生明白了，这不是要审他，而是林显扬要拿他做示范。生死关头，不顾形象，张生悲哀地大叫：“官逼民反。我要是有神弓双盗的本领，早把你这狗官先杀了。只求我来世还认得你，报我前世之仇。”
　　底下群众皆为张生扼腕叹息。好容易老娘治病好了，他却死了。
　　路过镜州，停在此处看热闹的雁小侠听见张生的话，倒是扑哧笑了。心想，这人真小气，来世还惦记着前世之仇，是想永生永世不能安生了吧。
　　人群中挣扎挤过一个佝偻老妇，跪倒在林显扬面前，泣道：“大人。我便是张生的母亲。他是为了给我治病，才拿了官府的银子啊！放在平时，给他几个胆也不敢。开开恩吧，我就这么一个儿子。”
　　张生一见老娘来了，泣不成声：“娘，儿子不孝，不能伺候您了…”
　　两旁立着的衙役提着棍子要打老妇。雁小侠捻起几颗石子弹掉了衙役手中的棍子。雁小侠心里嘀咕，我雁小侠虽只管妖害人的事，人间王法之事一切管不着。可这官兵欺负人的事还是见不得。
　　林显扬令衙役退下，下公案，搀起老妇人。“老妇人，您先起来。”林显扬的语气明显软和起来：“您儿子确实拿了官府的银子。这银子是刚筹备的军饷。虽然是一百两，可是事关重大，我不能开这不正之风。请您体谅。”
　　老妇人闻言如五雷轰顶，又瘫软跪下：“杀我吧。我替他死。官府哪怕手下留情，发配他去服役，都比死了好啊！”
　　群情奋起，不知谁带了头，大喊：“放了张生！放了张生！罪不至死…”
　　林显扬为难了，这真放了人，传回朝廷，不是要他难堪吗？说不定朝廷会查他是否包庇盗贼…
　　忽则一阵大风起。雁小侠鼻子一嗅：“有妖气！”
　　空中千里传音：“哈哈！不是想逼我们出来吗？出来了，看得着吗？你这人间的法度真无情，拿了一百两就要置人于死地。我替上天带走他们了。”
　　一道蓝光闪现，把张生母子卷走了。等这阵风一过，众人惊呼：“人不见了。”众衙役眼见人从眼前消失，束手无策。林显扬下令捉拿时，一时竟无人敢动。
　　话说神弓双盗把张生母子卷走，以为无人追来，实则雁小侠紧随其后。
　　神弓双盗中的女盗贼把一包银子交给张生，男盗贼牵来一辆马车。“快上车。不要回到镜州来了。”
　　张生母子连连道谢，惊呼：“这哪里是盗贼，分明是一对大侠呀！若有来世，我们母子衔环结草报答二位了。”马车绝尘而去。
　　雁小侠提剑赶来，眼见一男一女两个盗贼，女的蒙着脸看不清，男的身上背着一把长弓和许多箭。扔下一张火符：“妖孽！哪里跑！”
　　“飞林，此人怎会这么快赶来！”男盗贼大惊。
　　飞林护在男盗贼齐风面前：“雕虫小技，伤不到我！”飞林掌中蕴积水珠，朝雁小侠的火符弹去，水火相交，双双耗损。
　　雁小侠一惊：“妖孽怎知火符破解之法？”
　　飞林拉起齐风，纵身一跃：“不和你玩了，臭小子。”
　　雁小侠捉妖失败，回到镜州，直奔府衙，来找林显扬。林显扬正焦头烂额，本来说不见，但一听有关神弓双盗的，就让他进来了。
　　林显扬一见雁小侠本一青年才俊，生得高瘦，满目透着机灵，怎提着一把木剑，打扮成道士模样。
　　“不知阁下找我何事？本官公事繁忙，请阁下长话短说。”
　　雁小侠也不罗嗦：“大人，我看这神弓双盗你们是抓不到的。”
　　林显扬不悦，哼了一声：“还轮不到你这个毛头小子来否定府衙的能力！你来就是说这些的？你可以走了。浪费时间。”林显扬也看到张生母子无缘无故被一阵妖风刮走了。不过他坚持孔夫子的教诲，子不语怪力乱神。
　　雁小侠一笑：“神弓双盗不是人，是妖孽。什么妖我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给我时间，下次告诉你。还负责帮你抓。”
　　林显扬一脸难以置信，想此人多半白日发疯。“妖？本官从来不信鬼神等无稽之谈。你是来骗钱的吧？”
　　雁小侠狡黠一笑，伸出手来：“钱，当然要。我不像我爷爷，从来不白抓妖。白费劲！”
　　林显扬收起笑脸，不想和他纠缠：“走，给我离开府衙。我看你年纪轻轻，就不处罚你妖言惑众了。”
　　雁小侠背着手，在大堂里绕着圈走：“你看，你用了一个成语，妖言惑众。若是世上没有妖，你怎么会用这个成语？”
　　“不用咬文嚼字。走，不然我叫衙役了。”林显扬脸色一凛。
　　“不如我们打个赌，若是我抓到了妖怪，你不但要在全镜州人面前承认此事，还要给我纹银一百两。不多。”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府衙。
　　说来雁小侠的长大成人经历也是奇特。从小跟着爷爷雁寻道四处除妖，深受雁寻道正邪不两立，除恶务尽的思想的熏陶，学了一身除妖本事。不过等他一下山，就像脱缰的野马，拉也拉不回来了。走遍千山万水，有妖除妖，没妖四处玩乐。玩乐就要有钱，于是这除妖就变成了赚钱的营生。
　　话分两头，飞林和齐风回到山寨。他们是狡兔三窟，不时换一下巢穴。不过他们也不用怕，那些官府衙役不是对手，根本抓不到他们，找都找不到。因为飞林是妖。而齐风是人。飞林只要在普通一处山上布下障眼法，外面的人根本看不到他们。
　　夜深了，飞林和齐风说这话。
　　飞林是个长相可爱的女子，说话声音像银铃一样清脆。“齐风，今天真高兴。救了他们母子，又做了一件好事。”
　　那叫齐风的男子就是普通男子的长相，无甚特点，看着老实憨厚。齐风宠溺地摸着飞林的头发，笑道：“这不就是当初成立神弓门，我们当神弓双盗的目的吗？不为财，不为名，只为了惩恶扬善，做一些快乐的事情。”
　　“那你快乐吗？”
　　齐风点点头：“快乐。自我爹娘死后，跟着你做这些事我很快乐。我爹娘就是被那些恶人害死的，做这些事能让我觉得是报了仇。如果没有你在身边，真不知道会怎么样。”
　　飞林用双手环抱他，想给他一些安慰：“你的爹娘就是我的爹娘。爹娘对我有恩，陪着你是我的责任。”齐风反过来抱着她，感觉很幸福。
　　“不说那些不愉快的了。”飞林笑着说：“今天那个小子骂我是妖。下次见到要定不饶他。”
　　齐风捏着飞林小巧的鼻子，吻她的脸颊：“你哪里是妖精？分明是降临到我齐家，到我身边的仙女。我齐风何德何能，能够遇到你这么好的女子，不管悲伤喜乐，都陪伴在身边。”
　　“这便是我们的缘分。如果不是爹和娘救了我，我也不会遇上你，我们也不会有后来神弓双盗的奇遇。咱们各凭良心，好好生活，往后都是好日子。”她抬头，脸上染过一抹红晕。
　　齐风扳过她，道：“爹娘死了，守丧三年，这规矩不能破。等三年丧期一过，我便八抬大轿娶你进门。”
　　飞林点点头，乖乖地把头埋在他的胸怀。在他面前，她委身为一个小女人。有时她在想，这人间不比天上自由。但是人间有齐风，她的平凡的男人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但是能让她快乐。她想看他笑，那笑能温暖到心窝里，一如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