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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小喜鹊在叫的时候，楠楠已经换上了他翠绿的桑叶吊带裤，后面透出玉白蓝边的美翼，十分精神可爱，好像把世界上最纯净美丽的颜色都穿到了身上。显得青春肆意，生气勃勃。
他显然也感到了这份美丽，忍不住用胖胖的手捂住圆圆的笑得合不拢嘴的“得意嘴脸”。他在一处僻静的碧池旁，望着水中的倒影，欣赏自己。
但很快，他就弃自己的倒影不顾，睁着好奇的大眼睛，观察忙忙碌碌，游来游去的射水鱼，他的体型很小，但是非常灵活，淡粉蓝色的鳍跟深灰色的尾巴，协作着一摆一摆的前进，两只黑咕隆咚的鼓鼓的眼睛灵巧的转动，就像在望向岸上，在打量楠楠一样，楠楠被他瞟来瞟去的神情吸引，而射水鱼似乎也注意到了楠楠，尾巴摆摆的小鱼向着楠楠游过来，还有要跃出水面的样子，突然，射水鱼深吸一大口水，身子一挺，将头露出水面，噗的一声快速射出满口的水，就在楠楠以为他要被洗脸的时候，水却并没有喷到他，而是侧了一点角度，准确地喷在水边的稗子垂叶上，那上面停着的一只蚂蚱应声而落，楠楠瞪大眼睛，看见射水鱼蹭蹭的游到蚂蚱面前，想要一口吞吃，然而，一只个头更大年龄更长的射水鱼出现了，他张开大嘴迅速的一口吃掉。
并悠闲地咀嚼着离开。徒留小射水鱼愣愣的呆在原地可怜地望着胜者的背影。
不过发呆好像更不明智，就在这一会，让目瞪口呆的楠楠更加惊诧的事情发生了，一只华美的姿态优雅的顶着招摇丽羚的孔雀脑袋映在水面，接着他敏捷而娴雅地伸出朱黄色锋利的大爪，准确地抓住发愣的射水鱼，一口吃进小巧朱红的嘴里，连一滴水也没有溅到嘴角。
楠楠噌的一下转过头，认真的看着这位妖娆娇俏的大叔抖抖荧光闪烁的羽毛，映着水光，摆出最显优雅高贵的姿势，就不动了，开始如画中美人般，定格在最美的时刻，而小楠楠显然是被赤/裸裸的无视掉了。
“喂，孔雀大叔，你是不是太目中无楠楠了？小豹子告诉我骄兵必败哦！”
“我骄傲？你是没见过傲娇的，看一眼！会让你全身的汗毛倒立！”孔雀先生眼睛转都未转，矜持着声音说道。
“你不会得了水仙病吧？”
“不，我的病是孔雀病，水仙长在水边只是为了多喝点水，而我可是特意来看望自己的。这是孔雀家族的天然遗传病，通俗点说，这是自恋，得这样的病才能算贵族！你知道吗？我最爱自己，我一天照池水会照上三个小时，可即使这样蓝翎孔雀依然不承认我的贵族身份，我真不明白，如果这还不是自恋，我不知道自恋的人哈样了，跳进河里洗洗自己，然后把自己吃掉？”绿翎孔雀气愤的说到，不过依然把握着嘴角的最佳开合度和讲话的音量以及头部摆动的幅度。
“哈哈，你很搞···啊不，你很可爱！”
“别说我可爱，那是夸兔子的！我不是兔子。我食肉！请夸我勇猛健美高贵优雅！”
“你觉得自己是个国王？”
“我是女王，不是国王。”
“什么？女王，您是公孔雀吖，先生！”楠楠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说话都处处开始用敬语，这是他十分惊诧时的强调语气。
“不过女王是我唯一想成为的角色，这无关性别，年龄，物种。”绿翎孔雀认真的回答，像是告知楠楠，更是坚定自己。
“但是你也要明白，这世界上有些事你做不了，即使你觉得自己可以。喊口号并不会有什么帮助。”
“我知道，可我无法放弃。”他高昂的脖颈有些低垂。
“执念吗？”
“嗯，凝固的执念。”
“无法改变吗？”
“不可触碰。”
“会疼的，一生所爱，一生无法触及。”
“正好证明我存在过。”
“怎样证明？”
“迷散空气中的缠绵怨气，水中若隐若现的倒影，被我吃掉的鱼，和不肯臣服的臣民，他们都将记住这样一只女王绿翎雄性孔雀，还有好奇的你，和所有生物有关我的奇异所飘散的思绪，都将绵延不息的存在。”
“你疯了！”
“不，这是种芬芳的浪漫情怀。”
“你这样想？”
“嗯，我拥有世间生物少有的浪漫情怀，你们大多数都被身体束缚住个性的灵魂，终日碌碌无为，只为苟且偷生，不是吗？”
“那应该怎样生活？”
“生活不仅有眼前的苟且，还有浪漫和远方的爱。”
“你相信爱情？”
“不，我相信爱。”
“不同吗？”
“不同，爱是一种神秘美妙的情感，可以脱离外界，独存心中。”
“爱，不是从别人那感受到的吗？”
“不一定，内心缭绕的情绪，自己的奇思妙想，苦痛失落，自恋与自卑都源于爱也终于爱，我们有时候会因为太爱自己了而无法和自己好好相处，甚至杀死自己。终究，你口中的爱人仍然是爱自己，是因为想成为自己想象中的爱人，而去爱他人，如果为了自己的满足不顾他人的意愿去付出爱，这是非常自私的行为。”
“你认为所有的爱都是自私的。”
“嗯，不过极度自私展现出来的样子，却是无私，而真正的无私却是自私的样子。”
“比如呢？”
“比如，地球最无私了，他什么都不要，提供我们一切，不过，也是他给我们有限的，痛苦的，枯燥循环的生命，最后，我们腐化······我不想聊这个话题了，你让我变得忧郁，这样不好。”
“的确，我们腐化再滋养他，可他是万物的母亲，他希望我们生生不息，永葆活力，如果我们都一直活着，不老不死，没有变化，也没有新生命的诞生，这样世界就会死气沉沉的了。”
“你这样想？谁告诉你的？小楠楠。”
“楠木妈妈。”
“嗯，无愧他活了五千年。”
“怎么了，你的翎突然立起来，吓我一跳。”
“我走了，有不友好的生物要来了。”
“他迈着大步，努力安闲优雅的逃离。”
“楠楠也闻出来了，是吊睛玉面虎的味道，血腥里搀着丝兰麝的味道，这是他们独特的体味，一可以廓清领地，二可以迷惑猎物，掩盖杀气。不过楠楠只是静静的坐池边，发呆。从小他就知道任何动植物都无法伤害他，他是个天生的异类，不是生物，不是鬼。
不过也因此他可以和所有动植物做朋友。不用防备。”
这是住在东丘后的三只小玉面虎，领头的是年长的姐姐，他三岁了，身姿矫健，玉白黛蓝的眼瞳看什么都带着明亮的光，他自信满满，随时准备成为一头真正的猛虎。
他，他的弟弟，他的妹妹一起踱到河边汲水，长长闪亮的虎牙，淡粉色柔软粗糙的肉舌在疏叶间漏下的光中斑驳闪耀着。
“你很饿。”
“爸爸妈妈几天没给我们带来猎物了。”
“为什么？”
“我很久没看到爸爸了，他年纪大了，又一身伤，我怕······”
“不会的，虎叔叔一直那么勇猛，从没出过事。”
“那也是我们能活这么久的原因，凡事总有第一次，而第一次失败对于一只老虎来说就是死亡。”
“那你该怎么办？”
这时小老虎弟弟突然跳入水中抓住一只跳蛙，扔进嘴里吃掉了。
“他们都快饿坏了，这点食物无济于事，我应该去打猎！”
“很危险。”
“坐以待毙更危险。”
“我能做点什么？”
“在这帮我守着弟弟妹妹，如果有什么危险，赶紧飞来找我。”
“好。”
楠楠望着他坚定的背影，回想他闪闪荧光的玉色眸子，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
吊睛玉面虎黑白相间的斑斓皮毛在流水游蝶碧叶间显得健康润泽而华美，但是他们正在忍饥挨饿。这会儿在高温下，两只小老虎已经没有力气跳跃腾挪了，他们躲在阴凉的角落，耷拉着眼皮，处在半睡半醒间。
时间点点滴滴溜走，转眼，高升的太阳已经有了下落的趋势。
白虎姐姐没有回来的迹象，他震了震翅膀决定出去找找，他知道白虎很可能回了东丘，那是他家的地盘，他只能在自己父母的地盘上才有权力打猎。
在树枝的掩映下飞走，有热风覆面，实在不怎么爽快，不过，很快的，楠楠看见白虎姐姐的踪影。
他没有遮蔽地站在裸露的一块土地上，日头光光的直射着他，他保持着左前足向前垫的姿势，像在玩123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他在看着什么，看的玉白的眼瞳里充满了血丝。
楠楠朝他望的方向看去，一只成年公虎，不是白虎叔叔，骑在白虎妈妈的身上，在白虎叔叔的领地上。楠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白虎叔叔输了，非常可能已经死掉，他的配偶成为胜者的，他的子女将被杀掉。
楠楠飞的低一些，他发觉白虎姐姐所处的位置太过明显，那只凶猛的公虎眼睛狠狠的瞪着这边，而白虎妈妈正在努力的安抚胜者暴虐的杀气。
楠楠想拉开白虎姐姐，但无济于事。
最后，他终于自己动了。
但没有朝着池塘的方向，而是向着一条不知名的小路，他丢失了自我。但他的父亲也给过别的幼虎这样的感觉。凡事有因才有果。
“哭出来会好一点。”
“少幼稚了，我根本没有眼泪。被爱着的才会有眼泪可流。”
“白虎妈妈还是爱你的，他奴颜婢膝，只是想存活和保护你们。”
“我宁愿他奋战至死，那样我会为他和父亲坚贞的爱而流泪。”
“以死来换取忠诚的名节值得吗？”
“生死算什么？名节又是什么狗屁，我只是想在朝夕相处的父母身上探求，世上是否有真正无谓的爱，我多么希望有，这样我就有了活着的意义，生存的希望，而不只是果腹苟且度日而已。”
“爱的希望真有那么重要？”
“对我来说至少比这条酸命重要。”
“无望了，你还想活着吗？”
“这件事让老天来决定，而我只决定无畏前进，为了不灭的亲情。这是我仅剩的一点希望，手足之爱。”
那天晚些的时候，楠楠看小老虎们都在隐蔽处睡得很香，便回到树洞，他格外的想见山鬼。舔了舔玉，他静等，过了好一会，夜风都吹来了睡意，山鬼的白发才隐隐出现。
“山鬼，你不高兴。”
山鬼回瞪。
“鬼鬼，世界上有神明吗？”
“有，但是神都很刻薄！”
“因为他让我们经历磨难，还要死去吗”
“不，他们只是以万物为刍狗。这是他们看待世界的方式。”
“我们可以通过奋斗过上更好的生活，不是吗？”
“可这是活生生的生存，没有生活！”
“我想要更自由一点，能脱离生理需求的那种，你是不是已经脱离了。”
“身体上的解脱换来灵魂的饥渴，一种自由的得到，要以另一种束缚作为代价。”
“那我可以假装我们是自由的，至少在这一刻。”
“那我们所追求的呢？”
“爱吗？我们也可以假装我们沉浸爱河，浸于甘露，温想年华。”
“那苦痛呢？”
“可以假装那些是别人经历的，我们依旧未经风雨，纯澈无暇。”
“可以这样吗？把无知当纯洁。”
“不知道唉。”
“哈哈···”
“哈哈哈····”
“你相信这地球上有爱吗？”
“有，我感受过，当我很小的时候，几个月的时候，狂风暴雨中，楠木妈妈用他摇摇欲坠的枝叶全力保护我的时候，他很无助，因为我在他怀中得不到保护，那时候我感到了爱。那些爱不多，但历久弥新，足够支撑我度过意志的寒冬而不迷失方向。”
“你招摇了，你在向我显摆你拥有过爱而我没有！”
“随你怎么想，我只是想要分享！但我知道你可能会误会，不过我依然会说，因为我很孤独。即使你不是值得分享的朋友，我也想对你说点什么。”
“你在可怜我！”
“不，我在鼓励你，让你看见希望。看！这世界上还有值得拥有的美好，如果现在放弃，你就永远得不到了！所以，挺住，哥们！”
“哈，不会吧，我都被你感动了。”
“我知道，可我宁愿被你愚弄，如果这是唯一能让我留在你身边的方式。我愿意。”
“真是愚蠢极了！”
“你也一样，我们注定会被所爱伤害，你伤害我，欲望伤害你。”
“天会黑吗？会，不会。”
“不会，天一直是本色，只是照耀它的光芒强度变了。”
“我会不会不爱你？会，不会。”
“会，因为你从没爱过我，你爱的只是自己在我身上理想的投像。我的也一样。”
“如果心很冷怎么办？”
“填饱肚子。”
“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有，给自己一把希望。”
“晚上睡不着怎么办？”
“起来，去草地上等日出。日出的时候你会睡着的。那样睡得最香了，因为我们惯于抛弃目的，在半路抛锚，休息或者享乐。”
“我喜欢你倒竖的头发，缠绕着在空中盘旋。”
“那就下床，蹲在我面前，亲亲我的嘴，好几分钟了，没人亲我。”
“我亲你，你就会消失，是吗？像萤火虫那样，我取下他的灯笼，他就死亡。可是我并不想他死，毕竟他的肉也不好吃。目前，我也不想你消失，我想你很久了。”
“你是一支毛笔，有点像。”
“猜对了。”
“你爱我吗？”
“显然不！”
“我要哭了。”
“还是不哭的好，你哭会淹到我。”
“为什么？”
“因为你显然住进了我心里，你一哭，我的心脏容易进水。”
“哈啊哈啊哈！你好搞笑欸！”
“你也好搞笑欸！”山鬼学楠楠幼稚的语气。
作者有话说
第76章 7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