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潺涓

7、拿一瓶冰水

　　伴随着刘声被录取的消息，暑假也接近尾声了。吴小莲用离婚分得的财产和买家畜的钱在自己家开了个杂货店，种粮食和养家畜不仅累赚得还少。村里面没有杂货店，买点日用品都要走半个小时，所以开个杂货店不怕没生意。村里人一边说着吴小莲精明一边又感慨她一个人带个孩子也不容易。虽然都是同村但吴小莲从不会少价钱，最多送一两颗一毛钱的糖。这种送小东西的做法还是得到了大家的好评，特别是小孩特别愿意帮着家里来这里买。
　　吴言守着杂货店却也不是想吃就吃，倒是吴晗阳来的次数越来越多，多少能得到点好处。至少两毛钱一颗的棒棒糖每种口味都尝过一遍，雪糕也吃过好几块了。甚至吴言都是挨着享口福，因为吴小莲不允许吴言吃太多零食。但要是近两天的生意不好，就一毛钱的糖都没有一颗。就这样吴晗阳还差点把牙吃坏了，主要是吴晗阳在家也没少吃零食，经常是牙疼的在床上哀号着打滚。吴言被禁吃时，还靠吴晗阳接济。说起这禁吃的缘由，真是吴言人生中的一大耻辱。
　　在吴言家还没装电话的时候，一种新兴的网络交际软件席卷而来，对于吴言这种小学生当然是听得到然后什么都不知道。当然贴心的各商家总能为你送上潮流的副产品，让你不至于显得在主流之外。幸好那软件有一个可爱的形象——企鹅，于是买零食集企鹅卡片在各个学校风行，结果吴言和吴晗阳也被吹得人仰马翻。
　　既然是受学生热捧的零食，吴小莲的杂货店自然也少不了。开始吴言还是很不以为意的，可当班上的同学的话题都围着企鹅卡片转，吴晗阳也巴巴的围着转，而自己却像游离在圈子外时就再也稳不住了，终于将魔抓伸向了自家。刚开始还是拿几袋零食，收集卡片；可是那几张远远满足不了自己，再说不能自己一个人独爽，没有吴晗阳就少了些味道。于是就慢慢增加了吃的数量，每次都是拿着手里的说着是“最后一袋”，可在找完之前哪有最后一袋。明明害怕，上瘾啊！一种纠结的快感。到最后看着那零食都想吐了，干脆直接奔向卡片，速度那是刷刷的。当怀着兴奋和忐忑的心情拿着一大把卡片时，自己才意识到两箱存货完了，自己也完了。所以当看见吴晗阳惊讶和羡慕的表情时自己也高兴不起来。结果是便宜吴晗阳大肆过了一把瘾，自己实在没有再玩的兴趣了。
　　吴晗阳看吴言在座位上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赶快招呼道：“嘿！吴言来一起玩啊！”吴言瞥了吴晗阳一眼，爬到了桌子上。吴晗阳只好走过来道：“嗨！别担心那么多”。
　　“能不担心吗？我妈肯定会发现的。”
　　吴晗阳顺势坐在了吴言前面道：“不是还没发现吗？好不容易弄到这么多，不玩一把才是亏了”。
　　吴言没有接吴晗阳的话，自言自语般道：“啊！我都不敢想象她知道了会怎么收拾我，我还从来没干过这么大的事”。
　　“不会吧！你妈好像没打过你吧？再说死也要做饱死鬼，这样你的这一顿打才挨得值嘛！”
　　吴言斜了一眼吴晗阳道：“你是值了，你又不用挨骂挨打”。
　　吴晗阳看吴言等着天塌的样子自己的情绪也被带的低落下来，想了一会儿道：“要不你说我是同谋得了”。咬咬牙又说：“不然说是我怂恿的，她不至于来打我吧！”
　　“得了吧！你爸不揍死你，我至少还会留口气，毕竟她还从来没打过我。”虽然吴晗阳玩得最嗨了，但这事儿真和吴晗阳没什么关系，甚至不曾表达出一丁点要让吴言在家里拿的意思，这锅要让吴晗阳背了以后还怎么玩啊？再说吴晗阳她爸打人的功夫她还是有幸见过一次的。
　　“就是因为你妈没打过你，没有经验，没有准头，不知道轻重。说不定一下子就打残了。不像我爸，那是打人的好手，每次打得我疼的要死要活的，可是没几天就好了。”吴晗阳一副颇为自豪的样子，逗得吴言破了功，嗤笑一声。
　　打趣道：“要是你爸得个最佳打人奖，获奖感言里一定全是对你的感谢”。
　　吴晗阳只得呵呵傻笑。
　　当天下午吴晗阳主动请缨陪吴言回去，被吴言一口拒绝了。这种事不希望有其他人在场，即使是吴晗阳。然而那天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吴言却更不好过，上课还老想此事，被老师点名批评好几次，脸上实在挂不住。提着心胆过了两天。终于，被发现了。
　　这天吴言准备出门上学，吴小莲拉着一张脸拦住了吴言。先是一阵沉默，简直要了吴言的命；然后看了吴言几眼，叹了口气，开口道：“那些货是你拿了吧？”吴言低着头没有说话。接着迎来的是吴小莲的一通教训和一连串的惩罚。没有想象中的破口大骂，更没有挨打。是啊！当初离婚时都显得那么平静又怎么会做出那些行为呢？可是吴言的心里更不是滋味。这一天吴言和吴晗阳都迟到了，吴言也因此臊了好一阵子，蔫了好一阵子。
　　刘声依然是半个月给吴言来一次信，吴言的信还去的勤一些，只是没好意思说自己禁吃的那件事。
　　李荷是趁着放国庆节回来的，只是这一次没有关红霞，只有她一个人。李荷看起来有些憔悴，但好像又胖了一点。
　　“李荷姐，上初三后是不是很累啊！”吴晗阳问道。
　　李荷轻微的叹了一口气，吴言甚至不知道这是叹气，还是走路时的喘息声。“啊！是比较累，多了一科化学，其他学科也抓得挺紧的。”
　　“哦！”见李荷似乎很没精神，想必是真的很疲惫，吴晗阳也识趣的没再多问，难得一路上很安静。
　　虽然已是九月尾，气温依然不低，特别是遇上秋老虎一个多月没有下雨了。路面上弯弯曲曲的爬着裂缝，路面被晒得白晃晃的。无话可说三人低头看着路面前进，还未落山的太阳在路面反射出有些刺眼的光。只好将眼光移向路边的枯草，望望荒土里还开着的不知名的野花，爬上这一辈又一辈人爬过的山头，三人均是汗流浃背。三人都停下来暂作休息，李荷率先坐在路边的枯草上，吴言和吴晗阳也坐了下来。真是舒坦，这个坡可真难爬，那么多人爬了那么多次，也没见把它爬得平缓些。吴言转过头看了李荷一眼，始终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直到盯住李荷侧脸发了一会儿神，才一个激灵的想起来，这样呆呆地望着远方的神情和哥哥如出一辙。同样的吴言还是不知道他们是看着远方出神还是在深思。上了中学的人都会这样吗？
　　吴言一号就把作业给做完了，当然没敢要求质量。太阳开始西斜时，吴小莲表示要去把这一季的菜给种了，让吴言看着点杂货铺。吴晗阳坐在柜台发了十分钟的愣，确定吴小莲走已经翻到了山顶上，麻利的打开了电视，在屏幕亮起的一瞬间把音量调到了最小。动画片早就已经开演了，接不上昨天看的了。但是吴言还是很快的进入了剧情。
　　“有人吗？拿一瓶冰水。”一个声音打断了吴言的思路。于是赶紧回答马上来。等跑到柜台吴言不禁发出一声“嗯！？”不知觉间夕阳已经开始西沉，余晖从左侧撒过来，给来人的侧面镀上了一层温暖的橘黄，地上的影子长长的拉着，双肩包挂在一侧。脸上是灿烂的笑容，比这夕阳耀眼温暖多了。“哥！？”像是空间错乱，时光倒流了一般，悄悄回到了一年半前，坐在坡上等自己的哥亦是这般摸样。可是手在冰冷的柜台玻璃上真实的触感，告诉自己此时此地不是彼时彼地。自己有多久没有见到哥了？八个月？是的，真的有点久了。
　　“哥！”吴言转出去一把抱住刘声，眼泪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哈！还是爱哭鬼。快把脸移开，我衣服可脏了……”
　　“呸呸！”刘声还没说完，吴言掉过头呸了两声皱眉道：“咸的”。
　　“哟！尝到味了。赶了一天路，衣服上全是汗渍。傻！”
　　吴言赶快把刘声拉近屋里，搬凳子、倒水、找吃的。一副小主人的样子，好一阵忙活。刘声无奈的一笑，比猫还懒的吴言正在用自己能想到的礼数招待作为客人的哥哥，这可是在以前没有的待遇。
　　“哥，你是不是长高了，声音好像也变了，你说话时我都没听出来是你。”刚坐下的吴言带着兴奋和止不住的笑容问，两眼发光的望着刘声。
　　“嗯，是长了点。你倒是长了不少嘛。”
　　“哈哈哈！那是。”吴言颇为自豪，这半年简直是长疯了，比前两年加起来都更长得多。吴言有迅速跳过这个话题道：“你是怎么来的？也没提前说。你突然出现在门前……”吴言像通了电的抽水机一样往外突突着水，读课文从来没这么顺畅过。
　　吴言没讲什么好笑的事，可刘声就是笑得停不下来。八个月没见，吴言脸上的稚气褪了些许，只是这过分激动在自己面前就天南地北的说个不停的性格没变。把曾在信上说过的事绘声绘色的又说了一遍，仿佛信都寄给了别人，这是第一次说给刘声听。
　　刘声在第一次接到吴言的电话时就计划着要回来。只是被一些事给耽搁了，一直拖到了国庆。看见吴言这个样子，之前的担心少了不少。
　　吴小莲回来看见刘声也是吃了一惊，同时喜悦也挤满了脸颊。当晚，吴小莲在厨房忙了很久。吴言和刘声的笑声与打闹声掺杂着电视声不时从房里传出来。这么多年了，孩子都这么大了，这样的情景还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日子才是好日子啊！
　　第二天，太阳还未探出头，吴言便看见吴晗阳柜台后面探头探脑，脑后的马尾直直的垂着。吴言因为太过兴奋，早早的就醒了，从门缝中看到刘声还在睡就悻悻的退了出来，结果就抓到了偷窥狂一枚。
　　吴言从房间门口直冲到柜台边，吓得吴晗阳转头就跑，反应过来是吴言后，又转身一溜小跑，跑了回来。一脸奸诈的看着吴言道：“听说你哥来了？”
　　吴言笑着撇撇嘴道：“消息还挺灵的嘛！”
　　吴晗阳讪讪笑道：“昨天晚上全村都传遍了，真是你哥？”
　　村里大妈们可真是神通广大，谁家有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们的眼睛，更逃不出她们的嘴，想着刘声被她们一番议论就心情不畅快，吴言呵呵冷笑一声道：“是的。”
　　吴晗阳却不解了：“你这是什么反应，你现在不是该高兴得飞起来吗？昨天晚上我听到的时候都激动了好久呢！要不是我妈拦着我，我昨天晚上就杀过来了。”
　　吴言转身坐到柜台后面：“本来是很高兴的，今天你这么一说就总觉得不是滋味了。”
　　吴晗阳转到吴言身边：“什么意思啊？我也没说什么啊？说得好像我扫了你的兴似的。”
　　“也不是那个意思，唉！我也没想要说你，只是刚好把对她们的不满发泄到你身上罢了。”
　　“不满？对谁？那些嚼舌根的人？其实她们也没说什么，也就是那些老剧本，只是给你哥加了些戏份罢了。”
　　“就是不喜欢那些添油加醋的议论与猜想，搞得我们在她们面前还抬不起头似的，憋屈的很。”
　　“有什么抬不起头的，你又没有错，是她们爱嚼舌根。下次再走她们面前过，她们看你，你就狠狠地瞪回去，紧紧地盯着她们，她们绝对会败下阵来。”吴晗阳一边说一边拉着脸，眼睛睁的老大瞪着吴言，一下都没有眨。
　　吴言微微一笑：“你很有经验嘛！”
　　吴晗阳恢复笑嘻嘻的脸：“谁家没有被人啃过几遍，你别看她们说别人说得挺起劲，自家那些老咸菜被人翻出来的时候脸色比那咸菜还难看，有的甚至会和别人吵起来；就站在自己家的坝子边对骂，整个队都回荡着她们的声音，骂得那个难听哦！可是没过多久她们又开始聚在一起叫嚼人家的咸菜，不长记性。”
　　吴言皱着个脸，纠结了半天她才吐出一句话：“她们真无聊。”她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了，住在以前那个村也没有这般神奇的事，还是这里的人都太豪放了？
　　“哈哈哈！是的。我们都八卦明星，她们至多能八卦电视剧，其余无聊的时光只好八卦家长里短了。”
　　“呃……我以后再也不八卦了。”
　　吴晗阳又大肆的笑了起来，吴言也被她感染呵呵的笑着，继知道呵欠会传染后吴言又知道原来笑也会传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