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十六章 许诺犹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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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漫天飞雪，人烟荒芜。叱云南撑着伞，缓步移至府门前。
隔着门檐，他远远的怔在原地，一步也踏不过去。脚下的步子千斤重，远处的人儿像场梦。
常茹一身红装罗锦衣裙，背对门框亭亭而立，发上落下几片白雪，刚一落下便化作水渍。她等了许久，墨发已然湿了半边。小脸被冻的微微发红，唇色却是红润。眉梢眉弯尽是蜜意。
她伸出手接着雪，手粘上了水，变得湿润。
“常茹。”叱云南眼波泛起一丝涟漪，柔声叫倒。
“将军。”李常茹听闻回身，唇齿轻笑。
叱云南急行几步，至她身旁，紧锁了眉心，眸中却似水般柔情还藏着疼惜，忙抬起手肘，将伞遮在常茹头顶，另一只手又替她拂去发尾的雪花。
“等着急了吧。”他唇角扬起一挽浅笑，忽又见她手指发红，目光一动，扯过她一双手放在自己披风之下。
“不急。”常茹一听叱云南回朝但却被削了军权，心中一急便连忙赶来。可见他如此不慌不忙，倒觉得是自己太过紧张了。
可又一想，叱云南那么高傲的一个人，如今...
“将军？”她轻唤他一声。
叱云南抬首，目光幽幽。“怎么？”
“将军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她对叱云南的态度稍感意外，却又怕伤了他那颗傲气的心。
叱云南握着她的双手，不由一僵。
他总是这般没出息，一看见这个女人身子就不由控制般。见她站在风雪中，就心疼不忍质问。可逃避总归不是办法。
“你想我说什么？”叱云南放下她一双手，双眸阴冷。
“我...”
风霜仍大作，耳边呼啸而过冬意寒冷。府门前站着的看门小厮眼见二人气氛有异，瞧瞧退了下去。
门前，男子执油纸伞，黑衣白披，傲立风霜。
女子稍稍前进一步，而且相视之人却随着退后。
她一愣，不知所措。
“将军...”
叱云南握着伞柄的手越攥越近，关节泛着苍白。
“将军...”他一声冷笑，自嘲道：“如今我手下无一兵一卒，再也不是你口中的将军了。”
常茹心头一疼，说不出话来。
“不知三小姐是否满意？”他抬起头，微含凄凉的双眸翻动着难以平复的愤慨。
“将军何出此言，我从未想过...”
“你没想过什么！”叱云南怒吼打断她，视线牢牢锁在她脸眼之上，森然问：“我一直在等你告诉我，告诉我所有事，可你没有，你只字未提！”
他紧攥的手掌忽痛起来，他能感到手心传出的温热，是血在流淌。
常茹快步上前，一双玉手紧拽住他的手臂，容色紧张，“我实在不知将军所说何事。”
她的确不知，她不知在叱云南心中她是南安王派到他身边的人，更不知叱云南以为是她亲手把奏章给了李未央。
府外的风雪虽冷，却抵不过他一个眼神的凌迟。
“你到现在还要装傻吗！”叱云南额角青筋渐渐浮起，说话时，声音都在颤抖。“南安王派你与我亲近，不过是想让我为他办事。现在他也知道我叱云南不可能俯首称他为主，所以让你把奏章给李未央好让圣上处置我，是也不是！”
廊上挂着两盏灯笼。风吹的它们摇晃不止，拼命撞击着，与风雪相衡，与烛火为伴。
他说。
回来，便娶她。
再也不会有了，再也不会了。
他给她的是一份爱慕，可如今已经变成了恨意。
她的眸色从震惊变成苍凉，身躯一震，手，恍然松开。
不由后退两步，从始至终她视线未离开叱云南的眼睛，他的愤懑，质疑，厌弃，她都看的清楚。
双眸一合，一串泪珠从发白的眼角滑落，掉落在冰凉的青石板上，破碎消失，终被雪色掩埋。
“将军...将军”她喃喃两声，喉中腥甜。
叱云南见她此态，眸中一丝伤疼，沙哑道“你说话啊。”
她额角的发丝被吹动，扑在脸上，定在眼眶湿润之处，迟迟不肯归去。
听罢，眸中眼泪已经夺眶而出，“将军是认为常茹是在骗你，以为我是为了南安王骗你？”她咬紧牙关，怔目望着叱云南。
叱云南如鲠在喉，一句话也说不出。似是默认。
听啊。
远方的号角声，孩子的嬉笑声，还有男子说要娶她的承诺。
声未灭，人却已亡。
他们自从和亲之事回城后就再也没单独见面，她想他想见他。
可她去南安王府偷奏章之后，他便再未到尚书府寻她，之后更是被派去边境，一去便是一月之久。
她等着他叱云南回来，不管他送了什么好东西，她都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是一封传信，可她送了三封才会回一封。
原以为是他因战事无暇顾及，可今天，她什么都懂了。
“常茹原以为一生错爱过一人就已足矣。”
她可以原谅他不信任她，却不能忍受他质疑她的心意。
她已经抛弃一切为了他。
许诺犹然在耳。
“可我的手下亲眼看到你在南安王府。”叱云南神情恍惚，不知该不该继续。
李常茹惨然一笑，“我是去偷奏章。”
“那你为何不告诉我！还将奏章给了李未央！”他怒斥一声，左手紧紧抓住李常茹的手腕，捏的用力，仿佛要紧紧箍住她一般。
李常茹使劲挣了挣手腕，又避开他审视的目光，盯着身侧的府柱“我不愿提起南安王让你心生疑虑。”回首，又轻轻启唇“我若说，我从没拿到奏章，将军可信？”
一把油纸伞在扬在空中，伞顶的雪花散落。猛然成为雪白一片。
叱云南蓦然扔下伞柄，左手忽然发力将李常茹拉近一步，二人相距甚近，鼻尖相碰，眸光碰撞在一起。
一个落寞，一个冷冽。
鼻息缠绕，曾几何时，他们也是如此。
“你看看我身后！偌大一个将军府，从此便要没落了！”叱云南纵身一指，御笔钦赐的叱云府，高高挂起。那时何等荣耀，如今看去却像个笑话。“你说，要我如何信你！”他眼锋如刀，口中却泛起苦涩。
他是叱云南啊。军候世家，享受的都是世人的赞誉，如今的下场他从未想到过，可却真实发生了。而李常茹一手促成了这种局面。
他要如何不恼，如何去信。
可她能如何。
“将军不信，常茹无可奈何。”李常茹容色淡漠，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叱云南突然大笑一声，笑的极其悲凉。
笑声回荡，听的常茹心头压抑难受。她并不想这样另他难受，可她不能骗他。她每一步都是为了拓拔余，和亲，围场。
可她爱他，这不是假的。是用她李常茹的身份去爱你。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如今她也不知该怎样解释，他，又会信多少。
他一只大掌强行掰过她的脸颊，令她看着自己，他用尽了所有力气，钳制着她。
常茹死死咬下唇角，与他相视。
府柱上被风雪打湿。一瞬，一个红衣罗裙女子砰然抵上，李常茹后背碰撞上坚硬冰凉的柱子，霎时疼痛不堪。还未待痛感消失，就觉一股强大力量将自己两手制住，顿时动弹不得。
耳廓一片雪花而入，寒意袭身。
下巴被两根手指钳住抬起，一股夹杂愤恨又情意浓重的吻猝然落下，叱云南霸道抢夺，每一次都恨不得汲取干净，没有半分怜惜，呼吸沉重复杂，鼻尖不停摩擦在常茹脸颊。
她任由他这般豪夺，紧闭双眸。
停了。
一切都停了。
“李常茹，你猜，我有多恨？”他在她耳边咬牙切齿，恨意满身。
他恨他自己，恨他无能。无法保叱云家百年荣耀，无法让面前的人一心为他，更无法举起剑，要了她的命。
叱云南放开常茹一双手腕，转身，缓缓弯身捡起地上已被风霜吹落的油纸伞。
常茹此时泪水已沾满着眼眶，唇角已被一番强抢折磨的通红。叱云南打开她手掌，将伞柄递到她手中，抬手轻抚了她浸满泪水的眼角，扯着沙哑的嗓子，“我叫人送你回去。”
他转身。
已是永恒。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十六章 许诺犹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