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攀》素素素

16、Chapter 16

　　纪瑶洗完澡，抱着笔记本电脑去客厅上网课，瞌睡虫频频跑出来捣乱。她怕自己睡过去，站起来松了松发酸的脖子，戴上耳机，大声的跟着应用学英语。

　　反复两次，终于做完网课昨夜，眼睛渐渐扛不住困意，躺沙发上睡着过去。

　　半夜惊醒，身上黏糊糊到处都是汗，风扇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外边一片漆黑。

　　估计是停了电。

　　纪瑶爬起来，开了手机闪光灯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掉头去阳台。黎明未至，小区里黑咕隆咚一片，远处的高楼招牌闪烁。一明一暗的两个世界，她站在黑暗里，忽觉疲惫。

　　吃过早餐，赶到公司打扫干净卫生，距离上班时间还有一个小时。给手机充上电，纪瑶转头去冲了杯咖啡，坐下开始画泰瑞的手绘方案。

　　大学实习的公司是万隆，办完手续后只上了三天班便被沈御庭丢去疗养院，陪着重病的沈老爷子。工作经验等于无，别说做方案，看水电、排风、通暖图和结构图都有些费劲。

　　这段时间，她看了很多的图纸，已经能做到看懂，就是太复杂的看的比较慢。

　　画完公共餐区透视图，差不多到上班时间。纪瑶放下笔，准备妥当江芩要用的资料，提前送去总监办公室。

　　下周一，泰瑞的项目负责人要过来看初设效果图，电视台节目组也会来。设计组还没拿出让江芩满意的方案，到时候，火肯定全冲着她来。

　　8点半，江芩出现在办公室，纪瑶敲门进去汇报了下自己的工作进展，再次踏上催款之旅。

　　乘电梯下到大堂，手机收到高温橙色预警提示，纪瑶低头查看，眼前忽然落下一道阴影。她抬起头，看清对方的脸恍惚觉得面熟，好一会才想起来是同学容钺，尴尬打招呼。

　　“要去哪，我送你。”容钺抬手遮到额前，微微眯起双眼。

　　“不用，我搭地铁去。”纪瑶堆出一脸假笑，出了大堂，加快脚步往地铁站的方向走。

　　容钺僵在原地，尴尬不已。郑文磊说她在华盛，他去空间设计部找了几次都没能见到她，没想到会偶遇。更没想到她见到老同学会如此冷淡。

　　纪瑶走出好远，还能感觉到容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眉头无意识皱起，但愿别再传什么谣言了，她的日子已经够难过。

　　马总很讲信用，纪瑶一到便在尾款支付同意书上签字。昨晚见过的那位女伴也在，纪瑶真诚表示歉意，出了马总的办公室，去找他们的大老板王总。

　　人不在。纪瑶恍惚有种自己又要等上一天的错觉。

　　十点多，打听得知王总在郊区参加钓鱼比赛，她深吸一口气，仔细把挂在墙上的大合影记牢，谢过总办的秘书匆匆下楼。

　　入了伏，气温一天比一天高，走出地铁站换乘公交，纪瑶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熟透了，就差一把孜然。

　　王总比赛的渔场有点偏僻。

　　纪瑶到的时候，第二轮比赛刚开始。她打着伞，在一群秃顶大肚的中年男人中，找到那位王总，暗暗吐出口气。找到人就好，回去跟江芩也有个交代。

　　王总钓鱼的水平一般，前边那轮只收获了一条不到3斤的鲤鱼，排名最末。

　　纪瑶在他身边坐下，找理由跟他搭腔。空气炎热，她站着不动就出了一身汗，对方大概是太过紧张，身上的T恤几乎完全湿透，边上的工业扇狂吹都没用。

　　王总正憋着火，回头一看，见来的是个小姑娘，马上收敛了火气。

　　这姑娘看着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面容白净，素面朝天。手里撑着把遮阳伞，身上穿着白色衬衫，清爽干净的模样，如清风拂过，瞬间驱散了夏日的酷热和不得意的坏情绪。

　　他打量片刻，狐疑道：“谁派你来的，这么没眼力劲？”

　　纪瑶避而不答，微笑道：“天热，鱼都不愿意吃饵。”

　　“早晨那会凉也不吃。”王总的火气又散了些，专注地看着水面上的浮标。

　　纪瑶扭头，眯起眼盯着水面看了一会，压低嗓音，“鱼是昨夜为了比赛才放的吧？”

　　王总来了兴致，含笑点头，“小丫头还懂点门道。”

　　纪瑶弯起双眼，嗓音压得更轻一些，“我猜第一轮赢的那位，钓上来的是三条一斤多的。”

　　王总左右看了一圈，拿起丢在渔具箱上的过滤嘴和烟，仔细抖了抖塞上烟点着，抽了一口但笑不语。

　　纪瑶知道他在怀疑自己，也不在意，忍着酷热保持微笑。

　　水面边上长着几棵很大的榕树，他们的位置正好在荫蔽底下，风吹过来，还是热得人心头发慌。左右两边的参赛选手不停抹汗抽烟，也很焦虑。

　　鱼始终不上钩。

　　过了几分钟，王总抽完一支烟，放了过滤嘴喝水。纪瑶本想报上自己的身份，看到浮标动了下，又打消了念头。

　　王总兴奋不已，握着鱼竿的手都有些抖，身上的T恤开始往下滴汗。

　　可惜跑了。

　　“饵料配得很香，不过对于刚刚经历了离乡背井的鱼来说，诱惑还不够大。”纪瑶含笑打趣。

　　王总低头上饵料，兴致盎然，“难不成你有招，能让那些鱼找到家的感觉。”

　　纪瑶诚实点头，趁机报上自己的身份。王总略失望，注视她片刻，忽然爽快答应下来，只要这轮赢了马上签字同意支付尾款。

　　为了这事，陆远舟提前好几天约他去打高尔夫，早上还特意打电话，要他别为难小姑娘，他原本也没想拖着不结。不过江芩忒不厚道，也难怪陆远舟一直不接受她。眼前这小姑娘就挺好，看着乖巧，眼神干净。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纪瑶暗暗捏了把汗，打开他的渔具箱，动手调制饵料。

　　被沈御庭丢在疗养院的那段时间里，她每天要做的工作，就是给沈老爷子调饵料，尔后推着他去疗养院的人工湖边钓鱼。

　　经常一早上下来，人工湖里的鱼几乎都在生与死的边缘不断跳跃旋转，死里逃生。纪瑶也在日复一日的虐鱼活动中，攒下老中青男人都爱的休闲项目技能。

　　英雄总还有用武之地。

　　第二轮王总赢了，钓上来三条鲤鱼，每条都三斤多。边上几个对手围过来讨教秘诀，王总一脸这是秘密不能说的表情，笑成弥勒佛，满脸淌油。

　　纪瑶在一旁给他抬轿，尽说恭维话。

　　赢了这一轮，王总言出必行，电话通知助理带上公章和私章过来，签字盖章，并亲自给财务打了电话，要求下午转账付款。

　　“饵料还有剩的，今天的冠军非您莫属。”纪瑶落落大方地夸他。

　　“你们老板知道我不卖江芩的面，特意派你来，算他识相。”王总哈哈大笑，连说赢了冠军再给华盛一个天大的好处。

　　没有陆远舟的保驾护航，今天这事他也会给办，小姑娘顶有趣，不卑不亢还诚实。

　　纪瑶是被江芩打发来的，但也没点破，含笑道谢，又恭维一番跟他的助理一块上车离开。

　　助理为人刻板，上了车一言不发，纪瑶也不在意，安安静静的戴着耳机背单词。

　　进入市区，早过了下班时间，纪瑶在公司附近下了车，找地方对付午饭。

　　吃完回到公司，踏进大堂，冷气一吹激动的情绪又涌上来，她控制不住地发了条朋友圈：我很快就能赢过她。配图：牛逼往大了吹。

　　走出电梯，发现整个空间设计部都在加班，瞬间有种进了冰窖的激爽感，放轻脚步回自己的格子。

　　“你自求多福。”旁边格子的同事探头过来，一脸同情，“女魔头火山爆发，熔浆温度破表。”

　　纪瑶心惊，屁股刚挨着椅子，耳边就传来江芩的声音，“纪瑶，你来下！”

　　“来了。”纪瑶匆忙站起身，小跑着过去敲门，“总监，您找我。”

　　江芩抬眸，把手里的图纸一推，眼神漠然，“催款的事办得怎么样了？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你入职也有半个多月了，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我还不如换个助理。”

　　纪瑶深吸一口气，从容道：“甲方的财务下午会转账，已经确定了。”

　　江芩哽住，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右手在桌子上敲出很大的声音，“泰瑞空中花园餐厅的手绘稿，怎么多了一张乱七八糟的？”

　　纪瑶垂眸，看清压在她手下的手绘稿是自己画的那张，冷汗瞬间打湿后背。

　　正欲解释，外边忽然进来人，耳边听到唐煜城含笑的声音，“食堂今天没拿火药当调料吧？”

　　“唐副总好。”纪瑶低着头往边上站，让开位置。

　　唐煜城微笑点头，拉开椅子坐下，伸手拿走江芩手下的那张手绘稿，饶有兴味的看起来。

　　江芩眯起眼，剜了下纪瑶，不冷不热地睨着唐煜城，“什么事直说。”

　　“这方案还挺有新意，可惜没考虑到隐私需求和消防安全。”唐煜城答非所问，放下图纸，嘴角噙起一抹笑，“走吧，上去开会。”

　　江芩拿回那张手绘稿，三下两下揉皱了丢进垃圾篓，利落站起身，对纪瑶说：“把我的办公桌整理干净，通知预算员尽快把赛诺的预算做出来，我一会要看。”

　　“明白。”纪瑶悄然松了口气。

　　唐煜城站起来，等着江芩拿好开会要用的资料，一块出去。

　　纪瑶吁出口气，谁知他又折回来，弯腰捡起被江芩丢进垃圾篓的手绘稿，状似不经意的说：“大老板的司机好像跟你很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