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攀》素素素

17、Chapter 17

　　纪瑶错愕，不知该怎么回答。

　　说熟也挺熟的，楼上楼下的邻居。说不熟也没问题，她至今没问大胡子叔叔姓什么，叫什么，只知道他以前是出租车司机，别的一概不了解。

　　唐煜城余光扫过去，见她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笑了笑，展开皱成一团的手绘稿，曲起手指掸了掸，若无其事地转身出去。

　　纪瑶猛然回魂，冷汗一瞬间打湿后背，想要拿回自己的手绘稿，又怕江芩误会，只能干瞪眼。

　　又捅娄子了……

　　唐煜城把手绘稿折好收进裤子口袋，不疾不徐地跟江芩乘电梯上楼。

　　会议室里已经坐了好些人。赛诺这个工程中等规模，但公共建筑装修在技术上有诸多要求，规范方面的条条框框也比较多。

　　华盛接手的工程，这么多年从未出过安全事故，离不开陆远舟的吹毛求疵。每次新的工程开工，他都要开会，大家早习惯了。

　　说完赛诺的项目，陆远舟目光一转，望向江芩，“泰瑞的项目还是会对外招标，重点部分是空中花园餐厅，意图打造第二个明珠塔上的360°全景餐厅，江芩，你怎么看。”

　　“这个项目不能接，节目制片人那里过一手，到我们手中利润本来就很薄，高层建筑的消防是重中之重，甲方还要求加上温控系统，并且不肯全款。”江芩神色漠然。

　　陆远舟抿了下嘴角，望向唐煜城，“你呢，什么意见？”

　　唐煜城摊手，“我同意江芩的判断，泰瑞大厦的装修总预算在四千万左右，消防是大头。预算内还包含了整楼的智能控制系统，这一块的设备采购虽然由乙方负责，品牌却是由甲方指定。”

　　“全楼A级防火材料，温控烟感消防喷淋系统的控制设备，也已经指定品牌。”江芩接话，“这么算下来，我们的可操作空间非常小。”

　　会议室里有片刻寂静，工程部的李工轻咳一声，接着说：“另外还有个问题，该大厦的给排水系统设计有缺陷，完工后一旦进入雨季，贴着缺陷部分的墙面会渗水，维修繁琐又麻烦。”

　　“听说万隆也在接洽。”建筑部的梁工插话。

　　会议室安静下去，陆远舟压低眉峰，拿起桌上的水性笔转了几圈，说：“大家的意见既然一致，这个项目我们不争，初设完成后退出竞标，散会。”

　　江芩合上资料夹，等着会议室里就剩她、唐煜城和陆远舟，漠然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陆远舟，“非她不可？”

　　“适可而止。”陆远舟愠怒。

　　江芩拍桌，拿着资料夹愤然离开。陆远舟仿佛没看到她的脸色，烦躁丢开手里的钢笔。

　　会议室里很快空下来，唐煜城干笑了下，拿起丢在会议桌上的烟打开，抖出一支递给陆远舟，自己也拿了一支打火点着。

　　烟雾升起，他倾身靠向椅背，不疾不徐地拿出手绘稿递过去，“你的小侄女很有灵性。”

　　陆远舟吐出口烟，不明所以地接过来。

　　画面很满，透视的技巧不是太熟练，不过构思不错，就是忽略了设计中最重要的一点：安全。

　　“你从哪找来的？”陆远舟放下，掸了掸烟灰，“怎么看出来是她画的。”

　　他只知道纪瑶那个小骗子很有意思，也很上进。

　　“在江芩手下待久的人，不会有这种天马行空的想法。”唐煜城笑得像只老狐狸，“下半年的项目可以让她练练手，明年送去参加比赛。”

　　陆远舟挑了下眉，不置可否。

　　“江芩在校的时候就拿奖无数，还是好几个国际比赛的评委，华盛也该推出新的设计师了。”唐煜城脸上的笑容不变，“她29了，不会有太多的耐心一直等你，你刚才真过分。”

　　“少拉郎配，不是看在你的面上，我不会让她进入华盛。”陆远舟皱眉。

　　唐煜城敛去笑容，低低地咳了几声，转开话题，“老实说，纪瑶那小姑娘挺逗趣的，能让你这么放松的人不多，不过你瞒着身份这事不对，万一哪天她从别人嘴里知道，如何收场。”

　　“不谈私事。”陆远舟捻灭烟头，边看表边站起来，“王总约我去打球，说是钓鱼比赛拿了冠军，赢了一套喜玛诺亚洲限量版的杆子，一块去见见。”

　　唐煜城点点头，灭了手里的烟，伸手去拿那张手绘稿，不料陆远舟的动作比他还快。

　　眼看着他把手稿仔细叠好收起，他也懒得调侃了。明明把什么都写在脸上了，还欲盖弥彰。大老板的司机？也就是小姑娘心思单纯才信他，换个人，估计会白天看他演戏，晚上回去偷偷笑出声。

　　下午四点，气温达到最高，办公室里的冷气几乎感觉不到。

　　纪瑶坐立不安地窝在格子里，额上冒出大片大片的汗粒，边整理资料边琢磨，唐煜城的举止很奇怪，看她的眼神也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带着审视，还有那么一丁点看戏的味道。他想看什么戏？

　　江芩非常傲气，特别不喜欢手下的人，越过她擅自设计她接洽的项目，更改她的创意，哪怕不合理也不能提。

　　纪瑶是助理，贸然设计方案已经触了她的大忌，万一那张手稿，好死不死落到大老板手里，江芩肯定会以为，这是急于出头所以故意给她难堪。

　　也不知道有多大的锅，又要砸到她头上。

　　忙到6点多去食堂吃饭，陈行云也在加班，纪瑶看到她无比亲切，忍不住笑。

　　“好巧，你们也加班。”容钺自来熟，端着盘子在两人对面坐下。

　　纪瑶脸上的笑容有点僵，点点头，“好巧。”

　　陈行云也笑得很假，“好巧。”

　　大家一个公司的，晚上加班几乎都选择在食堂吃饭，搞得好像在外偶遇似的，尬死。

　　容钺仿佛没意识到自己不受欢迎，坐下就开始打听纪瑶之前在哪家公司任职，为什么会来华盛。纪瑶一点都不想跟他聊，又不好赶他走，有一搭没一搭地接了几句，吃完立马开溜。

　　陈行云被她的速度惊呆，也加快速度吃完，飞奔去找她。

　　一口气跑到电梯厅，见纪瑶拿着手机不知在看什么，她停下来，拍了下她的肩膀，粗粗喘气，“人家可是大老板的表侄子，你至于么？”

　　“别忘了谣言是怎么说我的，他的身份公司里没人不知道，我不想再惹一身骚。”纪瑶收起手机，心跳略略加快。

　　大胡子叔叔说，公司下半年有个很重要的项目，会在明年送去参加国际空间设计大奖的比赛，公司准备选送新人参赛。

　　“说的也是。”陈行云一脸同情。

　　电梯正好到达，纪瑶收了手机进去，恍惚想起自己不是设计组的员工，选送新人去参加比赛也轮不到她，瞬间失望透顶。

　　陈行云以为她是因为遇到容钺才不开心，想笑不敢笑。

　　纪瑶瞥见她的表情，淡笑道：“我是不是很有狐狸精的潜质？”

　　“有……个屁。”陈行云“扑哧”笑出声，“要我说，你也不用太避嫌，越是刻意别人越怀疑。”

　　“有道理。”纪瑶深以为然。

　　回到楼上两人分头往各自的办公室去，继续加班。

　　纪瑶是最后一个走的，到家将近10点。洗完澡打开电脑看了下大胡子叔叔说的比赛，发现自己想要参加，今年已经来不及，条件也不符合，瞬间又燃起斗志。

　　今年不行还有明年后年。

　　公司对新设计师有扶持政策，一般情况下小的项目江芩是不出手的，而是交给设计组自行讨论设计，她只负责把关。只要转岗成功，她还是有机会拿自己设计的作品去参赛。

　　临睡前，她想了想，给大胡子叔叔发了条短信：明年，我一定能拿着自己设计的作品参加比赛。过了一两分钟，他回复过来，简单明了的三个字：多读书。

　　纪瑶对着屏幕翻了个白眼，嘴角却控制不住的往上翘。

　　周六加班，不光是空间设计部，建筑部和工程部也在加班。

　　容钺在工程部，中午去食堂吃饭又遇到。纪瑶这次没有给他脸色，但也不热情，边吃边跟他闲扯高中往事。

　　“明天不用加班，我约了郑文磊开黑，你要不要一起来？叫上陈行云一块。”容钺双眼微弯。

　　纪瑶抬了下眼皮，摇头，“我明天要去接外婆回家，没空，下回吧。”

　　容钺挠了挠头，略显失望，不过只是一瞬很快便恢复过来。

　　纪瑶当没发觉。

　　下午四点，工作提前完成。纪瑶去上完英语课下楼，手机忽然有电话进来，显示是大胡子叔叔。她笑了下，划开接通，“要请我吃澳洲龙虾啊？”

　　“你想被热死么，快上车。”陆远舟也笑，倾身开了副驾座的车门，“玛莎拉蒂。”

　　纪瑶抬眼望去，见路边停着一辆白色的玛莎拉蒂，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挂断电话一溜烟地冲过去，兴奋坐进副驾座。

　　陆远舟等她关门系好安全带，踩下油门平稳开出去，“这车在市里跑跟老牛拉磨差不多，敢不敢跟我走。”

　　“叔叔，我人都在你车上了，别装好么。”纪瑶低低笑出声。

　　陆远舟也跟着笑，到了路口马上掉头往城外开。

　　上了四环，他不断加速，纪瑶开了车窗高兴地手舞足蹈，“过瘾了。”

　　陆远舟微微偏头，嘴角止不住向上扬起。

　　兜了一圈回到市区，纪瑶的手机有电话进来，她看了眼号码，脸上的笑容瞬间冰封，冷着脸划开接通，“沈总，有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