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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第一回 谁家小童神飞扬(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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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眸光低垂,杯身被握得发白。
“可是阿显,安乐纵有千般好,无你,也是徒劳。”
男子的目光如炬。
“有些话我只说这一次,”她盯着徐显的眼睛,目光通透而执着,“嫁你,我愿。此生,无求。”
他骤然抱紧她,怀里触到温暖的身躯也不肯罢休。她一直知道他的心结是什么,却从不点破,一贯陪伴,她的陪伴是他所有的动力与勇气。
在李芸看不到的地方,徐显皱起眉,那个人,他一定会阻止。他会倾尽性命,护住他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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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剑室,徐风影迈开小短腿去了书阁,费心费力地趴在爬梯上找怀柔公主的那篇《长河赋》。奈何她虽早慧,身量却只丁点大,查阅整个书阁,这对她来说,着实是一桩费力的事。偏她爹还放话给府内众人不许帮她,找之背之,全靠她亲力亲为,半点不能假手于人。
她只想咆哮:这真的是亲爹咩?!!
不过腹诽归腹诽,该翻的书还是要翻,她与爹爹定下的约定,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徐风影艰难地挪着自个儿的短胳膊把一本书从架子上抽出来,没留神脚下一滑,身子直直坠地而去。手里头还抱着一本厚书,那模样真是,惨不忍睹。
好在她娘亲素来细心,书阁的地上铺了厚厚一层毯子,倒是没摔疼,只是四仰八叉的,太过难看。
她慢吞吞爬起来,先把自己理正,再捡起那本厚厚的书,把书也理正。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你在寻什么?”
徐风影一愣,一双大眼睛自然朝着来人望去。
他玄衣墨发,眉目如珏,周身清贵,肃肃如松下清风,朗朗如云间霁月,只站在那里,就自成一幅画。
她眼睛一眯,惊觉记忆里并无此人。想到他私闯徐宅竟然无人知晓,自己又是这么个小身板,直接对上定然没有好结果。不如先周旋,待得有时机再喊捉贼。
“一本书。”她答,而后又慢吞吞爬上木梯。
男子走过来,看着她爬上爬下,累的气喘吁吁。他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只在她累了时递给她一块帕子,“擦擦。”
帕子小巧精致,上面绣一枝梅花,一树梅花唯独绽放一朵。也不知以什么材质制成,面料上总有一种暗波流动的错觉。递帕子的那只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右手尾指上一枚小小的戒指,碧玉一般晶莹光泽,像是要把人吸进去。
她接过来,擦擦汗珠,把手帕折好,正要还回去,兀自在角落发现一个花字。
“谢谢你啊,大哥哥。”她笑容可掬,又是一副濡濡的嗓音,甜得就像糯米糕一样可心。
玄衣男子轻笑:“只怕你这会想的是,如何将我捉住吧。”
她一愣,转瞬间又恢复自然笑容,“大哥哥,我才这般年纪,如何会有能力捉你?”
“你找什么?”他没有接话,又问道。
徐风影心想,便告知他罢,说不定这男子果然能帮得自己。于是也不再隐瞒,直直仰头对上他的目光,诚实道:“《长河赋》。”
男子听罢,转身走了几步,沉思一下,又转过弯,略过几排书架后,在一方旧格子上层抽出一册。
“给你。”
那册子并不厚,封面四字:唐瑄文集。
唐瑄,字如是,号怀柔。
徐风影喜滋滋拿过去,也不问他是如何轻易便找到这本册子,径直去了一旁翻阅。
等她看完回神的时候,才发现那男子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真是个奇怪的人。
她努嘴。
——
一时入定,整整三个时辰,徐风影都在仔细琢磨《长河赋》,越琢磨越觉得怀柔公主这篇赋写的极妙,她额头有细微汗珠冒出,却顾不得仔细擦拭,抬手拿袖子一撸,这才恍然发现,那人的帕子还在自己手里握着。
她暗忖:这算不算是私相授受?
扑哧一笑,捡起那册子,推门走出书阁,帕子被随手扔在一口旧木箱里,转头便忘了这桩事。
次日徐显坐在正堂,李芸并几个徐家的长辈都在一侧,不同于其他人的严肃,她娘亲正一派慈祥地含笑将她望着。
徐风影甜甜一笑,矮身行礼。然后站起,口中吐字,音色稚嫩却朗朗不绝,在座没有人出声。
她自幼聪慧,遍识人情,凭着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强记下通篇《长河赋》。而今这场考验,已经没有多大的难度,她爹考她的,有一半想必也是去找出那本册子。
毕竟,纵使她天资聪颖,也还只是个三岁孩童。很多事情,非长者不可为之。
“明彻,着人拿纸笔来。”
家主开口,一旁站着的青年立时转身退下,不多时便端来一小几。上置文房四宝,笔墨纸砚无一不有,整齐放着。
徐显拿过紫檀狼毫,她端端正正站在原地,目不斜视,只盯着自己的脚尖。
半晌,她爹道:“成了。”
李芸拿过一看,“行文流畅,字体虬劲有力,阿显的风情不减当年啊。”
他无视自家夫人的调侃,只对着徐风影道,“影儿,你过来。”
她依言过去。
她爹指着白宣对她道:“这便是求贤书,”说完便拿出一枚印章,看着她,“这印一落下,书文便生了效,不管你以后得谁为师,若不敬师长,自有咒法约束。”
她努嘴:这真的是亲爹咩?
李芸一愣,不甚赞同:“阿显,她还是个孩子,你拿斋师咒给她做什么?”
徐家主闭眼摇头,“我在教她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她娘还想说些什么,徐风影已经自顾自接过她爹手里的印章,啪一下盖在那白宣上。
清脆的一声响,就连徐显也怔了一下。
这果断,这决策,真的是一个三岁的孩子能做的出来的??
在座所有徐家长辈们,都用一种复杂的神情看着她。
徐风影却呲牙一笑:“爹爹,这个好玩儿!”
除了徐显,其他人都是一阵叹气:果然还是个孩子,不晓得自个儿刚刚契下了什么约。
她爹吩咐明彻,“去把这纸书文贴在言一客栈的大门口。至于如何交涉,你知道怎么做。”
明彻领命而去。
“影儿告退。”
她爹摆手,徐风影这才慢吞吞挪着小短腿移出正堂。
耳后传来她娘轻轻埋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