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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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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萱走出小院,远远便望见渡流岚漫不经心地背倚在一株树下,三月嫩绿的柳枝在春风中招扬如一树轻烟,将他一身月白色锦袍衬得格外清雅好看。
司空萱走近,渡流岚低头摆弄着一根柔软的柳条儿,放荡不羁地笑道:“司空姑娘昨夜好兴致啊,怎么,这么早就不陪弟弟了?”
“你有病啊?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司空萱虽不解他话中含义,但料到他口中不会有什么好话。
“是啊,莫名其妙。我在说什么鬼话……”渡流岚拿柳条点着自己的额头,唇角斜斜上扬,“呃,司空萱,咱们可以出发了吧?”
“不,还有一件事。”
司空萱将手伸到渡流岚面前,纤纤素指间拈着一颗淡金色的药丸。
“逼我吃下毒药,以便受你挟制?你认为我会吃吗?小姐,你搞搞清楚好不好,现在可是你、在、请、求、我……”他的表情像听到了世界上最大的笑话。
可是,司空萱清滢的目光却静静望竟他眼中,带着一种天真的执拗。
“我知道这很无礼,但请渡公子服下它。因为只有当我亲手掌握着你的生死,我才能完全信赖你。渡公子其实不必担心,假若我日后不肯给你解药,渡沙城又怎么会放过月墟?你说呢?”
渡流岚笑道:“用我的命作押,来换你的信任;用月墟谷的存亡作押,来换我的信任。哈哈,司空姑娘的交易很公平!”
说罢顺手接过药丸,扔进嘴里。
司空萱的眼睛这才快乐地一眨,平日那个严肃而谨慎的萱姑娘,此刻却宛若一个小女孩,终于得到了心爱的玩具。
谷壑是森绿森绿的,涧水是白湍湍的,长长的索桥则透出经年的青灰色,从崖谷这头连到那头,沉寂着一动不动,如同一条耐心等待着春来雪融的冬眠的大蛇。
“咣啷”“咣啷”一阵响,唤醒大蛇的人来到了。虽然铁索已因荒废多年而生满了锈斑,但在空荡荡的山谷中,锁链相撞的声响依然显得响亮而清越,荡起阵阵回音。
“你好象有些害怕,是吗?”司空萱回头望着渡流岚,只见他已落下好一段距离,双手紧紧抓着铁索,眼睛直直盯着脚下,一步也不敢再往前。
“什、什么?我听不清!”山谷中十分散音。
司空萱略一迟疑,便快步走了回去,将手伸给渡流岚。
“把手给我。”
渡流岚好容易站稳了脚下,仰起头傲声道:“你也太瞧不起本少爷了,再怎么着也不能……”
萱不耐烦地一把抓起他的手,命令道:“闭上眼睛,什么也不要想,只需要牵住我的手就好了。”
渡流岚一怔,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岚儿,牵紧娘的手,不要走丢了哦……”母亲温柔的笑容,香软的手掌。
……母亲惨白的面容如同失血的蝴蝶……
“娘,不要,不要离开我。渡沙城好大,好荒凉,岚儿一个人会走丢……”
……
“喂,别把我一个人丢弃了啊。”渡流岚闭着双眼,跟在萱的身后,忽然开口道。
“你说什么?”萱没有听清。
“你耳鸣了!我什么也没说!”渡流岚在她背后喊到道。
月墟谷真的很深很大。太阳已经开始西沉,两人一前一后在荒莽的谷中穿行。
“唉,真无聊。”渡流岚嚼着一根长长的草茎,“喂,司空萱,咱们聊点什么吧?”
“恩,聊什么?”宣口中应着,脚下却一步不停。
“比如说,呃……比如说你弟弟……”
萱蓦地转过身,定定盯着渡流岚:“我弟弟怎么了?”那副表情好象只要一听到一句贬损的话,她就会扑上去吞了他。
“哎、哎、哎,别那样盯着我哈,像头小母狮子似的……”渡流岚被她盯得倒退一步,“就是说……司空月落那小子……好象对你很好啊……”其实他本来是想骂月落孤傲沉默得像患了自闭症的。
“是啊,月落是好孩子。”萱脸上的神情一下子骄傲得像个女王,却又温柔得像个初恋的女孩。
渡流岚心中忽然莫名地有一丝小小的酸意,便接口道:“是啊,是好孩子。不过他只是你一个人的好孩子,你没看见他从来不和别人多说一句话,沉默得像座雕像吗?只是因为你和他是一母同胞的姐弟,他才会对你好一点的……”
“可我们不是一母同胞的姐弟啊。”
“什么?”
“我是师父捡回来的,月落也是师父捡回来的。你说,我们怎么可能是同一个母亲呢?”萱耐心地望着渡流岚,就像在解释为什么三乘以七会变成二十一。
“我七岁那年,有一个大约有五六岁的小男孩忽然出现在清冷潭边,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他抱着一把比他还高的剑,跟谁都不说一句话。后来我就领他去见师父,师父他占了星相,什么也没说,就把他留下来了,后来……我也忘了为什么,他就成了我的弟弟月落。”
“哦,真是个古怪的 ……”
“你说什么?”萱目光一冷。
“没、没什么……咦,你看那个——”
渡流岚像抓到了救命稻草,急忙将手指向夕阳渐落的天边。
一座高大的银白色的宫殿,背对着夕阳,光和影,在它身上交汇成奇异的庄严。
月墟神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