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军行》一个板栗

3、第三章

　　第三章
　　青亭是赵沅挺的结义兄弟，一直跟在赵沅挺的屁股后面办事，之前受命去邻县运官粮，在途中受到落草的暴民袭击，一路的兄弟都遇害，只有青亭幸免于难。本来运粮应该加派人手，可是因为路途不远，平日里那条官道又是及安全，大家放松了警惕，这才出了岔子，那群暴民也是走投无路，将一腔怨气都发在官兵身上，乱棍之下，竟是不留活口，不过他们也运气不好，刚截了粮，路过的扶沟守将带着一溜儿小兵就将他们就地正法，当时天色已晚，官兵草草将尸体收到路边的破庙，第二天才通知赵沅挺。
　　赵沅挺是扶沟城里的巡检，官微言轻，手里管着百余弟兄，巡检地方大小事宜，主要职责是维护地方安保。巡检本无例开府，一直以来都是依附城衙，可在乱世之中，治安这一块儿显得尤为重要，于是下面多开巡检府，以保一方太平。赵沅挺府里收留了许多流民，阿九便是其中一个。
　　阿九主要负责照顾青亭，平日里大家有个头痛脑热，也都来阿九这里开方子，说来也怪，阿九的方子治小病拖拖拉拉的，拉个肚子能治半个月，可是积年的老毛病阿九也能给调理好，也说不清她那药到底有效没效，于是阿九在府里渐渐混个脸熟，大家都知道有个父母双亡的大夫叫赵九。
　　阿九为青亭把了脉，有见他面色尚好，便知他已无大碍。
　　“这段时间在吃食上先忌生冷辛辣，别的倒没有什么，你要多出去走动走动。”
　　青亭淡淡的“嗯”了一声，不多言语。他整日闷在房内，在经历生死之后，以前那个热血少年变得无比沉静。
　　阿九知道青亭需要迈过心里的那个坎，也不过多劝慰，收拾了东西就要起身离开。
　　“阿九。”青亭突然出声。
　　“嗯？”阿九回头。
　　“和我一起办差的耗子和杨大哥都死了。”
　　“我知道。”
　　“我们运粮回城，是为了支援西北战事，那些人从西北逃过来，为何要伤我们性命？说来，我们也是为他们卖命，我想不通。”
　　“想不通就再想想。”阿九静静听他说完，轻声回答道。她知道青亭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愿承认罢了。黎明百姓最忧心的是生计，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守着一亩三分地过活一辈子，这些人颠沛流离，一路奔逃，寻求江南的庇护，却被驱逐打压，对外族的愤恨以及对朝廷的怨恨，一并发在了这些官差身上。
　　青亭本来也没有期待阿九的回答，他不再言语，默默地望着窗口的一盆绿植出神。
　　阿九也默然背着药箱跨出房门，直面遇上了来看望青亭的赵沅挺，赵沅挺担忧青亭伤势，阿九便与他说了青亭的情况，赵沅挺听完，眉头一皱，径直踢门而入。
　　青亭还没回过神来，赵沅挺已经一拳打了过去，青亭吃痛，向后踉跄几步，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另一拳又到了面门，青亭连忙防御几招，手忙脚乱之下，被赵沅挺一脚踢中胸口，青亭倒地，痛的爬不起来，赵沅挺也停了手。
　　“脚虚乏力，招式轻浮，我教你的拳法都忘光了吗？”赵沅挺大喝“站起来！”
　　青亭四脚并用，捂着心口慢慢站起来。
　　“大哥，，，”
　　赵沅挺一脚踢上他的胫骨，青亭闷哼一声，吃力倒退几步，终是站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青亭挨打挨得莫名其妙，他抬头不解地望着赵沅挺。
　　赵沅挺还想发难，看青亭哀怨的样子又不忍心，于是平复了一下心情，冷声道：“从今天起，每天饶扶沟城跑三圈，把以前的身手给我练回来，若还是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以后别叫我大哥！”
　　青亭见赵沅挺生气，低声回答了声是。
　　赵沅挺向前一步想扶起青亭，青亭条件反射的向后一缩，赵沅挺顿住，转身拂袖而去。他出门的时候朝站在门口的阿九使了个眼色，阿九心领神会，赵沅挺这才放心的走了。
　　阿九进屋扶起青亭，为他检查伤势，青亭整个人还是愣的，其实不过是受了一些皮外伤，痛是痛了点，可是不妨碍他每天绕城三圈。他骤然挨了打，还被外人看见，脸色极不自然，阿九见他挨打后有人气多了，又顺手给他开了几副极苦的药，吩咐他一日三顿的喝。
　　于是，一大早，扶沟城里的人就看到一个鼻青脸肿的少年饶城狂奔，扶沟城不大，策马半个时辰可以绕城一周，青亭第一天跑了半日，回府后倒在床上连晚饭都睡过去了，第二天跑着跑着就载倒在路上，阿九熬了药汤候在路边，把他灌醒后招呼他继续跑，第三天青亭堵在赵沅挺门前，哭着喊着要归队办差，说是自己全好了，见阿九端着药过来，当着赵沅挺的面耍了一套拳法，一溜烟跑掉了。
　　赵沅挺看着青亭的背影无奈的摇摇头，回头看见阿九在用药汤浇花，二人对视一眼，欣慰的笑了。
　　接下来青亭倒是安生了，虽然不复以前的飞扬跋扈，倒是沉稳了不少，这对他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而西北的战况频频传来，江南虽离得远，没受战争波及，可是大家的弦都崩得紧紧的，时刻担忧着哪里又丢了一块地，鞑子大军离得有多远，紧张的气息弥漫在整个扶沟城。

　　这日，赵沅挺召集大家在大堂内会合，阿九左眼皮有些跳，按时到达堂内时，屋里满当当都是人，阿九连忙在最下手找到自己的位置，果然，赵沅挺一番慷慨激昂，国破家亡云云，壮士为国云云，驱逐鞑虏云云，直听得众人壮志凌云，一腔热血在心头翻了又翻，阿九在心里暗道不好，果然，赵沅挺又煽情几句，大意是自己要去靖州从军，你们要去就一起，不去也不勉强等等，众人都是血气方刚的汉子，哪里听得这话，齐齐表示与他共进退，还宣了福难同享的誓言，阿九站在最后颇有些无语。
　　接着，赵沅挺豪迈地提起一坛酒，随手撕开酒封，将酒洒在面前的十一个陶碗中，倒不是都要满上，图的就是这个气势！然后将空酒坛狠狠地摔在地上，众人叫了一声好，赵沅挺又掏出一把匕首，挨着在每个酒碗中滴了一两滴血水，接着，群情激昂的众人都排着队上前献血，阿九低头扫了扫门口，盘算着自己神不知鬼不觉逃跑的胜算有多大。
　　青亭站在阿九前面，心里想着阿九大约没见过这种大世面，于是想着帮阿九一把，自己绕到阿九后面，将阿九推到前面，阿九还没缓过神来，马上就轮到自己了，众目睽睽之下，阿九也只好挨个儿洒了血，站在一旁时还觉得甚是糊涂。
　　赵沅挺见阿九如此利索，心里十分宽慰，等青亭也走完过场后，眼见面前一屋子的好汉，心里一激动，不由得红了眼眶，“大家如今重新结为生死兄弟，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黎明百姓，以后大家就不要叫我大人了，大家以兄弟相称，唤我赵沅挺一声大哥便是！以后一人战死，那人的父母亲人便由活着的人供奉！待我们征战沙场，保家卫国！”
　　气氛似乎到达了顶点，大家人手一晚血酒，仰了脖子一口干了后往地上一摔，颇有几分视死如归的气势！
　　阿九心里忐忑，不知道赵沅挺是想带大家从哪一家军，而赵沅挺见阿九欲言又止的模样，倒是先问了一句“阿九可是有话要说？”
　　阿九回答：“赵大哥忠义，不知我们此去，是向西还是向北？”
　　赵沅挺听言，倒是向大家解释道，“昨日我收到来信，薛大将军在阴山脚下拼死支撑，鞑子一时被堵在阴山之外，可是平西军在外征战几月，粮草补给不足，朝廷送的粮草被老匹夫周琅截在庆州城，我们此行，便是投奔靖州赵沅挺，赵将军正在招兵，以取庆州救阴山。”
　　阿九脑袋转了几转：“赵大哥，靖州城距我们千里之远，待我们辗转抵达时，怕是战机已变。”
　　赵沅挺听出阿九话中有退缩之意，不由得心里有些生气，还未发话，一旁的青亭已经先按捺不住，“你小子不是才喝了酒，怎么说起浑话来，如今生死存亡之际，现在不去更待何时？等我国疆土尽归外邦，我国百姓尽遭屠戮，那还去个屁！”
　　赵沅挺听得心里激动，重重地拍了青亭的肩膀，沙哑着声音道：“好兄弟！”
　　那青亭也是一时激动得上了头，扬言道：“我誓死追随王大哥！青亭不懂天下形势，但懂得为国捐躯，王大哥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群情又是一阵高昂，阿九倒是有些哭笑不得，如今西边北边南边都在打仗，阿九倒是想守在中间过自己的太平日子，那青亭回过头来撇了一眼阿九，颇有些看不起的样子。
　　阿九马上表明真心：“王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着，如今大家都想参加，可是靖州太远，不如王大哥先召集附近有意从军之人，大家一起投奔靖州如何？”
　　赵沅挺见阿九如此说道，与自己心里所想不谋而合，觉得之前错怪了他，于是接道：“甚好，这几日我们先张榜招人，再向乡绅借些余粮，到时一起出发！”
　　众人又齐齐道了一声好，赵沅挺便给各人分配任务，众人各自准备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