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晋之路遥秋风越》浮世安rosedale

18、拜师

　　嵇绍肯了首，愿意教左思琴，山涛大人自然是没有意见。实际上山涛老头儿高兴还来不及。嵇绍从小就是一个孤僻的问题儿童，没有什么朋友，只有石崇和卫恒还能说上几句话。而且家里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路遥在频繁出入山涛家的事不胫而走，于是门前冷落鞍马稀的奉车都尉突然热闹起来。有时候卫恒在大马路上走着走着就路过过来喝杯茶。散骑郎石崇突然找厕所也能找到山涛家里来。
　　路遥起初不甚在意，反正又不是自己的家里，别人家的客人跟她没关系。所以每每左思跟着嵇绍学琴，路遥对突然不约而同冒出来的人已经麻木了。反正有琴听，有茶喝，路遥落个清闲，就是嵇绍的脸色有点冷。
　　路遥和老头儿山涛在屋里喝茶，看见山涛的书法不错，眼睛提溜一转，舔着脸央求拜师。山涛刚开始还推脱，让路遥写了几个字，鬼画符的字体让山涛都惊了。
　　“大人可救救阿瑶吧，上次坠湖之后就不会写字了，闹了不少笑话。”
　　路遥羞愧万分，山涛摸了摸他的山羊胡子，似乎在考虑路遥的可塑性。石崇在一旁帮腔，山涛最后推脱不了才答应。
　　“老朽也是教一些基本的笔法，关键还是要看小友的勤学苦练了。”
　　路遥打十二的包票，自己是个勤奋的孩子，绝对不会辱没了山涛的名声。拜师过后，路遥就开始练习书法了，路遥从未有过的认真。
　　路遥进度速度缓慢，半个月下来，字体勉强能辨认，戒尺倒是挨了不少。别看山涛表明上极其和蔼，其实是个非常严厉的老师，学不好可是要受罚的。
　　路遥摊平手掌，哆哆嗦嗦递过去。山涛手持戒尺，脸上的和煦被严肃所代替。
　　“山涛大人....能不能轻点....”
　　路遥放在背后的那只左手已经红肿，最后只能换右手，这手打坏了，就没办法练字了。
　　山涛大人严肃着脸，一戒尺打下去，路遥小脸都皱成一团，山涛再打，路遥扁着嘴，泪眼汪汪。
　　“阿瑶自己要学的，这点苦都吃不了，还怎么成为书法大成？”
　　石崇吊儿郎当抖腿，路遥把眼泪忍回去，发誓要更加努力。
　　“我不能让山涛大人丢脸，勤能补拙.....勤能补拙.....”
　　石崇哈哈大笑，然后指着刚才山涛打路遥戒尺时偷偷进来，默默坐在一旁的嵇绍叫起来。“嵇延祖，你刚才是不是笑了？你....你....竟然笑了.....”嵇绍拿着茶杯面无表情的喝茶，完全一副我在第二频道，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路遥凑过来。“笑怎了，人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人只要没有毛病，当然会笑了。”
　　“你知道什么，我认识他这么久总共见他笑没超过三次，今天是第三次。”石崇有些气哼哼的，亏他一直以为嵇绍笑点低，自己有一段时间像白痴一样逗乐他。结果发现嵇绍不是不会小，而是不屑于对他笑而已。
　　“你认识他多久了？”
　　“十年。”
　　路遥吓了一跳，也够久的。连认识十年的石崇都吝啬给好脸色，路遥三番几次惹嵇绍
　　公子不快，嵇绍公子不过写了快牌子厌恶她一把，路遥突然觉得嵇绍对她还是蛮不错了。
　　“嵇绍不对你笑就对了，我要是天天对着你这样的地痞流氓，也不会有好脸色，起开，别挡我光练字。”路遥将衣襟大开大敞的石崇踢到一边，在自己的案机跟前跪坐下来。披头散发的石崇捻着自己的头发。“我怎么就成地痞流氓了？嵇延祖还不管管你的媳妇，太没大没小了。”
　　路遥抄起案机上的压纸的砚台就朝石崇丢过去，黑色的墨子沿着石崇的袍子滚落，一身衣服算是毁了。石崇干瞪眼，看了看路遥，又看了看一边淡定喝茶的嵇绍。
　　“你个小丫头....啊....我要疯了.....”
　　“有句话叫住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阿瑶是小人种的女子，女子中的小人，哼哼。”路遥扬起下巴得意的笑了。
　　嵇绍慢条斯理喝茶，在杯子下的嘴角，微微上扬，谁都没有看见。
　　天才是靠三分天分，七分靠汗水勤奋。
　　这个定理也会有失灵的一天。
　　一个左思，一个路遥，堪称朽木难雕。山涛对着路遥毫无精益的书法叹气，嵇绍对着左思弹坏了的第五张琴黑脸，直接将左思赶了出去。
　　走廊上左思碰见又被打板子的路遥，左思羞愧难当跟路遥吐露心事。
　　“阿瑶，我是不是太笨了，怎么练最基本的都学不会。”
　　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路遥也有点蔫菜。
　　“这几天，我也有点怀疑人生。”
　　左思一头雾水。
　　路遥索性坐在廊下，晃着两只小腿。
　　“你看啊，人在学什么都是速成的，怎么到我们这里就变成后退回放了呢。是咱两不够努力吗？”左思的十根手指头每根都有伤，路遥两只手掌肿得跟馒头一样，手腕也红了。路遥和左思对视一眼。“很显然，咱两不是那块料。”
　　“阿瑶的意思是放弃？”路遥两眼放空，“也许我们应该放弃，但是心里却不想放弃....是不是....这种感觉？”
　　“我从小就不如其他兄弟，嘴笨，还不会说话，做什么都比别人慢，好不容易想学鼓琴，却总不得门路。以前是以为没有遇到好的老师，现在有全洛阳城最好的琴师教我，我还是如此没有建树。我早该知道，不是别人的问题，而是我自己本身的问题。”
　　左思眼角滑下一滴泪，路遥心里同样是期期艾艾的。
　　世上有那么多的天才，就有比这多上好几倍的普通人，天才迟早发光发热，而普通人连激发可能性都没有。
　　“其实你大可不必这么难过，我曾经还被自己的老师当着所有学生的面，说成笨鸟先飞呢。”
　　这是路遥初中的求学经历，不善言谈的她总是很沉默，不轻易表露情绪。老师对路遥很放心，同样的很欣慰，因为路遥看上去很驽钝，但是却很勤奋的样子。笨鸟先飞的赞扬过后，当时所有人都笑了，好心的同学还特意过来问路遥，她说老师这是在夸你还是贬低你啊。路遥当时心里想了想，勤奋好歹也是个有点，算是表扬吧。
　　但是她心里十分的清楚，被别人看不起的感觉，是一种可耻的同情。
　　“相信我，天无绝人之路。即便是我们是普通人，依靠着自己的努力，在众多繁星之中，也是可以争的一丝光辉的。”
　　路遥安慰似的拍了拍做事的肩膀，左思依旧萎靡不振。
　　“其实有一个遥远地方的伟人，他小时候也曾经被别人说成是笨蛋，他三岁才开始学说话，七岁才会走路，他的母亲差点把他当成傻子给送人了。但是他最后成为了能影响世上所有的一个最伟大的发明家，科学家和哲学家。你想想这样的人都能成才，咱两比起他来实在是好太多了。”
　　“世上有这样的人吗？”左思将信将疑，路遥拍胸脯打包票。“当然有，可是一百年也就出一个这样的人物，他叫爱因斯坦.....”
　　“要不然，你试一试书法怎么样？”
　　左思犹豫半响，最后点点头。他总不能一事无成吧。左思跟嵇绍讲明自己不再学琴的想法，嵇绍也觉得他趁早放弃比较好，省得浪费时间。左思想跟路遥一起学书法，嵇绍一点也不意外，丢了一句，你最后还是会放弃的，因为不是那块料。
　　嵇绍的打击左思差点没有泪奔，但是作为潘普通人一员的路遥有一颗百折不挠的心。
　　“嵇绍公子，你站在高高的食物链顶端，看我们这帮凡夫俗子挣扎，是不是觉得很可笑？”
　　用路遥的话说，就是人比人，气死人。“难道这世上除了天才，其他人就没有活路了？”
　　“真正认识到自己的位置，摆正自己才是作为一个人最基本的聪明。”
　　嵇绍冷哼，路遥气到内伤。
　　“又是白日梦吗？”路遥讥笑道，曾经被自己现代的父母和前夫取笑，路遥都没有觉得有什么悲哀。她不被人理解和看好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放弃很容易，坚持千难万难，我觉得我们选择了一条布满荆棘的道路，只是为了让自己看上去可笑吗？我们即便是很普通，比别人差，但是我们有一颗绝不会轻易妥协和执着的心。”
　　小小的身躯，倔强的灵魂，永不言败的心。
　　路遥和左思用实际情况证明他们两的决心，每天没日没夜的练字，手腕酸胀的都抬不起了，屋子里全是他们写废了纸张。卫恒这几日很少来了，连潘岳都被荀勖叫去办事了，留下潘尼定时送路遥和左思过来山涛府上。那日路遥弄脏了石崇的袍子，石崇也很少来路遥练字的书房，平日里找山涛喝茶，倒是十分不看好路遥和左思的嵇绍经常过来看看他们的进度。
　　嵇绍起初也就在窗外望一眼，路遥和左思奋笔疾书，他站了一会就走。这样持续了十多天，路要和左思晨昏醒定，风雨无阻，嵇绍再从窗外经过之时偶尔也走进来。
　　“这里应该这样手笔.....”
　　一双好看的手握住路遥的小手，路遥吓了一跳。嵇绍什么时候进来的她完全没有感觉，她太忘我了，再看四周，堆积如山的纸张有点吓人。而练字累到虚脱的左思躺在一堆废纸堆里面，蓬头垢面，躺成大字形，鼾声如雷。
　　“专心点，这里力道要重一点，收笔的时候应该稳住....”
　　路遥整个人被包裹在一个温热的怀中，温热的指尖正温暖着路遥有些僵硬的，路遥偷偷瞄了一眼身侧的人。
　　嵇绍竟然教路遥写字？
　　嵇绍长而卷翘的睫毛像一小刷子一样，玫瑰一样的唇瓣，男子的喉结上下滚动，好听的嗓音像一首极其暧昧的旋律。
　　“你.....你在看什么？”
　　突兀对上一双清冷的双眸，路遥小心脏猛的一跳，在嵇绍的目光下落荒而逃。
　　“没....没....看什么....”
　　路遥的唇不小心划过嵇绍的脸，嵇绍楞了一下，路遥赶紧别过脸去，嵇绍触电一般红着脸走开。这一幕恰巧被路过的石崇看见，石崇依在门口打趣，眼睛里满是笑意。
　　“小弟妹和延祖感情不错啊，什时候成亲？”
　　路遥捡起手边的纸团就朝石崇丢去。
　　“流氓思想。”
　　石崇接住路遥的纸团，指着自己的鼻尖问嵇绍。“延祖你媳妇儿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你看怎么说我的，我石季伦怎么就成流氓了。”嵇绍面无表情从他跟前走过，末了嘴角上扬。
　　“流氓....”
　　路遥终于能完整的抄上一篇《庄子》的《逍遥游》，笔法虽然幼嫩，但是还算勉强能过关。山涛大人第一次放过了路遥的手掌，笑盈盈的对路遥说道。
　　“尚可。”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铁杆磨成擀面杖了。
　　路遥欢呼雀跃，和左思来屋子里跑动，强烈表示自己的进步需要来顿大餐来犒赏一下。说干就干，路遥和左思在屋子里支起锅，做起了火锅，下了不少调料，汤水一滚热，卫恒和石崇携着王衍就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