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师商角》三榭柳君

3、第 3 章

　　商角打量了一圈自己的屋子，发现似乎并没有什么好收拾的。
　　他呆坐半晌，眼见得地上多出来个渐渐靠近的影子。一转头，便遇上了怀抱着布娃娃的严寒月。
　　“寒月？”
　　商角伸手，她便扑棱着过来，还像幼年时期那样，只是商角此时已经有些拢不住她了。
　　那年桃坞背着严寒月踏雪而来，寒风与黑夜成了筛子，过滤了她记忆中关于血腥与死亡的部分，商角一度感慨孩童心境的简单纯粹。但随着身量渐渐拔高，她的神志似乎永远停滞在了那个阶段。严寒月总还像那个垫着脚喂他吃松糖的小姑娘，旁的事情，不记得，也想不清楚。桃坞曾请过很有名的大夫来，那老者细细检查了她的头部，便又走了——没有受伤，要让他治什么呢？
　　“你要走吗？”女孩的眼睛继承了她父亲的黑亮，她偷偷看了一眼门口，快速地从袖中掏出三五个铜币，放在商角的手中，又故作淡定地悄声道，“你去给阿娘，她就不会赶你走了。”
　　商角莫名：“嗯？她没有赶我走啊。”
　　“可是……可是阿娘说是角哥哥付不起房钱了。”寒月想不清楚，开始和自己的辫子纠结起来，“角哥哥要流落街头了，好可怜！”
　　商角失笑，知道自己是得罪了桃坞，遭她一通编排。
　　“她那是在吓唬我。”商角将寒月手中已经一团糟的辫子抽出，小心地解开。
　　“阿娘为什么要吓唬你？”
　　“因为……”商角一时找不到梳子，只好用手顺了顺打结的头发，重新编辫子，“因为我不听话。”
　　“角哥哥也在睡觉的时候偷偷吃糖了吗？上次我偷偷吃，阿娘就说会有虫子把我的牙都吞掉！”严寒月眯起眼睛，努力张开嘴指着自己的牙齿，“可是它们还在，我就知道是阿娘在吓唬我！”
　　商角象征性的拍了拍她的头：“你阿娘这话说的是真的，下次睡觉不许吃糖。”
　　话罢，他起身收拾了几件衣服，包好放置在琵琶旁。
　　“角哥哥，你还要走吗？”严寒月扯住了他的袖口，“你不是说阿娘在吓唬你吗？”
　　“我有事情，要离开一趟。”商角握住寒月的手，将自己的袖子抽回，“你要好好听你阿娘的话。”
　　“那你还回来吗？”
　　“……”
　　“以前爹爹也说有事情要做，后来就再也没回来了。娘去找他，结果……”严寒月越说便越想不明白，不自觉中再次将头发抓乱，“诶？阿娘回来了的。她什么时候回来的？那爹爹又去哪了？她怎么没把爹爹带回来呢？”
　　“寒月！”商角出言打断，将她从混乱中拽回，“我渴了，你去帮我倒些水来好吗？”
　　严寒月的注意力还是一如既往的容易被转移，她突然甜甜地笑了，满是自豪与得意：“嗯嗯！我这就去！角哥哥等等我！”说话间便哒哒哒的快步小跑出去，撞上了龚祥瑞也没停下。
　　严寒月自觉已经跑得飞快，盛满的水到了商角屋子门口洒了大半，可迎接她的却是关得严实的房门。她有些发蒙，伸手敲了敲，无人应答。
　　推门而入，室内一派冷清，没有包裹，没有琵琶，也没有乐师，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影。
　　桃坞被哭声引来，也只是站在她的身后，并未劝阻。
　　“乐师，当年的事情，你我心照不宣。”她死盯着面前这人蕴藏波澜的眼，“五年来，我已认命，也请你……安分一些，不要平添麻烦。”
　　清晨，初阳的光进入灶间，再次将乐师面前空了的粥碗填充，乐师的脸却藏在阴暗的一侧。
　　“你放心，今后我的所作所为仅由一人承担，与桃坞客栈全无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