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第八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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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室内没有灯光，但是地上用朱砂涂成的法阵却闪烁着鲜红色的光芒，像是流淌的鲜血，将屋子里摆设的轮廓描绘出来。那贴满了封印的黑匣子静静地躺在法阵中央，如同一具装了僵尸的棺材。
李玄清立在法阵前，许多明黄色的符箓因他法力之故悬停在空中。倏然间，一阵敲门声传来，然后筝打开了门。三人进门后，源名衍在法阵前半跪下来，手指小心翼翼地触摸着黑木匣上画了五芒星的符纸。
筝掩上了门，和谢挽英一起走到了阵前。只见源名衍用手指仔细地描绘着符咒上五芒星的图记，然后向身后招了招手。云外镜俯下身，与她一道借着法阵散发出的幽荧的光泽，仔仔细细地观察着那些符咒。他对她点了点头。
“之前看了您传来的照片时，我就觉得是这样。如今见了这些符咒，果然证实了我的猜测。”源名衍说，“画符的人……是我的祖父，源昭和。琴古主大人还记得他吗？”
筝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反而冷哼了一句：“‘大人’？你们源氏不是一直认为妖怪是低人一等，强迫妖怪当式神也不过是想要使用妖怪的力量的‘不得已之计’，怎么倒是愿意叫我‘大人’？”
谢挽英和李玄清都愣了。谢挽英只见过筝生过一次气，那就是在漆黑之刃的聚会中，她执意要找斯黛拉时。但是李玄清回过神来后，露出了非常担忧和恐怖的神色。难道筝想起他和源氏的过往了？但是不对啊……那样一段痛苦的过去，如果他真的完整地回忆起了，现在难道不该是痛不欲生的吗？
源名衍叹气：“源氏自我祖父犯下滔天罪行之后，已经自我反省良多。请琴古主大人不要纠结往事。更何况，您抚养我母亲长大成人，是源氏的恩人，我们于情于理，都要称您一声大人。”
筝没搭理她，但是他一转眼看见了站在一旁的谢挽英和李玄清。前者听不懂日语，一头雾水。后者表情惊恐，用极为担心的眼神盯着自己。于是他对李玄清笑道：“我最近没有很努力地再回想过去的事了。这些只是噩梦的片段罢了。”
李玄清欲言又止：“筝，你……算了。一切等这件事了结后再说吧。”他对源雅义道，“即使被用这样厉害的符咒镇压，这匣子依旧散发出阵阵阴气。谢挽英的母亲在把此物交给我们时，只说这是桃夭仙子的遗物，但是里面有什么，她也不清楚。既然源氏中人曾经参与封印它，我想请教一下这里面究竟是什么？”
“既然是祖父亲手贴的封印，又是属于桃夭仙子的遗物，那么这应该是骨剑逢魔时。”源名衍说。
李玄清倒吸一口凉气：“谢桃夭当年用的第二把剑？”他亲手为她画的肖像，供奉在谢家祠堂里的画轴，瑶姬侍女的右手握的是美人恩，左手握的是逢魔时！
谢挽英奇道：“那是什么？”
源名衍说：“据母亲所说，八十年前，桃夭仙子为封印伊邪那美，却不慎被她卷入黄泉。她逃离之后，伊邪那美派她的侍女们去追杀她，但是谢挽英却一一把她们解决了。伊邪那美欣赏她的剑术，于是就赠了一把剑给她。传说这把剑是连通阴阳两界的钥匙，但是没人知晓该如何用它打开阴阳之门。”
“……好吧。”谢挽英忽然想起来，在《古事记》里，似乎伊邪那美还派人去追杀她的丈夫伊邪那岐，伊邪那岐好不容易逃出黄泉后，用一块大石头堵住了黄泉津平坂，才逃过一劫。如果追杀谢桃夭的是原班人马的话……那谢桃夭的剑术和法术的确可圈可点，无怪乎伊邪那美会惊讶。但是送给想封印自己的敌人礼物，这怎么说都有点……
李玄清道：“源昭和当年追杀桃夭仙子，又怎么会和她合力封印这把剑？”
“源氏曾遭灭门，又被付之一炬。那些知道真相的人，早就已经在八十年前京都的大火里丧生了。”
李玄清点了点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对一直一言不发的谢挽英道：“你已经知道了这里面有什么。这匣子是你的，由你决定我们是否打开。”
谢挽英正在纠结，源名衍在一旁说道：“谢小姐，逢魔时不是人间之物，而是来自于黄泉，带有强大的戾气，因此封印被破时，无数厉鬼冤魂皆会为此剑所吸引，会给持剑者带来无尽的灾祸，而且很可能会扰乱世间的阴阳平衡。萨克维亚-韦斯特公爵这一年来召唤枉死的神灵和恶魔降世，本就对世间的平衡造成了极大的威胁。因此请您慎重考虑！”
谢挽英低声说：“假如我不在人间使用它呢？”
李玄清警觉道：“你想干什么？”
“我要去爱尔兰，救斯黛拉。”
斯黛拉留给她的信里写着她回奥黛特城堡去了，但是她在后文里又频繁地提到影之国——凯尔特神话里的冥府，战争女神莫瑞甘与冥君栋恩是那里的统治者。假如能在奥黛特城堡内找到斯黛拉，那真是再好不过了，但是影之国的存在总让谢挽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记得斯黛拉对影之国的向往。在奇迹之年，她听她一次又一次地向自己描绘死者的国度是一个多么美妙的天堂，尤其是和在英军与英教会蹂躏之下的厄尔斯特比起来。她记得她曾经的爱人，那个也叫做艾利尔的凯尔特诗人。他一定去了影之国。斯黛拉是否为了和他重逢，也追随他去了那里？……
她说：“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她带回来，即使这意味着要和栋恩或莫瑞甘为敌。因此我需要这把剑的力量……”她抬起头看着李玄清，“老师，我需要它。”
她认为以李玄清那急躁的脾气，他肯定会暴跳如雷，然后把自己大骂一顿，但是出人意料的是，李玄清只是用很复杂的眼神看着她。他说：“为了蒂埃萨，你愿意接受这种可能侵蚀你的力量？我知道你自觉愧对于她，但是你没有必要为了她去闯冥府，更别提拿着这样一把邪剑了。谢挽英，你看看世界各国的传说里，有几个人类进入冥府后，又毫发无伤地回来？”
谢挽英反问道：“假如您是我，躺在厄尔斯特的雾气里的是筝，您难道不会做出一的决定么。”
这个问题让李玄清无奈地皱眉，但是他此刻戴着青玉面具，也没人看得清他的表情。最后他说：“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已为定。在这个节骨眼上，你和顾羽休巧遇，又得到了逢魔时，也许是上天注定。你去意已决，我不会阻拦你。既然如此，你就携着这匣子去厄尔斯特吧。时间并没有过去太久，希望凯瑟伦女伯爵还在等你。”
……………………
等到几人从暗室里出来后，李玄清又把大家带去了会客厅。他先是对源名衍和云外镜表示了诚挚的谢意，然后询问他们来此的真实意图。假如只是确定这匣子里的物件的话，大可通过电话、邮件交流，何必劳烦源氏家主带着首席式神亲自来中国一趟。源名衍听完他的话，微笑起来：
“几十年过去了，您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谢心叔叔。”
这个称呼让谢挽英和筝惊诧地对望了一眼。谁会想到李玄清竟然和源氏还有渊源。源名衍继续道：“敏锐如同您，应当猜出我此行的意图。”
“不行。”李玄清的声音沉了下来，“你们多年来对他不闻不问，现在忽然间又找上门，是为了什么？”
“家母年事已高，且疾病缠身，不知还能再见得几回春秋，因此她想见一见抚养她长大成人的养父。”源名衍看着坐在一旁，抱着茶杯的筝，“那就是您，琴古主大人。您连她也不记得了吗？”
李玄清头痛地扶额。虽然他对源氏不怎么感冒，但这个理由还真的没有办法拒绝。可是当初源雅义把筝带来中国，交给谢青石的原因，就是因为他在日本似乎很痛苦的样子。他不太敢放任筝回日本，尤其是回源氏。虽然源氏一门中，这些年内也只除了刽子手源昭和，其他人都还算品性正直，心地善良，但是筝在那边会不会想起一些不太好的事……
李玄清正在踌躇的时候，筝忽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瓷器撞在紫檀木桌上，发出的声响虽然不大，却也足以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源雅义……左手上有火焰胎记的女子。我记得她。”筝低声道，“我记得她。”
这下就连一直低头的云外镜都抬起了头。这个回答真是出人意料。
“您……”源名衍试探性道，“除了这个，还记得任何其他的事么？关于源氏的，关于母亲的……”
“就像您之前说的那样，是一段相当不堪的记忆。”筝抬起头直视她的眼睛，“源昭和死后，我杀了源氏所有的门人，然后放火烧了源氏所有的别邸。我杀了源昭和的妻子德川怜奈，她死前却把襁褓里的婴儿托付给了我……”说到这里，他摇头苦笑，“源雅义手上的胎记救了她一命。否则……纵然我不会去杀一个婴儿，我日后也绝不会留她。”
作者有话说
第86章 第八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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