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人》Attire

85、第八十四章

　　当晚，筝把谢挽英送回了她在京城的临时居所，然后用要是打开了旁边房间的门，走了进去。谢挽英进门后，莉莉丝听到响动，就从厨房里急忙跑了出来，两只手上粘满了面粉。见是谢挽英，她立刻扑上去抱了抱她，把谢挽英拍的浑身都是面粉。

　　“天堂和地狱都是有去无回的，而你成功回到了人间，不失为一项壮举，真是可喜可贺！”她两手狠狠揉了揉谢挽英的脸，然后抬起谢挽英的右手，惊喜道，“你的身体恢复原状了？！”

　　谢挽英脱下了左手的手套。她的左手也基本恢复原状了，只是手背上依旧覆盖着棕色，手指也还是树枝的质感。

　　“这部分还没有恢复。”

　　莉莉丝又抬起她的左手摸了摸，然后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如果变不回来，也挺好。其实你这手这样也挺好看的。我以后就叫你小怪物，怎么样？”

　　谢挽英哑然失笑。莉莉丝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说：“人们称我为怪物之母，如果你要当小怪物的话，你就要叫我——”然后就被谢挽英扔来的枕头打断了。

　　莉莉丝又拉着她嘘寒问暖了一会，然后就回厨房继续和面粉与烤箱奋战了。谢挽英靠在厨房的门上，看着她烤蛋糕，忽然觉得生活也挺温馨的。莉莉丝正全神贯注地研究着食谱，时不时在嘴里念着“我把糖罐子放在哪里了？”又或者“该用香草油吗？嗯……”之类的话。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不小心打翻了装着生鸡蛋的碗，还好谢挽英眼疾手快，接住了。

　　“小心点。”谢挽英说。同时她回想起筝烹饪时的样子。他的厨房总是被收拾得干干净净，而莉莉丝把配料摆得到处都是。他烹调菜品的时候，总是有条不紊地执行着每一个步骤，动作行云流水得像是在完成艺术品，而莉莉丝却手忙脚乱。

　　最终，莉莉丝拿着一坨不明物体请她试吃。谢挽英长叹一声，接过小叉子，把那一坨吃干净了。其实味道很好，只是长得有点暗黑而已。谢挽英吃完后，发现莉莉丝抱着枕头坐在她身边，一脸若有所思状，于是她问道：

　　“怎么了？”

　　莉莉丝沉默了一会，说道：“莱斯利，我要回拉卡莎那里了。”

　　“你要走？为什么？”谢挽英惊讶地问道。然后她意识到自己的音调似乎太高了，于是她赶紧道歉，“对不起，莉莉。只是这个消息太突然了。”

　　莉莉丝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莱斯利，你已经是一个独当一面的人了，我已经不被需要了。因此，我要走啦。”

　　谢挽英放下盘子，从她身后用力保住了她，把下巴放在了她的肩膀，闷闷地说：“如果只是这个原因的话，我不想你走。”

　　“拉卡莎希望我能回去协助她的工作——和漆黑之刃交涉。她说马尔菲先生和伊莲女士想要见我。”

　　“哦……”谢挽英还是很低落。她随口说道，“那你什么时候走？”

　　“飞机票是明天清晨，八小时之后。”

　　“——？！！”

　　……………………

　　在国内，摩托车似乎是上不了高速路的，因此谢挽英只好叫了辆出租车，把莉莉丝和她的行李一起运到了首都机场第三航站楼。莉莉丝在自助取票机处取了登机牌，回过头去就见谢挽英还是抿着嘴，似乎还是不爽，于是笑着对她招手：“怎么，还在怪我没提早告诉你么？”

　　谢挽英“哼”了一声，把头扭到了一边，其实她也不怎么生气了。

　　“不要生气啦，又不是见不到我了。”莉莉丝把登机牌放在了手包里，然后问她，“莱斯利，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我要去北爱尔兰，救出斯黛拉。然后我要解开谢家的诅咒。”

　　蒂埃萨用魔鬼圣书施展的诅咒，想要解开，恐怕只有两种人——极为强大的神灵，或者极为强大的恶魔。比她还要强大百倍的恶魔。这样的人选，她的心中只有一个，但是她一直没有敢告诉谢挽英，因为她之前的状况太不稳定，莉莉丝害怕她会作出过激的事。但是此刻……

　　莉莉丝犹豫再三，说：“蒂埃萨的诅咒，可解。”

　　谢挽英的眼睛立刻亮了。莉莉丝说：“天使，或者撒旦，可解蒂埃萨的咒。”

　　说完这话后，她本以为谢挽英会生气——因为无论是哪个选项，对于她来说都是不可能的。谢挽英没有生气，只是思索了一会，然后舒展了眉头：“我会想办法。”

　　两人一面说话一面走，此时已经到了安检口。莉莉丝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不要坐过激的事情。”

　　“放心吧。我不会做过激的事情的。”

　　莉莉丝叹气：“好吧，我相信你，小怪物。”然后她抱了抱谢挽英，“照顾好自己，我们在美国再相见。”

　　谢挽英也用力地回抱了一下她：“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她目送着莉莉丝的身影消失在安检通道中，等到那抹纤细窈窕的身影已经完全看不到的时候，谢挽英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话筒里的铃声响了好几下，对方才接起来。

　　“谢挽英，天还没亮的你搞什么鬼！”那边传来李玄清低气压的声音，显然是还没睡醒。

　　“天没亮？”谢挽英很疑惑地看了眼手表，“已经九点了啊。”

　　“才九点？！”那边的声音更愤怒了，“那对我来说就是天没亮。谢挽英，我要挂电话了，有什么事，等十点以后再说。”

　　谢挽英刚要说什么，就听见筝的声音从那边传来，似乎也是睡醒的样子：“玄清，是……挽英小姐？”然后电话那头一阵窸窸窣窣，筝的声音再响起来的时候已经比之前清醒了许多：

　　“挽英小姐，怎么了？”

　　“……你不要告诉我你也才刚睡醒。我记得你之前明明是五点钟起床的。”

　　“呃……关于这个……因为玄清每天起得都很晚，所以我就……”隔着电话，她都能听见李玄清在那边不爽地嘟囔：“忙起来的时候整夜都睡不着，好不容易闲下来了还不让人睡懒觉。”

　　筝说：“挽英小姐，有什么事么？”

　　“……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想问问你们今天在不在家。我想取回白羽寺处得来的匣子。”

　　一说到这个，李玄清瞬间就不困了。他拿过电话，对谢挽英道：“那东西邪气太重，我们不敢妄然拆开，现在被放在金色曙光分部处保管。我们已经联系了源氏的人来研究那些五芒星符，他们今天正要来……你要不要也一起过来？你现在在哪里？我派人接你来金色曙光。”

　　“首都机场，三号航站楼，出发区。”她解释道，“拉卡莎点名要人，莉莉丝回美国了。”

　　“……随便吧。反正她待在这里也是给你当保镖，你现在也不用保护了。”李玄清说，“一小时内会有人去接你，你在那里耐心等待。”

　　谢挽英谢过了他，就挂了电话。

　　……………………

　　等她被送到金色曙光在京城的部门的时候，已经上午十一点了。部门在一繁华商业街区的大厦，第十三层。要谢挽英说，这是一个非常不吉利的数字，因为十三在西方文化里代表了厄运和死神。也不知道这楼层是谁选的——应该不会是无心的，毕竟金色曙光的工作就是搞这些。

　　她的想法写在了脸上。那个开车载她来的司机将她引到了会客区，然后对她说：“只是因为十三层的租金最便宜而已。”

　　……好吧。

　　谢挽英翘着腿坐在真皮沙发上，望着室内的装潢摆设。是现代风格，大气，时尚又简约，看上去和事务所、咨询所的屋室装修得差不多。

　　谢挽英正在观察着桌上的一瓶插花，忽然间会客室的门又一次被打开了。一位金色曙光的成员引着一位穿着西装，戴着眼睛的中年女子走了进来，她的身后还跟随着一人。那人双手缠着绷带，额前的头发遮盖着眼睛，低着头走路。这一行人难道不就是……

　　谢挽英站起身来：“源女士，好久不见。”

　　源名衍没想到能在金色曙光碰见谢挽英。但是她惊了一下，便立刻变回了从容的样子。她握了握谢挽英伸出的手，道：“虽然已经几个月没见了，但是这几个月却一直听的到谢小姐的名字。听说您超度了女魃，而就连在石中剑酒店复活的怪物之母似乎都和您是朋友了，不愧是神女的转生，果然神通广大。”

　　“不过是机缘巧合，我实在不敢贪功。”这也是实话。

　　源名衍笑道：“我就知道您会谦虚的，上次见面时，您就是这样。啊……说起上次见面，结束的实在是仓促，连我们源氏最得力的式神都未曾向您介绍。”她伸开掌心，并拢的四指指向着那个低着头的男人，“他叫云外镜，与琴古主一道，为鸟山石燕所画，也同是器物化成的付丧神。”

　　谢挽英是不会忘记这人的。那双眼睛，她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都忘不了。

　　云外镜低着头上前两步，对她说了一串日语，谢挽英如同鸭子听雷。源名衍帮忙翻译道：“他说他为上次的行为表示歉意。”

　　“没事的。”

　　这个插曲后，源名衍和谢挽英就在沙发上落座了。源名衍又问道：“谢小姐，铃彦姬让我转交给您的信，您读了吗？”

　　——那个粉红色的信封！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那封信早就被她抛之脑后。要不是源名衍忽然间问起，恐怕她就再也想不起来了。但是在把它完全遗忘在角落里之前，她的确有处理过那封信……

　　“我把它交给筝了……我是说，琴古主。我想里面也许是日语，我想要请他帮忙翻译。”现在想来，估计筝也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源名衍面上笑意加深：“上次您询问琴古主的事，就会为了他？”

　　“是。我……我想问问关于他过去的事。”话音落下，她敏锐地察觉到云外景的双手握成了拳头，源名衍的眉头也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那……是相当不堪启齿的过去呢。您确定要听？”

　　就在这时，门又一次被敲响。三人同时回过头去，只见筝背着琴匣，站在门口。见到源名衍和云外镜，他微笑致意，然后下一句话是用日语说的。谢挽英没听懂筝的这句话，但是她听懂了源名衍的回答。她说的是英语。

　　“既然如此，请来日本，她一直在等你。”

　　筝挑了挑眉，然后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对着一脸狐疑的谢挽英道：“玄清请你们来到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