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六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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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晚上七点半，李玄清到达了位于洛杉矶郊区的回声公园。回声公园面积很大，里面多是树林、湖泊，实在没什么可看的。因此，这里白天就人烟稀少，到了晚上更是空旷之极，林间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今夜雾气很大，周围能见度很低。
无怪乎琴古主会邀请自己在这里见面。虽然没有了记忆，但是他的喜好还是没变。他最喜欢那些人迹罕至，适合魑魅魍魉出没的好地方。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有作弄人的恶趣味……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雾气深处传来了隐隐的乐律，他的心几乎漏跳了一拍。那旋律很不连贯，被弹奏得磕磕绊绊，似乎演奏者对这个曲调并不熟悉，但是李玄清已经认出了这曲调。那乐律是景行皇帝与群臣赏月时即兴编纂而成的。许是由于时过境迁，演奏者已经历了太多，看了太多，这本来轻灵欢快的曲子，听起来竟然凄凉悲怆，如泣如诉，一弦一柱都在悼念遗失的快乐。
他的音律被法术夹持。如果一味地沿着曲子传来的方向去寻他，只能在原地打转。然而李玄清熟知这个迷阵的解法。七十年前，他和琴古主初见的时候，可是在相同的迷阵里吃了不少的苦头……
过了一会，雾气渐渐消散了。黑色的湖水倒映着天上的月色，波光粼粼。披着长衫的琴师抱着十三弦古筝立于湖畔。长发如瀑，白衣胜雪，星眸似墨，将这一池月色都比了下去。
李玄清把车停在了湖边却没有立刻下车，而是靠在车座上喘息着。适才他耗了大量的心血才不至被这曲子摄住心神，现在只能瘫在车里休息。他并没有料到筝居然会施法对付他，因此有点摸不清对方的意图。看着那个妖怪抱着琴正向这里走来，他不动声色地把手放在了一旁的金蛟剪上。直到确定了对方不会动手后，才下了车，从后备箱里拿出了一个提箱。
他猛一回头，发现筝已经站在了他身后。他平静地注视着李玄清，脸上并没有挂着平日里温和的微笑，反而严肃得很，这让李玄清略慌。
“真是一个无情的人哪。究竟什么才能打动你呢？”筝若有所思，手指轻轻抚摸着乐器的弦，似是自言自语，“我倒是很想看看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竟然能这么冷，这么硬……”
“你想剖出我的心？”
听他这么说，筝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又把心里话说了出来，登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低下头去，很诚恳地道歉：“李天师，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对于布下这个迷阵，我同样感到抱歉，我这不过是突发奇想，想看看我剩下的法力能够做到怎样的地步。……我已经用尽了浑身解数，却依旧没有办法影响到您。我……”
李玄清看了他一会，忽然笑起来：“你果然忘得干干净净了啊。这个迷阵的解法，是你当年亲自教给我的。”见筝依旧一脸茫然的样子，李玄清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锁了车，然后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了一大块……野餐布？
还是那种红白格子的野餐布，显得非常有生活气息。
然后他又从箱子里拿出了一盒麻团。这些一看就知道不是外面买的。这些麻团大小形状极其不规则。筝看着他们，立刻就脑补了李玄清痛苦地和面团奋斗的样子，忍俊不禁，但是他李玄清误会自己嘲讽他，就立刻收敛了笑容。
“要不要来点？”
筝犹豫地在野餐布上坐了下来。他不是来这里吃宵夜的，但是为什么这些卖相极差的麻团看起来这么熟悉……
他拿起一个小麻团，端详了一会，然后塞到了嘴里。李玄清坐在一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纠结地嚼了嚼，然后露出了惊诧的神情，然后立刻捡起来了一个麻团塞到了嘴里。这才是麻团该有的味道！就像撒了纯天然海盐和辣椒面的酱油夹心的半熟芝士苦瓜蛋挞！那些餐厅里卖的麻团都弱爆了！
李玄清笑道：“你的喜好还是没变啊。”但是筝没有理他，而是一个人解决了一盒，然后心满意足地擦了擦手：“这些是怎么做的？”
“盐，辣椒，苦瓜，豆瓣酱，酱油当芯。和面的时候放点奶酪，加点糖。”
“原来如此，感谢您传授。”他看着空空如也的食盒，猛然意识到自己竟然把所有的“食物”都吃光了，于是说，“我下次一定多做一些还给您。”
李玄清吓得不轻：“不不不不不！不用了！你喜欢就好！”
筝把盒子放到了一旁，心满意足道：“挽英小姐说，每次她一吃饱饭，就会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现在终于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了。人类喜欢吃的食物不是很合我的口味。”他转头看着李玄清，“我和您以前是什么关系？”
这话题转变得太迅速，李玄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知如何回答。他还没有愚蠢到认为筝约自己来这个人烟罕至的湖边是来看星星看月亮谈理想的。他是为了自己过去的记忆而来的。
许多词在他舌尖转了一圈。最终他说：“我是谢桃夭的弟子。你是她的情人……之一。”说到最后他有些咬牙切齿。
筝的反应出人意料的淡定：“我猜到我和她的关系了。我是问我和您的关系，请直接回答我。”
“我们之间没有过什么的牵扯，顶多算得上是熟人。一直以来，都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们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谢桃夭。”
筝沉默了许久，周围的空气都像是凝固了一般。李玄清强迫自己不去看筝的眼睛。他直视着月光在湖面上的倒影。
“是么……原来是这样啊。”
听到他这样说，李玄清松了一口气，但又感到些许的失落。筝望着身边的十三弦筝，笑道：“我昨天做了一个梦，梦见你在舞剑，我在弹琴，这大概是我曾经的回忆吧。那曲调我记不清楚了，但是我想，假如能再看你舞一次剑，也许我就能想起来了。”
李玄清知道自己不该照办，但是他的手却不听使唤地拿起了佩剑。他记得筝所说的场景——那的确是他们曾经的记忆，那是筝唯一一次为他抚琴。那时谢桃夭已经不在了，源昭和死在了蒂埃萨的手里，日本战败投降，第二次世界大战也已经结束了，自己即将接任谢家家主之位，那是他在京都的最后一个晚上。他记得筝的演奏，那是他听过最令人心碎的曲子。
“我知聚散别离，朝露幽昙。一别再难重会，你去我留。天涯海角，参商不见。”
他记得这句话，这是筝一面弹琴，一面随口作的。下一句话是——
他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却忽然听见白衣的琴师念道：
“我知凡人一世，秋虫吊月。君若转隙流光，明灭刹那。长生鬼魅，情何以堪？”
他挥剑的手陡然僵硬在半空！
李玄清已经停下来，但是筝依旧悠然地弹着曲子。对上李玄清震惊的眼神，他笑道：
“我知蜚语流言，伤人暗剑。相知总难相守，不可结缘。今宵一别，了无挂念。”
……
一曲终了。李玄清低着头，右手紧紧握着金蛟剪，肩膀不住地颤抖着，像是在忍受什么极大的痛苦。筝抱着乐器站了起来。
“琴古主，你……你为什么要逼我！”他忽然抬起头，对筝愤怒地喊道，“你知不知道我付出了多大的努力，才——”
“——才一直把我蒙在鼓里？”
李玄清想也没想，手中剑花一挽，长剑倒映着月光的寒芒，直取筝的眉心，然而此刻他心神不宁，此招纰漏甚大，筝没有躲闪，而是直接伸手，牢牢地抓住了李玄清的手腕！
“你冷静一点！”
李玄清飞起一脚踢向他的下盘，筝为了躲闪不得不松开了对他的钳制，而李玄清又是一剑，这次直指他的喉咙。筝翻身闪过，那一剑便刺在了他身后的树上，锋利的剑锋直接刺入了树干。
“……你真的要杀我？”
眼看李玄清挥着剑又冲了过来，筝已经明白他只是想发泄一下情绪了。否则以李玄清在剑术上的造诣，怎么可能使出这样漏洞百出的招式。于是他干脆放弃了，就站在原地等着李玄清挥剑往自己身上砍。果然，削金断玉的剑刃在他颈边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李玄清愤怒地看着他，然后忽然一拳打在了他脸上！
“等一下！”
“没得等！”然后又是一拳，打在了他的腹部。虽然不是什么致命攻击，但是那个疼啊！直到他被对方结结实实地打了一顿，站都站不起来后，李玄清总算满意了，冷哼了一声，拍了拍手。筝躺在草坪上，仰面望着他，气若游丝道：
“满意了？”
“你有那么不经打么！”
“我打你一顿试试？”筝道，“再说了，至于反应那么大么？我还没有怪你瞒着我呢。虽然……你瞒得挺不成功的。”
“至少我努力尝试了！”
筝坐了起来：“大家早就看出来了，就连挽英小姐都以为我是来和你约会的。”
李玄清没好气道：“我也以为你是来找我约会的。我还激动了一下，顺便特意做了你爱吃的黑暗料理。”
筝想了想，觉得隐瞒李玄清不太好，把实话和他说了。李玄清在他身边坐下，望着天上的月亮，若有所思道：“我说你怎么这么急着恢复力量，原来还是为了她。”
“不单单如此。我希望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我已经逃避了许多年，每夜都被噩梦折磨。我曾经觉得这样也挺好，知道得太多反而是灾难，但是挽英小姐却从不因为真相的可怕而选择矇昧地活着。她虽然是个很令人头疼的人，但是我一直很敬佩她的勇气和决心。”
“她已经很强了，不再是那个需要人保护的大小姐了，这点你大可放心。但是我唯一担心的，就是谢清源给她的那些信。我不知道她的内心是否强大到可以承受那些真相。”李玄清道，“那是关于她父亲做的那些不可告人的事……她没出生之前，你是跟在谢青石身边的，你应该知道一些事吧。”
筝刚想说什么，李玄清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乔安娜。筝见状，便道：“既然是金色曙光内部事宜，我先回避下。”
李玄清摇了摇头，然后接通了电话。乔安娜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含糊不清，筝只听得出她的语气很急迫。李玄清的眉头越皱越深，等他挂断了电话后，他对筝道：“我现在就要走了。我得去一趟拉斯维加斯。有人在那里见到了杰兹贝尔和贝利亚……你那是什么表情？发生什么了！”
筝大惊：“挽英小姐准备去那里观光！”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第六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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