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诡话》青罗幽兰

13、第十二章

　　白薇走到宿舍门前，耳朵贴着门，听到宿舍里传来阵阵翻箱倒柜的声音，说翻箱倒柜有些夸张了，但宿舍里确实有人是肯定的。
　　既然知道是人就没那么可怕了，管他是小偷还是什么的，大不了扯开嗓子叫，这女生再柔弱，一宿舍的女生一人一拳头都能把小偷打趴下。
　　想到这里，白薇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把门一推，扯着嗓子吼道：“什么人！！”
　　那人吓得一颤，把头一转，白薇看得也是一愣。
　　“张晓慧？”
　　但是面前张晓慧那张脸有些吓人。
　　一双眼睛深深得凹陷在眼窝里，眼下一对大大的黑眼圈，这让她的眼睛看起来就像两个窟窿，面颊凹陷得就像营养不良似得，整个皮肤都泛出一层灰色，头发像稻草似得塌陷着，露在外面的十根手指跟枯树枝似得，她看到白薇露出一丝慌乱的神态，手上抱着的铁皮箱子一下砸在地上，哐地一声砸在地上，散了一地铁钉。
　　“你在干什么！”白薇看了看地上散落的东西，这就是她曾在楼上506宿舍见过的那只箱子，张晓慧把它拿来这里做什么？
　　张晓慧没有回答白薇的问题，而是飞快得蹲下身子，手忙脚乱得收起地上散乱的铁钉，白薇上前想要把她拉起来，问问她到底在这里做什么，可张晓慧却拼命挣扎，撕扯间，只听到撕拉一声，白薇将张晓慧衬衫撕破了，连同里面的背心肩带也扯了开来，一股扑鼻的臭味一下从张晓慧身上散了出来，可最让白薇震惊的还是张晓慧左肩颊上的东西，那竟然是一张脸……
　　说是脸但是不完整的，它更像一个肉瘤，凸起在皮肤表面，有鼻子有眼有嘴，就像一张微缩的人的面孔，眼睛紧紧得闭着，嘴却微张着，似乎在呼吸。
　　张晓慧惊慌失措得拉扯着衣服，整个人缩到了书桌旁的角落里，手里还紧紧得攥着几根铁钉，原本灰色的脸变得煞白，脸上的冷汗反射着灯光，一双凹陷在眼窝里的眼睛直勾勾得盯着白薇。
　　“人面疮……”白薇看着蜷缩成一团的张晓慧，她也终于明白之前闻道的尸臭是从哪里来的了。
　　白薇在很小的时候曾经跟着姥姥去山里的一个村子治鬼病，人食五谷杂粮会生病，招惹了怨气也会生病，所谓鬼病，那村子里有个妇人，年级不大，干得一手好农活，身子也好，有一天突然卧床不起，手臂上长了一颗瘤子，浑身叫疼，全身上下散出一股恶臭，那家人请了姥姥去看病，姥姥一看那妇人身体，立刻眉头一皱，问那家男人最近家里有没有死过人，男人说几个月前自己亲娘过世了，那之后没多久，老婆就病了，姥姥点点头，说这妇人缠上了怨气，便问这妇人对老人生前如何，男人唯唯诺诺的说，自己老婆什么都好，干农活更是一把好手，就是婆媳关系不好，平日里对自己婆婆骂骂咧咧不停，甚至有时候还动手打老人，有饭也不给吃饱，整天巴望着婆婆死了自己可以轻松，这不，婆婆真的过世了，这妇人还没高兴两天呢，就立马卧床不起了，姥姥说，这妇人手臂上的瘤子是人面疮，是死人的怨气缠着活人所化，这老人生前含着一口怨气死的，死后就缠着媳妇，男人一听就跪下了，哭着求姥姥救救自己老婆，姥姥叹了口气，先让男人带着媳妇去过世老母的坟前磕头认错，从庙里请了大和尚念了好几天的经做超度，然后下了方子让男人抓药，这才救了妇人一条命。
　　那个时候白薇还小，但对妇人手上的瘤子印象深刻，那瘤子上一张老妇人的脸，连皱纹都清晰可见，而且，那人面疮也是张着嘴会呼吸，跟张晓慧背后的这个一样，如同活的一样，不同的是，张晓慧这个更大更清晰，那是一张年轻女性的脸。
　　“这个是死人……”白薇能感觉到冷汗从自己的额头顺着面颊滑下，空气中弥漫出一股尸臭的味道，闻着让人觉得反胃，白薇下意识得后退了两步，“你到底……被什么缠上了……”
　　张晓慧整个人一颤，整个人几乎贴到了墙上，手里的铁钉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她紧紧抓着自己的双臂，十根手指头都嵌进了肉里，可她也不觉得疼，一颗颗泪珠从她瞪大了的眼珠子里滚落下来，她张着嘴，把原本就消瘦的脸皮拉得老长，喉咙里隐约发出“啊，啊”的声音，却又像是被人捂着嘴巴，那样一张怪异的表情，与其说是在哭，不如说是恐惧……是的，恐惧得脸都变了形。
　　她看到了什么？
　　白薇有些诧异，这时身后的窗户上传来啪啪的声音，听着似乎有人在敲窗，可是这时四楼，怎么可能有人在敲窗？！想到这里，白薇浑身一颤，身后啪啪的声音还在继续，似乎那人十分想要引起房间里的人的注意。
　　啪啪……
　　白薇缓缓得回过头，窗户的玻璃上泛着宿舍的灯光，外面黑漆漆的，粗一看还以为整扇窗户几乎变成了一面镜子，直到你收了视线终于可以看到窗户外面远处的大树，茂密的树冠在微微摇晃，可是窗户外面并没有人。
　　是啊，四楼的窗户外面怎么可能有人。
　　白薇松了口气，自嘲得笑了一下，所谓人吓人吓死人，自己吓自己更要命吧，没事胡思乱想什么，也是只是风拍窗户的声音。
　　可是风拍窗户会这个规律吗？
　　白薇看向张晓慧，却发现她的眼珠是向上翻的，她的视线穿过自己肩头看向上面，上面？会有什么？
　　白薇诧异得再次回头，却见自己右侧的窗户玻璃一片黑漆漆，隐约泛着一层水似得光，隐隐有什么在玻璃后面流动似得，仔细一看，一丝丝一缕缕，连绵一片黑色，就好像……头发一样！
　　白薇的心里咯噔了一下，窗户上面怎么会有头发？除非……随着视线一点一点得往上移，只见一张惨白的人头就悬挂在窗户顶上，那人头的脸倒栽着贴在玻璃上，凭空一双白里泛青的手正啪啪啪得拍着窗户，一对上白薇的视线，那张脸动了动，突然咧嘴一笑，一双黑漆漆的眼窟窿里顺着眼角淌下两行鲜红的血泪！
　　“啊！！——”
　　白薇尖叫着冲到门前，可门把手转了半天就是不动，门就像是被锁了似得，白薇拼命得拍着门扯着嗓子叫人，却始终没见任何人来开门，就在这时候，拍窗户的声音突然消失了！
　　白薇慌慌张张得回头看，却发现窗户上空荡荡的，哪里有什么倒挂的人头，整个宿舍里一下静悄悄的，除了呼吸的声音什么也听不到。
　　啪！
　　耳边传来一声脆响，宿舍突然之间暗了下来，白薇吓得一声尖叫，却又慌忙捂住自己的嘴，整个人绷紧了贴在身后的木门上，恨不得穿过这个木门逃出去，因为她看到，宿舍中间地板上，白色的月光洒在地面上竟然在扭动。
　　像个人伏在地上扭动。
　　一点一点得拱起，黑色的长发从两边披散而下，将她的脸埋在黑暗里，一双手臂修长得不和比例，干瘦得就像包着一层皮的骨头，僵硬得从她的身体里舒展开来，然后像只长脚蜘蛛那样撑在地上，把她扭曲畸形的身体舒展开来，一边舒展，一边发出格拉格拉，摩擦骨头的声音，随后，她仰起头，扭了扭脖子，苍白如纸的一张脸发着青色的光，一双鲜红如血的唇，眼睛的地方是两个黑漆漆的窟窿，窟窿里两行血泪划过她的面颊，她歪着脖子，朝着张晓慧咧嘴一笑，随后四肢并用，扭着身子爬到张晓慧面前，嘴里吐出冰冷的气。
　　“把命还给我……把命还给我……”
　　张晓慧瞪大了眼睛浑身抖个不停，眼珠子都几乎要被瞪出眼眶，她颤抖得摇着头，嘴巴发出微弱的“啊，啊”的声音，却一个字也吐不出，眼看着那双干瘪的手慢慢摸上自己的脖子，然后咔得一下收紧！
　　“把命还给我……把命还给我……”
　　张晓慧抓着那两只干瘪的手，想要挣扎，却只能徒劳得两脚乱蹬，一下踢中脚边那只铁皮箱子，铁皮箱子擦着地面滑了出来，里头两根大铁钉咕噜噜得滚到一边。
　　“救救我……救救我……”
　　张晓慧瞪大了眼珠子看着唯一还在房间里的白薇，努力伸出手向她求救，她不想死！不想死！白薇惊恐得看着她，可是自己又能怎么办？那东西根本不是人啊！
　　“有人吗！！谁来救救我们！！”白薇拼命得拍着门，手心里火辣辣得疼，可是门外什么声音也没有，而折扇该死的门就像是粘在门框上了似得，任凭白薇怎么使劲也拉不开，眼见着张晓慧的脸越来越白，难道就这样看她死？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可是自己又能怎么办？！白薇都快疯了，视线在房间里飞快得转动，有什么是能用的？有什么是能救命的？！
　　铁钉！姥姥说过，铁受千锤百炼，是□□，可以可阴！白薇眼睛一亮！她看着躺在地上的铁钉，这铁钉足有一掌长，此刻白薇也来不及多想，几步跑上前去抓起地上的铁抡起来就往女鬼的背上扎了下去！
　　“啊！！——”
　　女鬼一声凄厉的尖叫，突然直起身子狠狠撞在旁边的床架上，白薇连滚带爬得逃到一边，贴着墙边，使出浑身的力气想要转开门把，可门把却只是发出咔咔的声音，依旧锁得死死的，白薇觉得自己都快疯了，怎么办？怎么办？就在白薇使劲转着门把的时候，耳边传来当啷一声，扎在女鬼身上的铁钉掉在地上，白薇心头一惊，回头一看，却猛然对上一堆黑漆漆的窟窿，冰冷的血腥味混着尸臭味一下冲进嘴里，几乎在一瞬间，白薇感觉到这可怖的寒气一下窜进手脚，从指尖开始迅速将自己整个人冻得动弹不得，她就这样眼珠子得看着自己面前这张苍白的脸，看着黑气从她的眼眶里弥漫出来，看着她张开血红的嘴，用及其愤恨的声音质问道。
　　“为什么要阻止我？你也该死！”
　　眼见着那一双泛着青色的骨骸般的手朝着自己的喉咙口插过来，白薇惊慌失措得抱着头，可哪里还有地方躲？就在这时，随着咯嗒一声，一道光突然撒了进来，白薇睁眼一看，只见一只手飞快得挡在自己面前，下一秒一道香灰啪得洒在女鬼面前，女鬼尖叫着飞速得向后退去，就在即将撞到窗户的时候，女鬼的身体突然化成黑烟，四散而去，消失不见。
　　“跑的真快。”
　　白薇寻声转头，只见房门大开，御狩夜站在门前，正一边拍着手心里剩下的香灰，光线勾勒着他挺拔的身姿，似乎是感觉到白薇的视线，御狩夜只是侧头看了她一眼，随后进了房间，抬手开了灯，关门。
　　“她跑了，你暂时安全了。”说话的时候，御狩夜看着蜷缩在地上的张晓慧，一边熄了嘴上叼的烟，一边走到她的面前，随后漆黑的眸子打量着张晓慧左肩上的东西，扬起嘴角冷冷一笑，“人面疮。”
　　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张晓慧的身子猛地一颤，她抬起一张苍白的脸，惊恐万分得看着御狩夜，脸上满是泪水和汗水。
　　“那只鬼你认识对不对？”御狩夜居高临下得看着张晓慧，冷漠的扑克脸面无表情。
　　“我……”张晓慧咽了咽口水，欲言又止。
　　“不想说也没关系，我不会逼你。”御狩夜仰起头，纤薄的唇吐出带有磁性的低沉嗓音“但是我说过了，你只是暂时安全。”说完，御狩夜转过身作势就要走，张晓慧突然扑了上去一把抱住御狩夜的腿，真的是死死抱住，她抬起苍白的脸，哭着哀求道：“救救我，御先生，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像蒋熊玉跟王雅儿那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