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剑龙）天末云歌》九祐

16、思念

　　将龙宿交给圣踪的日子，今天已是第七天。

　　剑子仙迹面容寒肃，他孤身坐在豁然之境的小亭中，石桌上一壶待饮的香茶，孤单的等着。境内卷起湘风的相思之苦，历久不消，越有日益渐浓的趋味。

　　等待的每一天，都有折磨人的难熬相思。经历一轮生死交别，他深刻了解到，得不到一个人，是这么痛苦的事。

　　明明互有情意，却偏偏挣着一份变质的友谊。他不懂，龙宿当日究竟在逃避他哪点？咫尺之距，却有着天涯的殊途。

　　只要龙宿肯回过头，对他再伸出他曾经来不及握住的手，他相信下一个千年，他们会共饮逍遥，共享一世悠然。

　　剑子目光触及豁然境内那唯一一株龙宿亲手种下的昙花，他从未见那株昙花绽放，包裹着一蕊不曾花妍怒放的奇迹。

　　这些天，他望了那株自闭成狂的昙花好久……对着花儿问：「为什么你坚持不肯花开？这人间令你不想绽放一晚的凄艳吗？」

　　昙花一现。他曾经在寻访南漠友人途中的夜晚，见过一株绽放中的昙花。娇弱银白的花瓣微微弱弱颤着，周围淡淡漾染微紫若红的荧光，中间洁白胜雪，一株珍贵难得的昙花。在他欣赏的同时，没过多久……两个时辰后它即凋谢。

　　那一趟旅程，他游历了许久，看遍千红万紫人间仙境，回过头来仍是昙华夜灯最能留住他的目光。
　　龙宿……要怎么做，才能使你藏匿在昙华中洁白若雪的美蕊，心甘情愿为他绽放呢？剑子握紧空荡的掌心，他抓不住曾有的缱绻爱意，再惊觉那一份一直陪伴在身边的爱，当他想拥抱时，一切却已太迟，迟了他的无尽后悔。

　　七天的相思成狂，狂得令他痛苦。一颗心失了另一半。
　　原来寂寞空洞的虚无，能使他变得不像自己。

　　剑子双掌掩面，试着掩去他不敢流露的痛苦思念，这一份思念他尝得好苦，那种苦楚几乎让他忆不起人间的美好，单剩挖掘不尽的空旷寂寞。

　　龙宿……我好想你，想你想得都快成了疯癫痴傻的男人。强大的思念，他将发了狂。

　　「……剑子。」疏楼龙宿一踏进豁然之境，第一眼就是看到剑子仙迹以奇怪的姿势弯曲着。

　　那使他思念发狂的声音此刻正出现他耳里，剑子移动视线，带着膜拜的心情，心惊又溢满喜悦的心情，两互交错冲击他寂寞好久的心口，剎那间，他险险得无法顺畅呼吸。
　　那确实是他思念之人——龙宿，是活生生的龙宿！而且不再是毫无血色，眼目紧闭，苍弱模样的龙宿。

　　剑子激动的挺起身来，一步一步走近他日盼夜盼的龙宿，积满的思念一如爆发的山泉，狠狠的冲破他的心，剑子禁不住红了眼眶，湿润的情意在眼底排山倒海卷起层层巨浪。
　　剑子消瘦了一圈。龙宿望着剑子明显憔悴不少的脸颊，那眼窝下的阴影……莫名的情绪在他心头滋长。

　　再聚首，恍若隔世。疏楼龙宿心情很复杂，一来心痛他对他所做的强迫，二来……他对他的心情，仍一往千年之前的悸动。自己怎么会这么没用——

　　明明想好好责备剑子的，怎么……在看到面容枯槁的剑子后，谴责的心情全被怜惜的心痛给取代了？

　　「龙宿！」

　　心痛低颤的叹息和着炽热的拥抱，像一股强大的吸力将他整个人——甚至连他的心都给撞疼了！
　　剑子情绪激动地把龙宿搂入怀中，这身体的触感，柔软的味道，他感动得要他现在去死他都愿意。
　　「剑子……」他傻眼于眼前他不曾见过这般样貌的剑子。突然，一张哭得凄惨表情的剑子飞入他的记忆里。心一拧，那梦里的剑子是真的吗？
　　「我好想你——想你想得都快疯了……」剑子埋首在龙宿颈间，贪婪地嗅着龙宿身上的芬芳。
　　这是剑子仙迹吗？龙宿问自己。见剑子这副模样……扎得他的眼好难受。
　　想到这里不是只有他们两人，龙宿急言：「汝快放开吾。」

　　「我不放，再也不放开你了！」剑子敛眸，万分慎重的对着龙宿声明。
　　「吾说——」他张嘴欲言，下一秒却被狠狠封口。

　　剑子吻得难分难舍，龙宿整个人化成石像，僵地动弹不得。过了半晌，终于想煞风景的男人，应景的咳了一声。

　　「圣踪……」剑子挑眉抬眼。他都忘了，原来这里除了他跟龙宿之外，还有圣踪。
　　「抱歉，我本无意打扰你们。」圣踪笑得比什么都乐。
　　剑子仙迹一阵尴尬，在外人面前谈情说爱的本事，他可没有。
　　「不过，我倒想建议一件事。下次要吻疏楼龙宿的时候要温柔点，别太粗鲁。他很容易脸红的。」圣踪故意一脸暧昧的说着。

　　剑子仙迹不悦的凝瞪圣踪，他不喜欢圣踪口头上轻薄龙宿，怀中的手劲暗暗凝聚，他道：「此回多谢你救醒龙宿，这份情我剑子仙迹记下了。有路自便，恕不相送。」
　　圣踪无视剑子朝他射出的数道冷箭暗枪，他靠近龙宿身旁，对着他盈盈微笑。
　　剑子嘴巴抿成一条直线，反手将龙宿拉至身后，再送客：「再见，不送。」
　　圣踪收起笑脸，转头对剑子道：「这份人情我会跟你要的，希望这份情……你不会偿还得太重。两位，保重。」圣踪化光而走，临走之前，偷偷塞了一封信给龙宿。
　　碍眼的人走了，剑子有满腹的话想对龙宿倾诉。这些日子以来他想了很多，有关他跟龙宿的来来往往。交织的情网困住初尝情意的他，行为上难免急躁，他会改。

　　他按着龙宿的双手，用极深情的目光，柔声轻喊的低诉：「龙宿你听我说……」一掌挥来，截断的是他来不及说出口的歉言歉语。

　　「汝吾之间，无话可说！」龙宿出言毫不留情，只是当自己的目光触及剑子那双受伤的眼神……自己又说不出任何能伤他的话了。

　　「汝……别装出这种表情，吾不爱看。」龙宿恼怒又气坏的别开脸，选择不看剑子。
　　「龙宿……」他喊着他的名字，化开多日来的深郁，「能见到你、再一次听你说话的声音……我……」他停了停，像是把所有的情感深深推入喉中，一次全然毫无保留的倾诉。

　　「你懂吗？我的心情你能感受得到吗？撕心裂肺都还不足以形容我当时没有你的日子……过得多么失魂落魄。」剑子的声音像是一线紧绷的弦，只要他稍稍一用力，即可轻易的使剑子碎裂成一条尸骨不全的残弦。
　　「当我看见你在我怀里一动也不动的时候……我眼里的世界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片没有你的黑暗……我疯了，真的疯了——」

　　剑子用哀然的眼神注视着他，眼眶红通通的，有好几次，他以为剑子就快哭了；但，剑子没有哭，一张死过一次的脸，擢升着一股寒骨坚强的梅香。

　　剑子伸出两臂再次紧拥龙宿的身子。这一次龙宿没有反抗，因为剑子悲伤的表情模糊了他的视线，也软了他默念数日的坚持。
　　「龙宿……我想爱你，让我毫无保留的爱你——别逃好吗？」

　　剑子的手掌抚挲着他的脸颊，那手劲，好温柔、好温柔……

　　「相爱，并不可怕。试着，让我们彼此相爱好吗？」

　　龙宿耳边恍惚的传来一串轻铃的音符声，似月光似大海。原本垂摆在腿侧的两手，龙宿慢慢地抬起手腕，指尖碰上剑子的腰侧，迟疑的指尖不再害怕，最后他手臂环着剑子的腰背，十指紧扣，将脸贴上剑子的胸膛，倾首倾听剑子深情的心跳声。

　　龙宿无声的应允，剑子感动得将龙宿揉入怀里，低首嗅着龙宿身上的温暖。

　　「身体还会痛吗？龙宿。」剑子声音里难掩痛疚，抚着龙宿的背的手又更加怜爱。
　　龙宿将脸埋在剑子的胸膛里。

　　「不痛，一点都不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