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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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中中午两点上课，冬生调的一点四十五的闹钟，醒来时，耳机里还在回放VOA新闻，半个小时睡醒，全身都有点疲软，冬生稍微躺了一会儿，一把撑起身子，从床上起来，喊了一声：“起床，上课了！”
大家急急忙忙起来，冬生去水房洗了把脸，拿上历史、政治课本，往教室里走去，身后传来陈庭州毛毛躁躁的声音：“我靠！怎么你们都起了，喂！冬生，这么快就走了！我的袜子呢……”
冬生摇了摇头，听着耳机里的英语，他很享受一个人走在路上这种感觉，耳机里的声音将他与外界的吵闹隔开，这是属于他自己的世界。
进了教室里，大家基本都到了，师大附中采取全封闭式管理，学生全部住校，从寝室到教室只用三分钟的时间，冬生每次都是卡着上课时间进来，寝室里其他几个每次都会拖拉一两分钟，终于，在老师到来前，学生坐满了。
历史课，冬生基本不听老师讲，在下面看自己的，老师讲课太慢，他讲一节课，冬生能看三节课的内容，很多学生昏昏欲睡。下午第一节课总是这样，大家都没睡醒，老师堪比催眠的论调加上残留的睡意，结果就是，教室里趴倒了一大片。下课铃一响，历史老师扶了扶鼻梁上厚重的眼镜，眼睛微眯，在教室里扫视了一圈，冷冷地说道：“下堂课先提问本节课的内容，再学习新课，早读时间不要忘记看书！”说完，拿起书潇洒地走了，下面哀嚎一片。
“杨老板太狠了！这才刚考完试啊！我要疯！”李潇潇一脚踩在凳子上，将历史书往课桌上一拍，插着腰，仰天长啸一声，周围人纷纷掩面逃跑。
果然，跑慢一步的贾小康被李潇潇一把提过来，“来！小康哥！我们切磋一下！不然我胸中郁气难以抒发，伤及无辜就不好了！”
说着，往后跳了一步，双拳握紧，置于胸前。
“别介，潇潇大王，我，我也是无辜啊！”贾小康满面苦色，食指指着自己，眼睛紧紧盯着李潇潇的脚，见她侧转过身，左脚后撤，心瞬时提到了嗓子眼，左右看了看，教室门口那群没天良的，满面红色，四只眼睛都在冒光，贾小康欲哭无泪，跑不掉了。
只见李潇潇右脚蹬地，屈膝提起，滑过大腿内侧向后方直线踢出，“啊”地一声大叫，脚跟瞬间出现在自己胸口。贾小康四肢僵硬，眼睁睁看着那只脚以极快的速度踢过来，心差点跳出来，贾小康吓得后退一步，却见那只脚一眨眼又收回去了，还没等他松口气，李潇潇走过来，贾小康往桌子底下看了看，突然，一只手拍到了他的肩膀上，贾小康差点一口气抽过去。
“谢谢小康哥免费陪练，心情好多了，下次再找你啊！”说完，李潇潇伸了个懒腰，坐回自己位子上去了。门口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噫~”那语调，一波三折，意味深长至极，贾小康气急，指着门口那帮人：“孙子！”
“叮铃铃”上课铃响了，没一会儿，一个又矮又胖的秃顶男人走了进来，政治课开始了。历史和政治被十班学生称为史上最具醉眠功效的两大奇课，没有之一，尤其是两位老师神奇的讲课节奏、说话语调，更是让神志不甚清醒的学生思想抛锚到十万八千里外去了。
不过，谁能想到，长得这么凶煞的政治老师，现实生活中是个很细心，很温柔的人呢？
冬生听着旁边郭小胖的鼾声，讲台上，政治老师正用他那一板一眼的声音讲着时间和空间的关系，不知怎么，心里就乐了，冬生抿了抿唇，低下头看书。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他已经上高中了，胡杨正在读初一，再过两年，也该升高中了。以胡杨的成绩，大抵是考不上附中的，李月蓉和林山的意思，是让他在县一中上学，离家也近一点，不像自己，一年只有寒暑假的时候才能回家。
工程队的到来，给冬生家带来很大变化，至少，林山这辈子还好好活着。上辈子，工程队是没有住在冬生家的，那个时候，李月蓉和林山因为胡杨的事，没有给家里盖新房子，工程队自然看不上家里的土坯房。
那时候，林山年年在外面打工，家里一片死气沉沉。林山出事后，爷爷奶奶照顾了冬生一段时间，可能觉得李月蓉给冬生留了点钱，他又挺大了，自己也能照顾自己，索性搬到三伯家去了。冬生捏着手里那点赔偿款，想了又想，终于坐不住了，他不能待在这里，这些钱说不定哪天就被那些亲戚拿走了，他收拾了包袱，大清早趁人少的时候去金城火车站了。
冬生现在还能想起站在售票台那时候的感觉，心里有点雀跃，更多的却是迷茫，售票员第三次问他去哪儿，后面排队的人开始骂人了，冬生才回过神来，耳边响起播音员的声音；“旅客朋友们请注意，开往G市方向的K227次列车现在开始检票，请要上车的旅客……”
“G市。”那双干燥裂皮的嘴唇里吐出两个字。两个字，决定了他的一生。
下课铃一响，陈庭州手里转着个篮球，一把提开郭小胖，在冬生肩膀上拍了一巴掌，“冬生！走，打篮球去！说好的，你可不能遁了啊！”说完，转过身，在教室里喊了一声：“哎！体育课我们来打篮球，老丁那里我去说，大家都往篮球场那边走啊！”
男生们欢呼一声，脱了校服外套，勾肩搭背，三三两两往操场里走去。冬生冷冷地看了陈庭州一眼，直把他看得心里发毛，才收拾好桌子，率先往教室外面走去。
“哎！我说，冬生，您能不能下次别那么看人了，我汗毛都竖起来了！我保证，下次，下次肯定不拍你了。”
冬生没理他，他知道，陈庭州下次肯定还这么干，这人脑子里就少了根弦，成天大大咧咧的，好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他想的是，这次月考发挥得不错，按照这个水平坚持下去，考上自己心仪的大学不成问题。
师大附中跟其它高中很大的不同就是——它没有实验班，年级前二十，班主任抽签，每班一个，冬生虽然有前世的基础，但到底，在乡下那个学校里缺少了很多信息，招生考试只考了年级十五名，幸好，还在减免学费的范围内，生活费学校每月补贴三百，省一省冬生一个月也够用了，但他还是得想办法赚点钱，没有钱，心里总是不踏实。
篮球场边已经围了一群人，女生也有很多，见到冬生他们，连忙朝他们挥手，陈庭州跳起来做了个投篮的动作，将篮球砸了过去，人群炸开，骂声不断，只有陈庭州这个二货，兀自在那里乐得不行。
附中一周只有一节体育课，对男生们来说，这可是绝无仅有的好事。他们班体育老师是一个乐观开朗的老头，身体很棒，上课很自在，往往让大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学生都很喜欢他，亲热地叫他“老丁”。
这一个月以来，冬生压力很大，开学考试的十五名，对他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大家虽然看起来各种不靠谱，上课睡觉的人也很多，但考试成绩一出来，就知道大家有没有认真学习了。
附中学习竞争很激烈，这种激烈带给人一种紧绷感，就好像一张拉满的弓，稍不注意就会放手似的。冬生每天都不忘提醒自己一次，自己的目标是什么？他在心里给自己列了一张计划表，他的人生要按照自己的计划，一步一步向前走，不必要的东西，这辈子他都不会考虑。
一个月以来，冬生很少参加集体活动，与同学之间拉开了距离，大家好像认为他这个人很不好相处，冬生也不想解释什么，除了寝室还有位置周围那几个，其他人，他甚至连名字都还没记全。
冬生在班里算高个，好几次陈庭州拉他打篮球，他都没答应，没想到这次他会自己过来，其他男生还有点不自在，一圈人，只有冬生那里留了一圈空隙，从空中看，很明显。
冬生没什么好在意的，陈庭州喊了声：“好了！冬生这次跟我们一起玩，还是跟以前一样，分两组，看哪一组进球多！我随便分了啊？冬生在我这边！”
“不行！冬生个子那么高，你俩一队，其他人不是很吃亏？”
“对！按个子高低分！”
……
最后，无奈，冬生去了另一队。
看着篮球场上奔跑的身影，冬生恍惚间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那一瞬间，他感觉到自己的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兴奋和愉悦，仿佛他曾经也这样，在篮球场上尽情挥洒汗水，灿烂的笑容在阳光下灼人眼球，耳边甚至回荡着少年清朗的笑声，不自禁地，冬生咧开嘴，露出一个让人见之难忘的笑，嘴边两个浅浅的酒窝，帅气的少年轻轻跳起，白得有些反光的双手往前一扣，进球了。
“啊啊啊！冬生你这么厉害啊？我还以为你不会打篮球呢？”陈庭州满头大汗地跑在冬生身边，眼睛里满是激动。
刚刚那一瞬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冬生感觉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截球，起跳，投篮，一气呵成，等回过神来，球已经进了。
想到这里，脸上的笑一下子消失了，仿佛乌云挡住了太阳，身边一下子暗了起来，冬生抿了抿唇，忽略一瞬间的不安，往四周看了看，刚才，他总觉得有双眼睛盯着自己，让人感觉很不舒服，然而，看了一圈，什么也没有发现。
冬生甩了甩头，追上了前面的队友，却怎么也找不到刚才那种状态了，连陈庭州也纳闷，难道真是冬生一时走运，发挥得好？冬生后面的表现，似乎也只能用这个原因解释了。
秦川跟在舅舅身后，脑子里一直回放着刚才那个男生的笑容，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很少对第一次见面的人这样在意，但那个少年的笑容给他的感觉太奇怪、太复杂了，让他耿耿于怀。
“秦川！干什么呢？磨磨蹭蹭的，我这次是豁出去自己的老脸，才磨得老校长同意放你进来，我还特意给你挑了个学习最好的学生当同桌，哪怕为了舅舅的脸面，你也要好好学习！我们盛家个个都是精英，怎么唯独你这么不上进！”盛泽平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指了指秦川，语气里满是无可奈何，说着说着，自己先叹了口气。
“舅舅哎！您这话都说了八百遍了！我怎么就不上进了？除了学习差点，我哪一样比不上别人啊？你看老赵家那个孙子学习好吧？可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差点把他亲爹都气死了！所以说，还是我好！”秦川一双眼睛里满是笑意，扬起的嘴角就没有放下来过，说着抱着盛泽平往前推了推，“舅舅啊！您就别念叨我了，不是要去见班主任吗？第一次见面就迟到，这样可不好，我们还是赶紧的吧！”
“你也就在我面前这么贫！有本事，把这话当着你外公的面说一遍！”盛泽平也忍不住笑了出来，说实话，秦川样样都好，就是不爱学习这一点，也不知像了谁，他爸秦海念书的时候，成绩也不错啊，为着秦川的成绩，自家妹子差点没求到庙里去，这孩子聪明是聪明，但从不往学习上用，盛泽平觉得，自家妹子可能把孩子念烦了，正好，自己调到西北这块儿，索性将秦川也带到这边，换个环境，说不定秦川就开窍了呢？
马嗣明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官儿，刚听到级主任要给自己班里塞人的的时候，马嗣明差点没呕死，知道是谁以后，他连忙将自己的不满吞进了肚子里，哪怕是个差生，他也得好生对待。
秦川听着舅舅和班主任的客套话，心里有点不耐烦，但他脸上还是一如既往保持微笑，不会让人看出端倪，马嗣明看他这么温顺懂礼，心里更加满意了，这孩子身上看不出一点骄横跋扈，也不亏把自己班最好的学生放到他身边。冬生他是非常清楚的，这么上进的孩子，谁也不能阻止他对知识的渴望，至于秦川能从他身上学到多少，就得看个人的造化了。
一节体育课加上整个课外活动时间，男生们个个跑得满头大汗，冬生感觉身上黏腻得厉害，站在树底下吹风，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一场剧烈运动，让他心里轻松了不少，看来，以后还是得多动才行。
“冬生，刚开场的时候，你截球、投篮的动作简直帅呆了！你以前专门练过么？”陈庭州还是对冬生进的那个球耿耿于怀，那个动作，简直比得上专业水平了。
“后面怎么感觉你有点怪怪的？是哪里不舒服吗？喂！冬生！你这一言不发就走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啊？”陈庭州的声音有点沮丧。
冬生听着后面陈庭州的抱怨声，眼神暗了暗，他也觉得自己今天有点奇怪，脑子里老是冒出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来，他不想回忆，便及时止住了思维的发散。走了两步，停下来，等陈庭州走上来了，便跟他一起回去。耳边一直传来陈庭州唠唠叨叨的声音，倒是让他觉得真实多了。
等走到教室里，身上的汗也差不多干了，坐回自己的座位上，冬生低头闭上了眼睛，郭小胖看见冬生的动作，屏住了呼吸，找书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果然，三分钟以后，冬生抬起头，揉了揉眼睛，拿出数学练习册做了起来，郭小胖这才掏出书包，继续找他的书。
铃声响了以后，教室里安静下来，笔尖划在纸上发出“沙沙”的声音，如果有人进来，就会发现，全班学生都低着头，手中的笔快速划动着，没有一个人张望。
马嗣明对自己看到的非常满意，只是他身边的秦川就有点头疼了。
“大家先停一下！”
马嗣明的声音突然响起，大家都吓了一跳，郭小胖一惊之下将桌子推了一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学生都抬起头，向马嗣明看过去。这才发现，班主任身边站着一个个子很高的男生，比林冬生都要高，再看男生的脸，不少女生倒抽一口气，潇洒如李潇潇这样的，也不禁在心里感叹一句：妈呀！他爸妈得多好看，才能给他这么好的基因啊！
那是一个给人感觉很阳光，很有朝气的男生，嘴唇上扬着，看人的时候，一双眼睛熠熠生辉，忽略他的长相，光是他通身的气质，也让人不禁想要靠近，更何况，男生的长相实在太过出色，剑眉星目，丰神俊朗，符合所有人心中帅哥的形象。
何梦生连忙往冬生那里看过去，见他还低头拿笔在纸上写写画画，有些失望地转过了头。
“这是我们班新来的同学，大家欢迎一下，让新同学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马嗣明说着，率先拍起手来，底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尤其是女生那边，脸都激动得涨红了。
冬生对这些不敢兴趣，正在费力解一道题，马上就要解出来了。
忽然，“大家好！我叫秦川，‘秦时明月汉时关’的秦，海纳百川的川！”
“轰”地一声，冬生脑子里突然炸了一样，耳鸣得厉害，耳边一直回荡着那句：
“大家好！我叫秦川，‘秦时明月汉时关’的秦，海纳百川的川！”
“大家好！我叫秦川，‘秦时明月汉时关’的秦，海纳百川的川！”
“大家好……”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初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