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医馆二三事》泠泠洙

2、2

　　长期住在村子里，秦月诗对村子众人的身体健康还是有一定了解。按照惯例走了几家家中情况稍差又有病人的家庭，开好药方，免费赠药。才从一家膝下无子的老人家出来，便听见不远处传来的打骂声。
　　似乎是李嫂家，这李嫂为人质朴，当初秦月诗与她娘亲在这儿安家受了李嫂太多帮忙，奈何命中不幸，嫁给一个酒鬼，最近李嫂相公更是染上赌博，欠下一屁股债。
　　她赶到时，赌坊的人已经抢完家中值钱的东西，把李嫂的相公揍了一顿扬长而去。李嫂对于这些地痞流氓无可奈何，只能坐在地上对着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家独自流泪。
　　“李嫂。”秦月诗将李嫂扶起来，还好那些要债的人不打女人。李嫂相公的脸被揍的青一块紫一块，对李嫂的哭骂不吭声，默默扶起被推倒的桌椅。
　　秦月诗环顾四周，周围是围观不散的村民，她的心咯噔一跳，急忙问道：“虎子呢？”
　　李嫂抹把眼泪，哽咽回道：“虎子出去玩儿了。”
　　秦月诗松口气，她知道那群无赖是城中赌坊有名的打手，杀人放火什么都干得出，曾经因为一家人还不了赌债而抢走人家孩子。
　　虎子爹只受了些皮外伤，为他上了药，秦月诗就告辞了。
　　因为李嫂家的事耽误了一阵，等她回到药馆早已过了晌午，半途中想起家里还有一个没吃饭的病人，再转念一想，一个大男人一顿不吃又饿不死，自己去包子铺买了两个包子充饥。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还没踏进自家院子，老远就听见爽朗的笑声，文介空坐在院子里与村中几个孩童快乐玩耍。
　　“诗姐姐。”孩子们一众跑到秦月诗那儿。
　　秦月诗暗叫糟糕，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还好这时邻家几个婶婶都叫开饭了，这才把这群皮孩叫回去。秦月诗默默翻个白眼，差点就露馅了，这哑巴还真不好装。
　　文介空坐在院子里，虽然穿着一身麻布衣，也挡不住高贵的气质。阳光洒在他身上，似乎在他身上镀成光圈，如同说书先生口中的天神一般。
　　“是小翠姑娘回来了吗？”文介空现在双目失明，全凭听力来分辨人，“刚刚听那些孩子叫你诗姐姐。”
　　秦月诗深吸一口气，她就知道这件事不会就这么完了。走过去蹲在他跟前，拉起他的手，在他手心写道：“我娘亲给我取的小名诗诗。”
　　“美人如诗，草木如织。确是好名字。”
　　拉着文介空的秦月诗手一顿，在他手心迅速写道：“我去做饭了。”
　　文介空觉得莫名，怎么突然这么急。而逃到厨房的秦月诗小脸微红，极不自然的快速忙碌着。
　　江山如画，美人如诗，娑婆世界，步步生莲。
　　尚且没有找到治疗文介空眼睛的办法，秦月诗只有暂时用药保持毒不蔓延，纱布涂上药膏遮盖他没有焦距的眼球，挡住外界对于眼睛的刺激。
　　“小翠姑娘，我的眼睛……可以治好吗？”
　　额——
　　这个问题倒是难到她了，治疗只是时间的问题，重点是她想不想将他治好。说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救他的理由是什么？救人一命深造七级浮屠？她秦月诗可不是圣人。
　　“治不好？”文介空以为她久久不回答是怕他接受不了事实，“没关系的，其实这样，也挺好的，至少我还活着。”
　　活着，娘亲不想让她缠上上一辈的是非纠葛，让她平凡活着。可是这样活着与死亡又有何区别，孤身一人藏身小村庄，闲云野鹤，连自己仇家是谁都不清楚，眼睁睁看着身为大夫的娘亲恶疾缠身也无能为力。
　　她就这样活着。
　　“小翠姑娘？”
　　秦月诗松开紧握的拳头，手心被她长长的指甲掐了好几个深印。
　　“应该可以治好。”她在他手心写字的指头有些颤抖。
　　可以治好，在她改变主意之前。
　　夜已深。
　　村庄的夜晚不如城中，村民们都早早就回家休息，能听见的只有时不时远处传来的犬吠声。
　　把卧房让给文介空，秦月诗每晚都窝在书房里看书、配药。刚将几味药材捣碎，用干净的竹片压出药汁，一滴、两滴。怎知一个哈欠，她手一抖，将剩下的药汁全混入药膏中。
　　这下完蛋，剂量太大，还需重头再来。秦月诗叹了口气，将药材再次都整理一遍准备从头再来。一阵夜风吹过，她觉得有些凉，起身关窗，却在夜风中嗅到一丝熟悉的香气。
　　清甜的气味，顶级迷魂香，她怎会不熟悉。
　　书房的窗户对着的是文介空住的卧房，此时卧房内烛光未歇。秦月诗披了件外衣，朝卧房走去。叩门，无人回应，秦月诗推门而入，原本应该好好在床上休息的文介空昏倒在地。她上前查看，对方并没有下杀手，只是将他迷晕。
　　屋内静的可怕，浓郁的杀气难以忽视，秦月诗反手一档，右手握匕首挡住对方刺来的长剑。对方有两人，黑衣蒙面，明显是冲文介空来的。左手三根银针刺进黑衣人腹部，黑衣人倒退两步。
　　“你是谁？我劝你不要管这闲事，小心性命——”黑衣人狠话尚未放完，刀光一闪，两人喉咙一阵剧痛，血液从喉部喷涌而出，扑腾几下没气了。
　　秦月诗用布将匕首擦干净，“人头我收下了。”
　　把文介空搬回床铺，再将两个黑衣人搬到茅房后的空地，腐尸散一撒，没半个时辰，连衣服的渣都寻不到了。
　　到底是谁要杀他？她从两具尸体身上搜出两块令牌，属于文府，他们文府是得罪什么人才能让文武双全的二公子流落到如此境地。果然，报应不爽。
　　回到卧房，文介空还在安睡，秦月诗上前，拨弄他额前的碎发，现在要杀他，易如反掌。手指顺着他的额头探下，沿着眉心、鼻尖滑下停留在嘴唇上，感受他平稳的呼吸。秦月诗挑眉，算他好运，今天心情好，不想再杀人了。她吹熄卧房红烛，轻轻掩门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