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卷 缘缠 第一章 突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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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渐渐挣开积云的束缚，逐渐露出几抹阳光，柔软的雪花绕着暖金色的眼光转了转，添上一笔纯粹美好的颜色，旋即一落，融在依然淌血的伤痕处，无疑是雪上加霜，痛得令他们不禁呲呲牙，顾不得处理伤口，胡乱地扯紧衣襟，就欲掩盖作罢，死死握住手中的兵器，手掌间不断有汗水浸着柄端，脸上浓郁的凝重挥之不去。现在的他们，就犹如站在悬崖边上一般。不战，即死。阳光凌乱地投射下来，却丝毫不减凛风刺骨的温度。身处困境，浑身上下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甲胄多多少少都有不同程度的破损，甚至有些地方露出了皮肤，被风一刀刀割着，麻木地有些不知痛。
毫无温度的阳光落在这支北齐救援骑兵队伍年轻的脸庞上，眼里若隐若现地闪烁着难以泯灭的坚毅，清晰的疲惫与急躁交织，却只得再一次握紧，倒真是给这些年轻的北齐救援骑兵添了几分别样的味道。
快到了、就快到了，金墉城......所有齐兵都是如此想法，咬牙坚持着。
雪地上一阵接一阵的兵器撞击、摩擦的声音，分外刺耳，隐隐刺得耳膜阵痛。蓦地，凛风一阵怒号生生将所有的声音吞噬了去，却颇有“人仰马翻”的味道，顿时双方均是动弹不得。
周军以最快的速度恢复了阵型，借势向包围了过来，凭着人数的绝对优势，很快便把齐军这小小的救援队伍堵了个水泄不通。即使周为步兵，齐为骑兵，但却有不少齐兵被砍翻马下，狼狈不堪。不出一盏茶的时间，便已见人数开始大幅度骤减。
看着同伴一个个走向死亡，这些挣扎于灭亡边缘的齐兵们不禁瞪红了眼，脸上多了一分愤恨，眼底泛着浓郁的潮红，恨不得在敌人身上看穿几个窟窿来，又是焦急，又是愤然。
身为中军领头人的高长恭在一旁完全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微微沉思，唇角有些僵硬，忍不住投去幽怨的目光，不时扫视着如铁桶般的包围圈。
天知道他们这一路怎么过来的！周军一波接一波的埋伏真的不是吃饱了撑的吗！？真的不是吗？啧，这精力旺盛的，怎么就没累死他们！？真是啊，他们这才多少人，五百好吗，再看看北周那边有多少，他很不服啊有没有，真想一爪子呼他们脸上。
真是让人很、不、爽、啊......这包围圈，是跟他炫耀他们人多么？啧啧。高长恭缓缓攥紧双拳、闭合，指尖一点点刺入手掌，绷紧。紧紧握住温热的剑柄，几缕热气悠悠地随着呼气从唇齿间飘出，钻着面具的缝隙扑向空中，张牙舞爪地迅速膨胀，又渐渐消散、无踪。
面具下一抹令人惊艳的笑容掀起，舌尖舔了舔干涩的唇瓣。目光轻轻扫去，若有所思地琢磨了一番。这一路下来，就像他刚才吐槽的，埋伏可不少，但隐隐间他倒是能察觉，那只是零散的罢了，全部都被他和自家骑兵给轰走了，并不足矣致命......而，这一次似乎却是例外了。金墉城离这里根本就没多远，北周费尽心思在这里设下埋伏，无非就是最后做一下阻拦，那么，这一定是最后一层的包围圈了吧？嗯，一定。
虽然说吧，邙山是洛阳的最天然的自然屏障，就单凭这一点，北周想拿下洛阳都是极为困难的，要不然也不会一直围着而不攻击了。但是，援军过不去，再完美的屏障管个毛线用？高长恭接着又默默吐槽了几句。
以现在的形势，相信支撑不了多久了。所以他们必须，要快！所以啊，要是再不做出什么来，可就真成了任人宰割的小绵羊了......
“嘶.....”齐兵们都不禁微微抽气，看着慢慢逼近的周兵，这时却丝毫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人数继续锐减，于是乎纷纷聚集在高长恭身侧，不自主地把目光投向高长恭，十分默契。
顿时，几乎齐方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后者身上。
高长恭眉头不禁微跳，目光扫过也是千万般无奈，扶了扶额。啧！这些家伙！真不知道他们怎么被对方逮到机会给封死退路的！要不要这么蠢啊喂！说起吃来一个顶俩，但智商呢！？智商呢！？
啊天呐，那家伙给自己讲过许许多多奇怪的词语啊、东西啊。其中一种叫智商的玩意是一种在什么二十一世纪的地方才有的东西。用途嘛……在他看来，应该是用来形容人的聪明程度的，但是......此时此刻他只觉得自家骑兵的智商约等于零……
这种无力感是怎么回事啊喂......高长恭微叹一声，修长的手指淡淡指向了一处。他要是再不指挥，他们可就彻底玩完了。“聚于一方进攻，要快。稍后听本王指挥回撤，赴往金墉城。”
然而，聚拢在一起的北齐骑兵听得一脸懵逼，无一不是瞪大了双目。咳咳，没听错吧？向一方进攻？？有没有搞错！敌方可是把他们团团围住！一个不留神，那后背被捅上一刀就直接去见阎王了好吗？
要不是深知自家王爷的脾气，以及统领能力的出色，他们还真没准怀疑前者是派过来让他们丧命玩儿的！
似乎是知道自家骑兵的想法，高长恭的俊脸瞬间阴沉下来，黑的简直不能再黑。看着后者们脸上一副“你在逗我”的表情，他甚至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暴力分子了好吗？
“汝等的背后，有本王，大可不必担心。”
他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他们仿佛看到了即将泯灭的希望，重新燃了起来。
士兵第一要做到的就是——服从，而且，自家王爷既然说了，那么，他们就要不惜一切代价照做，更何况，自家王爷是什么为人他们很清楚。平时对待他们一点架子都没有的上司，虽一瓜数果，必与将士分享。只是，王爷自家一个人真的可以吗？他们并不是质疑前者的能力，而是为他的安危担忧，毕竟，敌方那么多的兵数他们全部看在眼里。
不由得面面相觑，一时间怔在了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前者脸色略缓，他不是傻子，他知道他们担心自己的安危，但是，真的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眼帘微微低垂，蓦然一掀，投去的目光也挟了些威逼的意思，眼底涌起的冷意逐渐扩大，丝毫看不出只是佯装出来吓唬他们的。配上他脸上那狰狞的鬼面具，效果绝对一流。
“是！”不得不说，他们的确被吓着了。果然......还是威逼好些！这些小兔崽子们，这才几天不收拾，竟然连他的话都敢质疑！看他回去怎么收拾他们，不把他们折腾的死去活来，自己就不姓高！高长恭邪邪地挑了挑眉，啧啧地想道。
虽然看不见自家王爷的脸容，但后者眼里“你们玩完了”的字眼他们可是清清楚楚看到了啊！顿时欲哭无泪的哀嚎响起，却无论如何也不敢对上自家将军那对幽怨到极致的双眸，只好一扬马鞭，策着马逃似的冲向一方向。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他们坚信他们自己已经千疮百孔外加体无完肤了.....
高长恭看着瞬息间便是跑没影的自家骑兵，眼里略略闪过一丝好笑的神色。
凛风一刀刀割袖而过，襟袍不免有些残破，更是被鲜血晕染成数块，有那么几股风却偏偏不时掀开遮掩伤口的衣物，直往里钻，吹的一阵生疼。
黑色的高帮靴踏在马镫上，马蹄铁则深深地印在颜色偏红的积雪之中，那重量不只是它本身和高长恭的体重，更有着一副甲胄和一副马凯的重量负担。
阳光洒在漆黑的鬼面具上，冷不丁瞥上一眼，依然会让人不寒而栗。
颜色本来纯白的缚袴也被颇为刺眼的血红污染，白玉似的指尖不留痕迹地掠过自己身上光滑如镜的胸甲，折射着十分微弱的光线。
明光甲啊，汝真的能带给吾北齐光明么？
高长恭勾了勾僵硬的唇角，低低到：“吾堂堂兰陵王，这一仗，可是输不得呢……所以，北周，汝等，做好被撵回去的准备了么？”
高长恭眼波缓缓流转，扯紧缰绳，微微一笑，只是可惜这抹笑容藏在狰狞的面具下，不为他人所见。身下的骏马应着便是嘶吼一声，踏着尸体奔去了通往金墉城的方向，不同的是，不算平坦的路面上，有着周兵的阻碍。
甲胄随着他大幅度的运动而相互碰撞，平平仄仄颇有韵味，凡是马蹄掠过之处，碎雪混着乳白色的水雾，渐渐融在一起。
高长恭的战术逐渐出了效果，大部分周兵都全力抵抗着他们的单一方向突围，见了他们这不要命似的架势，尉迟迥不得不指挥着从除了齐军所在一方的其余三个方位调了不少人手过去，包围圈渐渐地疏松了。
“啧，真麻烦！”高长恭手握利刃，剑刃处不时鲜血滚落，他自己也是全身血渍，犹如收割人命的，美丽的西方恶魔撒旦降世。
抹了把面具上碍住视线的红色液体，手掌则是被刺眼的颜色盘踞，久久不散。高长恭却只是若有所思地变换着目光落点，似乎是在找突破口。
鲜血交织在他白皙的皮肤，握紧拳，指甲刺痛手掌，激得血珠沿着好看的弧度滴下。
高长恭虚眯双眸，一掀唇角，手上的动作越发准狠，却始终未收回目光，只是一味看着那战圈，但每次挥剑都招招置人于死地。
诡异地就像……他有第三只眼睛来对敌……
周兵个个见的这种场面，一时间竟吓的瑟瑟发抖，不敢上前阻拦，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杀向包围圈的最边缘，越来越近了。
尉迟迥显然也是发现了高长恭的存在，不禁大惊，为何此人敢孤身对敌，难道他就不怕被围砍？
尉迟迥敛回心神，不对，若是普通士兵，早就成了好几截，为何他一点事也没有？竟然还让北周吃了亏？到底是何方神圣！？尉迟迥目光投过去，在细细查看之下，终于看清楚了高长恭脸上的那副面具。
‘兰陵王！’尉迟迥瞳孔骤缩，暗叫不好，扭过头便往包围圈边缘看过去，果然！
尉迟迥对着身边还心有余悸的周兵们大吼一声：“拦住他！快拦住他！齐军根本就是个幌子！快去啊！”听着前者如此惊怒的声音，周兵们也不得不纷纷拦去，却终究是迟上了半分。
尉迟迥望着这幕，恨恨地咬了咬牙，双眸似乎能喷出火来，脸色阴沉地可怕。他终于想明白了！因为齐军只向他们周军的一个方向进攻，看似傻的要死，可是！他们根本就忽略了高长恭都存在啊！因为齐军的攻击方式，他们不得不防，所以加派的兵力从哪里来？从包围圈的其他三个方位！
而随着人数的增长，双方僵持不下，而那率领着中军的兰陵王高长恭就能凭着对周兵杀戮的威慑，彻彻底底地击溃包围圈！
真是，不佩服都不行！
尉迟迥随手砍翻几个齐国骑兵，欲奔向高长恭的方位，奈何齐兵猜透了他的心思，拼着命也不肯让路，骚扰拦截不断。
呐，这些家伙似乎也没那么笨么。如此想着，高长恭都唇角随着勾了勾。
“好了，少磨磨唧唧的，一起上吧。本王可没时间陪汝等玩。”高长恭颇为悠闲地一甩利刃，将未凝固的血液尽数甩去，露出银白的色泽，指尖轻拭，故作傲慢地斜视着眼前这十人。
没错，只有十人，因为人调不过来啊，所以，好应付多了呢。啧，自己这智商啊，没谁了，绝对。高长恭自恋地笑了笑，抽回了手。
这十个人看起来虽然满脸不屑，显然不满于前者的态度，但却什么也没说。即使掩饰地再好，握着兵器抖着的手也说明了一切。从数量上看，十对一是没什么悬念，但，高长恭之前的作为他们也不是没看见，他们可不会傻到轻敌。
对方可是高贵的王爷，换作平日，自然是普通人得罪不起的，但这是战场，越高的地位，就能换来越大的军功。要是真能杀了对方，后半辈子可就不用愁了。想到这儿，这些人渐渐褪去怯意，眼睛泛着红。
“杀了他！”不知是谁喊了声，气氛顿时变得火热起来，这十个人好似打了鸡血一般亢奋，握紧兵器，纵然向前，凭着人数优势，就把高长恭围了起。
“又是包围圈么？这种东西……”高长恭勒紧缰绳，□□的骏马扬起前蹄，继续道：“可是，很麻烦的啊！”
骏马一蹄踹飞掉刚才带头起哄的那人的兵器，然后狠狠踏下双蹄，正好落在那人的胸膛处。顿时，那人胸膛凹陷下一块，吐了口血，索性昏死了过去，模样要多惨烈有多惨烈。
“嗤！”高长恭高举利刃，然后狠然劈下，略微一转，便成了横向。利刃所到之处，鲜血四溅，更是离得稍微近些的人，被活生生砍成了两半，血如泉涌。
恐惧涌上心头，剩下勉强有刚才半数的周兵，无一不浑身打颤，僵硬地望着高长恭，还有他那在阳光下却泛着寒光的铁面具。
——狰狞异常。
面具下一对美的不可方物的眸子犹如深潭的静水，激不起一丝波澜，冷漠的脸容虽被遮住，令人窒息的却气场有增无减。
瞳孔骤缩——那是犹如看恶魔一般的眼神。
高长恭面无表情地握紧利刃，对上他们似乎失去焦距的眸子，利剑微旋，剑落之时，血光乍现，大朵大朵的红莲应声绽放。
又死一人。
嘲讽地一笑，目光扫向仅余的几人，眯着眸子。
“嗯，如果命不想要了，那就留下，本王并不介意为汝等送上一程。”高长恭切换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笑眯眯地将剑刃上刚染上的血甩干净。
骗人的吧？几个呼吸的时间，竟然、竟然死了十人的半数之多！？
刚刚还在心中大呼“不可能”、“不可能”的几个周兵，却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一个激灵，狼狈不堪地爬身而起逃窜而去，兵器都被狠心遗落。
毕竟，什么都没有活命要紧。
如果能活着，没有人愿意死……除非……
那个人是智障！
所以说嘛～高长恭勾了勾唇，不是他收拾不了他们，关键是他可真心没这时间。不过……留个心理阴影也是好的～谁让他们是敌人……
这般想着，忽然高长恭觉得凉飕飕的，不爽地甩了甩脑袋，循着温度寻去，只见一对喷火的眸子似乎想要把自己砍成好几截。
呦呵～高长恭挑衅一般地向那人投去目光，勾了勾手指，看见尉迟迥那猪肝一般的脸色又青了几分，心情真是莫名地格外愉悦啊～
“高、长、恭！”尉迟迥咬牙切齿道。
“喂！”高长恭扬起唇角，索然不理会头顶冒烟的尉迟迥，反而冲着自家骑兵挥了挥手，身后空荡荡的道路格外明显，毫无阻拦。后者们先是呆滞了一秒，但紧接着欢呼声片片，朝着前者的方向疾驰而去。
“封锁！封锁啊！”尉迟迥气急败坏道，奈何还是如同刚才那般，已然迟了。更何况凡事刚刚看到那一幕的，都被某人吓的要死，已经不只是恐怖的级别了，心理阴影还是很难化解的，回不过神来。
“一群蠢货！”尉迟迥终于忍不住骂了句。
“噗嗤。”高长恭忍俊不禁地抚了抚马鬓，笑容格外灿烂，墨玉的眸子溢满了笑意，淡淡将方才甩净的利刃归入腰间剑鞘，随后右手握紧缰绳，左臂伸开，然后有力地向前弯曲，示意所有人跟上。紧接着身下骏马踏着积雪驰去，依然处在亢奋状态的骑兵们紧紧跟随，顷刻间，这支队伍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浓雾间。
“段将军，不知，这算不算幸不辱命呢……”
高长恭微微一笑，抬首遥望着前方城池模糊的轮廓，低低道。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卷 缘缠 第一章 突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