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师周年》萧兰错

13、第十三章

　　会昌城柳绿花红楼内外烛火通明，人声吵杂，这是会昌城最大，亦是最豪华的寻欢作乐场所。
　　外地男子前来会昌城定要前来柳绿花红楼玩乐一番。别提那些个本地的公子哥儿总自命风流，以吟诗作对为由流连忘返，夜夜上门挥霍……
　　这柳绿花红楼有两大花魁，一是柳明绿，二是花红伞，两人皆是十八年华，姿艳压人，各有本领，柳明绿以舞艺，花红伞以歌声堪称会昌一绝。
　　公子哥儿捧着金银珠宝挥洒，只为了观赏柳明绿舞一段，闻花红伞唱一段小曲。

　　这夜，在柳绿花红楼的专属房间内，辛圣起左拥右抱，玩得正开心之际——
　　辛其脚步沉重地推门入内，见主子因酒气泛红了脸，玩得不亦乐乎，怀内的美人又娇艳可人。寻常他是绝不敢来打扰主子的兴致。
　　只是，
　　这次……出大事情了！
　　不能不上报。
　　唉！
　　他上前唤了声：“侯爷！”
　　辛圣起只闻得怀内的莺声细语，哪听到辛其的叫唤。
　　等了一会，辛其硬着头皮，提高声音再唤：“侯爷！”
　　辛圣起半眯眼眸，不悦地扫了辛其一眼，懒洋洋地问：“看不见本侯在开心吗？上来作什么？”
　　周年在梁京与佑王无端扰和在一块，害他不敢随意出手。思考再三，他也只能回家寻些乐子，排遣心中的郁闷。

　　大正三朝有三大豪商，一是杜氏酒庄的杜子浩，二是千织坊的萧家坊主，三是沅洲城的周家米铺。
　　据可靠消息证实杜氏酒庄是三家的巨头，即是大正王朝的首富。只是杜家三女一男，唯一未婚的杜三小姐已在年初成婚，更重要的是杜子浩为人精明，身边能人异士多，不好下手，只能略过。
　　而那千织坊的前坊主与武林中人交往密切，当今坊主萧落霞算是半是武林中人，半为商，她名声不雅，传言不设男女之防，又爱玩闹，手下都是武功高强的武林高手。
　　因此，辛圣起几番思量之下选中了沅洲城周家。
　　只是料不到这区区一名琴师，亦不是容易对付的人物。

　　辛其猛地跪下，爬行几步，靠近他，带着颤音。“侯……侯爷，江……江北那笔生意毁了。”
　　闻言，辛圣起脸容一凝，挥手让闲杂人等退下。
　　满是酒气和香气的室内只有他和跪在地上的辛其。辛圣起轻抬头，勾勾指头，让辛其靠近他。
　　辛其一靠近，辛圣起提腿就踢。
　　可怜那辛其完全没有防备，直直滚向墙边，后背撞到墙体强行停住。他又痛又惊，却不敢妄动，更不敢叫苦。
　　辛圣起满脸通红，一是酒气，二是怒火。
　　“毁了？那是我经营了五年的买卖。谁敢毁！”辛圣起怒叫。
　　他那温雅的脸容扭曲得不成样。
　　缩在角落的辛其忍痛回道 ：“暂时还未知，说是从边境来的旅商。小的……小的会，会探清楚来路再禀告侯爷。”
　　“那还不快滚下去。查出始作俑者再报。”
　　“是……是……”
　　辛其顾不上后背及脚痛，爬出了房间，方敢停下来揉着受伤的地方。
　　耳边传来尽是男女打闹的调笑声，他不禁哀叹自己的苦命，不但助纣为虐，做尽伤天害理之事，还经常受尽责骂和拳打脚踢。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到头？
　　只是辛侯虽无实权，仍是从二品的官呀！
　　民怎能与官斗！
　　辛其只能和血吞下，转出热闹的柳绿花红楼，去追查那半路抢生意的幕后黑手。

　　辛圣起满腔怒火无处发泄，要知道这笔生意是辛家每年总收入的两成，足够辛家四月的开销，就这样煮熟的鸭子都飞了。
　　哪能不怒呀！
　　一挥手将面前的桌凳全击碎，那些瓷器也应声碎裂，发出巨响……而此时，却有不怕死的人推门入内，又顺手带上门栓。
　　那人一身粉嫩，身形纤瘦合宜，小心脚下的碎片，行至辛圣起身边，小手缠上他的手臂，呵气如兰地问道：“是什么事让爷如此不快呀？不如让红伞给你唱一曲吧！”
　　花红伞的声音果真动听，如碧玉击面般清脆。
　　闻得他的声音，辛圣起的怒火也无法再上扬。他一把搂住花红伞的纤腰，扯进怀内，怒火瞬间消去……
　　“爷！”
　　花红伞嗔一声，阻止他的举动。
　　“今日宰相的三公子还在外头呢！红伞一会还得回去应对，爷先等人家一会啦！”偏那人的手仍不断作恶，让花红伞忍不住红了脸……
　　毕竟熟悉辛圣起，花红伞问：“今日是什么事惹得爷动怒了？说与奴家听听。”

　　辛圣起住手，往短榻上一坐，语带恼怒：“有人截了本侯的一笔生意。”
　　“哟！”花红伞，移步靠近他。“商人重利，不是常有之事吗？别恼，奴家替你赚回来。这楼里啥都没有，就只有那些有钱没地使的公子哥儿。”
　　辛圣起托起他俏脸，细细地抚摸着。他叹道：“伞儿，你这张脸真比女人还艳，还娇啊，本侯怎么看都不腻。外头哪些公子哥儿若知道艳绝杨柳岸的花红伞竟是男儿之身，大家该有多惊喜呀！”
　　花红伞嗔了他一眼，小手如蛇般缠上他的脸……
　　“爷，真坏呀！还不是爷你喜欢呀。”花红伞见辛圣起一脸红，手下更不放松。“爷是柳绿花红楼的主人，只有在这，奴家才能拥有爷呀！你还怪人家作女儿家打扮。奴家如此全是为了你呀。”
　　这声声柔绵的指责深得辛圣起欢喜，一把将他推下榻上，做尽了难以描述之事……

　　辛圣起有个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他喜爱着各种怜悯之音，那声音越是凄厉，越是痛苦，他越是爱……且他偏爱与男子行苟且之事。
　　大正王朝男子适婚年龄是二十，女子十八。而他这高龄二十一仍未有婚配，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因此。
　　若不是想讨好三皇子，他也不用牺牲辛侯夫人的位置。
　　而这花红伞是他的第一娇宠人儿。他的声音不凄厉，也不可怜，带着甜甜的音调，总教他着迷。
　　这座柳绿花红楼，从一开始就是他秘密为花红伞而设的，是两人幽会的最佳场所。
　　只是没料到歪打正着，竟是个巨大的销金窝，日进斗金……渐成为了他手中最赚钱的生意，占辛府每年总收入的六成之多。
　　当然他是柳绿花红楼的主人这件事是秘密，与花红伞的关系也是秘密。只是呀，只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
　　这段日子辛圣起等人忙于追查药材事件的源头，留在会昌城，暂时按下再说。

　　且道那辛九/顶/着烈阳远道跑来知画山，因一时恼怒在草棚抛下一句狠话，惹得周年反抛一句。
　　他双眼含泪光，埋怨肯定是天气问题，是天气所作的恶呀！
　　热得他脑门发热又发涨。
　　若不然，他哪舍得对周琴师说半句狠话啊。只是话已经脱口而出，实在覆水难收。他从话一出，已后悔得肠子都打结了。
　　独自回到沅洲城之后，他不顾疲劳，硬是来到了城南的南桥之上，远眺那座青瓦红墙的大宅，痴想着墙内的可人儿，苦涩一笑。
　　既然山不来就他，那他就山而去吧！
　　如是作想，辛九沉重的心情仿佛变得轻松了，他起身回府，着手准备搬山。

　　城南周宅后院。
　　悠扬的琴音忽地响起，那一撞一挑之间，迸发出古老的声调，一声一声击落人们的心底。熟悉的琴音一响，周宅奴仆们都知大少姐醒了。
　　周年有一个习惯，一醒来，必先弹一曲。
　　一曲既罢，她才清醒。

　　炎夏，骤风聚雨，在外铺了一层水珠。
　　周年起来，已是己时。她懒洋洋地躺在床上，不愿起来。或许是近日忙碌，令她身子有些吃不消，这两日她稍缓下动作，先等大弟从边境归来，再长议方案。
　　只是在青霞院外等待已久的田渊，双手绞紧，脚步散乱。见绿映行过，忙唤住了她问：“绿映，大姑娘醒了没有？”
　　绿映摇摇头，答：“大姑娘还没有起来。田大哥有什么急事吗？”
　　田渊一向稳重又守礼，若无重要的事情，断不会来后院寻大姑娘。

　　犹疑了片刻，田渊说：“长胜里的农地突然被人高价收购。那五十亩地种的五常大米呀!极其稀少”
　　绿映一听，忙跟他说：“请田大哥在此等候片刻。”说罢，转身入内。那瓦春见她行色慌张，门前又站着一脸疑重的田渊。
　　难道这两人……都是未着婚配，暗地是不是一对？！
　　她一把拦下绿映。问道：“这么急赶着上哪去？”
　　绿映推开她，冷斥道：“我找大姑娘。你别挡路。”
　　那五十亩良田，大姑娘一直记挂在心。从几年前便开始要收归周家，但地主却死活不同意买卖，如今却忽然被人截去。
　　这事得大姑娘亲自出面才成。
　　而瓦春不知底里，撞出来拦阻，被她劈头一骂，不悦地嘟起嘴巴，只好转过身瞪着门前那高壮的汉子。
　　这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田渊是管家之子，若向周大姑娘请婚将绿映许与他，也不是不可能的。虽说奴仆通常会晚两年成亲，像绿映已十七，最多两年，肯定要许人的。

　　周年女扮男装，扮演周道南的事，除了周家人，还有田氏父子和贴身丫环绿映知晓，而前段日子又多一名辛九。
　　而今日又添了一名瓦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