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桩》居桩

3、静老骗子

　　南面的一个稍大的屋子里，五郎满脸窘迫的样子看着张氏，崔氏，谢氏，裘氏，"四位嫂嫂，八娘她不肯吃奶可怎么好？"
　　崔氏相当于五郎的第二个妈，笑骂道："你个大老爷们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那定是不饿，婴儿都是胎里饱的，饿了自会吃的。"
　　五郎依旧愁眉苦脸，"可是都三天了，哭得厉害也是不肯吃。"
　　张氏皱皱眉，问："一天哭几次？"
　　五郎想了下，"三四次。"
　　几个女人互相看看笑了，谢氏道："既然能哭，说明还不打紧。"
　　裘氏道："我生十三郎的时候，他也是怎么也不肯吃奶，原是不会吸，后来都是将奶挤出来，然后灌下去，稍大大就会吃了。"
　　张氏道："我屋里还有你大哥从外面带回来的稀罕玩意，据说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小时候喂奶的器具，也不曾用过，你拿去试试。"
　　五郎得了主意，千恩万谢，又跟大嫂回屋取了喂奶的器具，方才回屋。
　　居桩都要饿死了，她拼命地喊：“不含奶/头，不含奶/头！”可是别人听不懂，每天都会被塞几遍奶/头，她心塞地想死。
　　等看见眼前这个假奶/头后，居桩一口咬住，也顾不得里面是什么了，大口地吸了起来。腥腥的味道，不过饿极了也就不挑了。
　　五郎和夏氏均松了口气，二人含情脉脉地互相看看，又娇羞地别过头去，居桩一边吸奶一边在心里悲愤地嚎叫："就不能消停一会不秀恩爱！"
　　终于解决了生存大事，居桩开始思考该怎么解决眼前的困境，她很想到外面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先不说她能不能动，就连眼睛也只能看见离自己近的食物，而且得移动得看得更清晰。
　　作为没有记忆却有一切生存常识的怪胎，居桩理所应当将自己归类为生而知之的神童，甚至天将降大任于自己，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吃好喝好睡好，赶紧长大。
　　确定了十字政策方针，居桩打了个哈欠，又睡了过去，没有看见五郎与夏氏已经粘贴到一处的嘴。
　　夏氏娇弱，做足一个月的月子，居桩也陪着这个便宜娘在屋子里闷了一个月，不过倒是把家里的人见了个遍，居桩刻意记住那个戳自己脸的男孩就是十三郎李文道，打算来个君子报仇长大不晚。
　　还有个男孩竟然是个话痨，重孙辈的大郎李昌顺，年纪四岁大，干不了什么活，平时都是跟着五娘六娘上山挖野菜捡柴火，最近下了几场大雨，孩子们干不了活，就窝在家里玩耍。李昌顺爱好比较特别，大家都烦他，不和他玩，他便缠着居桩这个没有自主选择权的婴儿，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八姑，你知不知道昨天二爷爷带着爹和二叔七叔进山打猎，打了好大一只鹿子回来，爹告诉我说夏季一过，山里的野味都会上秋膘，到时可以打好些回来，晾腊肉吃呢……”
　　八姑？居桩想了一会才恍然大悟，靠！能不能不要叫八姑这么难听，叫小姑！
　　居桩发出哼哼呀呀的抗议声，李昌顺就当居桩在回应他，全家上下还没有一个人乐意听他唠嗑，当即兴致高昂，说得更带劲了。
　　“这几天下雨，爹说要带几个叔叔出门到上泉河打鱼，冬天来临之前，再最后出一次远门，打些鱼回来做咸鱼，留到冬天吃。八姑你知道不，上泉河是世界上最大的河呢。”
　　我不知道！居桩吐着泡泡，给了李昌顺一个大白眼。
　　“八姑，你知道不，家里的地都种了糙米，是因为糙米磨面子顶饿的，家里吃饭的人多，不能贪好吃。”
　　我不知道！居桩挥舞着自己的小手，努力把它放到自己的嘴里，啃着自己的手，继续翻白眼。
　　“八姑，你知道不，五姑要嫁人了呢，说是县城的一个大酒楼的伙计，家里在县城有房，人老实能干，是五爷爷托人介绍的呢，以后四姑就是城里人了。”
　　我不知道！居桩内心是崩溃的，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家里的孩子都不喜欢和这熊孩子玩，说话也太呛人了。居桩人生第一个理想就产生了，她希望自己快点能动弹，爬也要爬得离着话痨远点！
　　夏氏一出月子，二郎就撵五郎带着媳妇女儿去老丈人家去，“你荒废这些天的学业，还不赶紧去补了回来。”
　　五郎急忙将背上的篓筐放下，里面装着野菜和一些蘑菇，“二哥，夏天一过，秋天眨眼就没了，家里储粮不多，我多少也能搭把手不是？”
　　二郎眼一瞪，“用得到你什么，家里都安排好了，这个冬天定能熬得过去。你废话少说，今天就打包，明儿一早，带你媳妇和八娘进城。敢荒了学业，我打断你的腿！”
　　五郎慑于二郎淫威，不敢争辩，可是一想到自己在岳父家吃香的喝辣的，一家人顿顿野菜汤粗面团子，心里着实不忍，叹着气进了自己屋。
　　夏氏正坐在炕沿边缝一件小衣，居桩躺在旁边，呼哧呼哧抬自己的脚往嘴里塞。
　　对于这个动作，居桩最开始做的时候把自己惊呆了，她可不是普通的婴儿，实际年龄都不知道多少岁，怎么会做这么幼稚的动作？
　　进行了一顿思想批斗大会后，居桩眨巴眼睛左右看看，看不远觉得好无聊，很自然地继续抬脚想往嘴里塞。
　　这动作进行一半，居桩回神了，泪流满面地给自己找借口，啃脚丫是婴儿的通病，自己受限于婴儿的躯体，只能做出同样的动作，否则也太惊世骇俗了。
　　五郎直接走到炕边坐下，把居桩的小脚从嘴里掏出来，拿块布擦居桩流了一下巴的口水，也不说话。
　　夏氏久不闻五郎说话，便抬头看他，见他脸色不大好，便问：“你这是怎么了，干活累了？”自己丈夫什么样夏氏还是很有数的，干不了重活，只能跟小姑娘似地挖挖野菜，采采蘑菇。
　　五郎也不抬头，拿着居桩脖子上挂的水晶宫逗她玩，闷闷地说：“二哥要我们明早带着八娘回县城去。”
　　夏氏手上的活一顿，随即继续缝了起来，“二哥是真心疼你，你就听话吧。”
　　五郎将水晶宫从居桩嘴里夺出来，看上面都是口水，便拿着布擦起来，“我知道的，可是自己这么大个人了，还不能帮家里分担一些，连昌顺昌禄都知道干些力所能及的活了。眼下世道乱，读书也不能考取功名，白耽误功夫。”
　　夏氏一听丈夫又钻牛角尖了，便放下针线，正色道：“爹怎么告诉你的，天下不会久乱，加之战争死人无数，一旦安定下来必定求贤若渴，到时读过书的，只要稍稍有点胆识，都不必考试便能做官的。到了那时，你还愁帮不到家里吗？二哥不就也是留个盼头嘛。公爹与大哥如今也没个信，这么一大家子人不寻个固定的出路，将来还不得散了啊。光靠打猎种地，日子还不是有一顿没一顿的。”
　　五郎听了心里舒坦了不少，连连点头，“你说的都对，家里的活我也是帮不上太大的忙，倒不如安心读书学本事，等世道好了，谋个好去处，让家里一家老小都过上好日子。”
　　居桩一边与自己的便宜爹斗志斗勇，百折不挠地塞脚丫到嘴巴里，一边竖着耳朵听二人讲话。听了一会，又知道了一些信息，她不禁犯愁了，现在世道就乱了？那自己生得时间是不是不太对？似乎生晚了，现在这小胳膊小腿什么也干不了啊。
　　居桩坚信自己就是为了拯救世界生灵而生的，带着崇高的使命降临于世，未来必将成就一番大事业，成为……
　　居桩夸自己夸狠了，累得不轻，睡得迷迷糊糊，都不记得自己喝了几次奶了，等她再一次完全清醒，眼前一张放大的老脸——老骗子！
　　静老正想办法把水晶挂链从居桩脖子上摘下来，居桩怎么能让他得逞，扯着嗓子嚎哭起来，静老吓了一跳，连忙缩回手，居桩趁机把水晶宫放到自己嘴里，也不哭了，鄙视地瞅着这老骗子。
　　静老被居桩的眼神弄得胆战心惊，心说这小娃怎么像知道我要干什么似的，这不符合逻辑！
　　居桩其实都不知道自己脖子上挂着什么，但是既然都挂在自己脖子上了，那就是自己的东西，谁也别想抢走。
　　静老眼巴巴地看着居桩把水晶宫含在嘴里玩弄，上面沾得都是口水，他心中悲愤不已，这可是件宝物啊，年代久远着呢，这小畜生暴殄天物。
　　正这时，夏氏走了进来，毕恭毕敬向静老施了一礼，“老先生到前庭去吧，午饭都好了呢。”
　　静老不甘心地看了眼居桩，端着装X的架子，“嗯。”缓步走了出去。
　　女婿女儿带着外孙女回来了，夏老很高兴，命下人炒了几个好菜，打算给五郎一家接风。
　　他膝下无子，唯有三个女儿，大女儿嫁的远，一年也见不了几次，二女儿倒是在本县城内，但是高嫁了，嫁了当地一大户人家，家里规矩多，寻常时候也是见不得的。所以，小女儿夏氏就直接许给了自己徒弟五郎，五郎人长得好，又好学，是他看着长大的，关键是家里人口多，不差五郎一个，可以留在自己家中侍奉。
　　当初李老爷子死皮赖脸地把五郎塞过来的时候就说：“您要是看得上，就让他服侍您一辈子，改姓都没问题，老了要他端茶送水，我就当没这个儿子。”
　　夏老是文化人，见过世面，很开明，他觉得姓什么都不要紧，关键是孩子真心孝顺，要是不是真心，就是绑到自己腰上也贴不到自己身上。
　　五郎没有忘记自己是李家的儿子，但是也同样把夏老敬若生父，夏老很满意。
　　静老迈着稳健的八字步来到前庭，夏老与五郎急忙站起身，迎了上来，一直把静老迎到上座坐好，夏老也坐了下来，吩咐五郎，“把你岳母和小莲也叫了来，大家吃顿团圆饭，庆你初为人父。”
　　“哎！”五郎痛快地答应，跑出去叫人了。
　　不大会，夏老妻子陈氏和一个仆人打扮的婆子来了。陈氏书香门第出身，慈眉善目，待人很和气。夏氏抱着居桩也来了。
　　夏老看着女儿，温和地说：“孩子还小，又不能吃，抱来做什么？”
　　夏氏笑道：“我一放下她，她就哭闹不停，索性抱来了。”说着向静老施了礼，坐到自己丈夫下手边。
　　夏老好酒，还未饮就已经醉了，对同来的一个媳妇子冯妈叫道：“去告诉厨房蒋老头，今天庆祝姑爷得女，加一道肉菜给大家，再发每人一个大子儿，吃完饭找夫人领。”
　　冯妈欢欢喜喜跑出去传达了。夏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人口很简单，除了夏老夫妇，五郎夫妇，就还有四个下人，冯妈是陈氏的陪嫁丫鬟，她男人算是家里的管家，厨房还有一个厨子蒋老头，另外还雇佣了一个粗使的婆子柳婆子，晚上回家的，平时跟着冯妈打扫家务。
　　夏老平时教书挣些银钱，加上年轻的时候发过几次财，家里很是殷实，顿顿都可见肉。
　　夏老端起酒杯对静老说：“老哥哥，没想到我们哥俩还能再续前缘，来，我敬你。”
　　静老时刻不忘端着仙风道骨的架子，矜持地举起酒杯，“你我命中注定缘分不浅啊，来，干了这杯。”
　　二人一同饮完此杯，五郎连忙站起身给二老倒上，坐下后恭敬地说：“老先生，爹，空腹饮酒伤身，先吃几口菜吧。这是我从家带来的鹿肉，要蒋爷爷烤了下，原汁原味，尝尝。”
　　两个老头也不客气，伸筷子夹一块，放嘴里一嚼，连连称赞：“嗯，不错。”
　　陈氏和夏氏也不是迂腐的人，主动敬了静老一杯，五人便吃得开怀了起来。
　　居桩躺在夏氏身边的椅子上，百无聊赖地啃脚丫，听屋里四个人奉承一个人。
　　静老几杯酒下肚，又被吹捧得飘飘欲仙，话便多了起来，什么都往外说。
　　“这天下为什么会乱？世人都说出了一个祸国殃民的妖孽，其实不然。就是因为这上官家非天命所归，所以上天才会降世妖孽，是要灭上官家的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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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情节还在推进中，如果有什么不妥之处，还请留言告诉我，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