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桩》居桩

135、发生暴乱

　　昭华再次被噩梦惊险，黑暗中，她抱着膝盖浑身忍不住颤抖。
　　距离模拟结束已经两年了，可是他们这群人因为被迫长时间陷于模拟，每个人都不同程度得了精神和心理上的创伤。
　　以昭华最为严重。
　　这两年来伴随抑郁、失眠、噩梦、心悸，昭华几乎药不离手，整个人异常消瘦。
　　不知过了多久，屋内的场景转化，黑夜退去，变成了白天。
　　昭华憔悴着脸下了床，操作手环换掉睡衣，换了一身休闲的衣服，她又在手环上点了一杯咖啡，一片面包，一个煎蛋。
　　早餐自动传送而来，昭华端着早餐坐到窗前。
　　外面是雷雨交加电闪雷鸣的天气。
　　当然，这也是模拟场景，是智能房间根据居住人心情生成的。
　　昭华的房间大约有两百平，健身区、沐浴区、书房、会客区、卫生间等应有尽有，这也是生存号上地位上层那少部分人才能享受的待遇。
　　就比如早餐，昭华可以选择的种类有十多种，而平民层一种早餐要吃一个月，没得选。
　　昭华喝了几口咖啡，盯着外面逼真的天气出神。
　　昨晚的噩梦里，那个面容模糊的人，又死在了她面前，这样的噩梦不知道做了多少次了。
　　在梦中，不管她多么努力，依旧无法阻止那人死去，最终会在无助、惊惧、悲痛欲绝中惊醒。
　　正想着，人工智能阿雪的声音响起：“女绛在门外，是否请她进来？”
　　昭华回过神来，点点头。
　　女绛一副没睡醒的样子，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长发走了进，她一屁股坐到昭华对面，一顿操作，也叫了份同样的早饭。
　　女绛喝着口咖啡，看看外面又看看昭华的脸色，“你昨晚又噩梦了。说起来，我们也够惨的，你这边天天电闪雷鸣，我那边时时阴雨连绵，凌华那边没停止下雪。”
　　昭华苦笑一声，“这点事情和拯救了人类来说，似乎微不足道。”
　　也是，原本冰封、毫无生机的地球，在他们模拟成功后，突然就被探测到已经冰雪消融，万物生长，人类可以重返家园了。
　　生存号归心似箭，消耗大量能源进行了几次时空跳跃，每天以光速飞向地球，预计再有两年就可以抵达。
　　生存号上的人也没闲着，根据探测器传回来的影像和信息，制定人类重建家园的一系列规划，方方面面都需要重新制定。
　　毫不夸张地讲，每天都有新的法律法规诞生。
　　女绛想到这些事情，有些烦躁道：“你知道最近出了什么法律？”
　　昭华拿起面包夹住鸡蛋，“怎么，他们开始在生育上面做文章了？”
　　女绛点点头，“新的法律规定，女子在十八岁后，男子在二十岁后就必须结婚，必须生育三个以上子女。昭华，你说说，这不就是把女人当生育工具了吗？”
　　昭华吃了几口面包，“自从生存号那次事故，毁掉了大半的生育舱，就注定了会这样，重建家园，人口需要快速增长。”
　　女绛忽地压低声音，“我最近得知，那次事故毁掉的不仅仅是生育舱，还有一大半男性胚胎。”
　　昭华一顿，随即蹙眉道：“那岂不是？”
　　阿雪又说话了，“凌华来了，是否开门？”
　　昭华点头，凌华一身白色长裙款款而至。
　　女绛打量她几眼，“你怎么也这么憔悴？”
　　凌华坐下来，叹道：“最近忙着制定新律法，每天都是焦头烂额，哪比得上你们这般逍遥。”
　　飞船上不养闲人，每个人都有工作，在被选出参与模拟之前，凌华是社会学与逻辑学教授，参与空间站人类关系研究；昭华是心理学、物理学博士，是位心理医师，只是模拟结束后，她的状态没办法继续从事这个工作，便停职了；女绛是生物学与临床医学博士，是位医生，所以原本她就与昭华就算认识，每天上班都会照个面，现在也休养中没有恢复工作。
　　至于其他人，比如帝俊是植物学博士，参与生产号上的植物培育工作；东皇是人工智能开发工程师，负责生存号上人工智能的维护；盘古是天文学家，一直参与生存号的航行事务；鸿钧是军人，军衔上将，是高级军衔；昊天是机械师与航天员，平时负责维修生存号外部设施；灵和是作家和导演，负责制作影片，为生存号的人民提供娱乐消遣。
　　女绛又想起之前的那个话题，“新法律真的要求女人必须在十八岁结婚，且生三个孩子？”
　　凌华点点头，“生育舱受损，生育的压力早晚会落在女人身上。”
　　女绛怒道：“把女人当生育工具，你怎么不反对？”
　　凌华看着她，“我反对过了，不止是我，很多女人和部分男人都提出了反对意见、反对票数过半。人类进化至今，文明高度发展，怎么会接受这样落后、愚昧的繁衍方式？”
　　女绛愣了，“那怎么还能制定？”
　　凌华叹了口气，“船长启用了他的特殊立法权。”
　　非常时期当用非常之法，只是生存号上立法程序繁琐，于是，便赋予了最高指挥者船长以特殊立法权。
　　非常时期，他便可以一言立法。
　　昭华也不理解，“现在算什么非常时期？”
　　凌华解释道：“第一、生育舱受损，第二、女性胚胎损失过半，第三、重返地球，重建家园需要大量人口。”
　　女绛眉毛一挑，“不是男性胚胎损失过半吗？”
　　凌华很肯定，“是女性。”
　　生存号在离开地球时携带了数十万的女性卵子与男性精子随即配对的胚胎，这些年来，生存号上自然诞下的人类屈指可数，大部分是随机拿出胚胎，然后放在生育舱里孕育出来。
　　以血缘关系为基础的家庭单位在生存号上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
　　就比如凌华这三人，都是生育舱培育出来的，无父无母。
　　女绛闻言叹了口气，“若损失的是女性，情况真是更糟糕了。”
　　人工智能阿雪说话了，“星辰在门外，是否请他进来？”
　　凌华闻言挑眉，“一大清早的，你这里倒是很热闹。”
　　女绛一脸不可思议的笑，“他这个母体生出来的人对家庭有很深的执念啊。”
　　昭华面无表情，“就说我昨晚一夜未睡，现在还未醒。”
　　不多时，一篮子新鲜的苹果送到桌子上，阿雪说：“他让你注意休息，多吃蔬菜水果，他会按时给你送来。”
　　“不愧是船长的儿子，口气就是大，水果都能拿来随便送人。”女绛做出羡慕的神情。
　　凌华想了想，“其实他对你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一旦我们落地，新的律法就会执行，所以在那之前，大家都会选好那个人，到时候我们的选择就不多了。”
　　女绛抓起一个苹果咬了一口，“生存号上男女比例也不协调，落地之后肯定很多人单着。”
　　“这种情况很可能会催生另外一种针对女性的法律，比如没有结婚对象的情况下则需要孕育冷冻胚胎，毕竟冷冻胚胎还有数十万，生育舱不够用的。”凌华忧心忡忡。
　　女绛很愤怒，“不是还有数十万的胚胎嘛？全都培育出来，难道人口还不够？”
　　昭华叹了口气，“地球灾难前，人口已经突破八十亿，几十万根本是九牛一毛。”
　　凌华认真道：“所以星辰对你来说真的是个不错的选择，他是船长之子，自身实力也很强，天文学家、物理学家、数学家，上次的模拟他就是发起人之一，因此被授予上将的军衔，在这生存号上他也算顶尖人才了。最难得的是，他的家庭观念很强，想和你正式结合，成为一对夫妻，现在生存号上有这种观念的人凤毛麟角，即便未来有法律支撑，却无法在短时间内培养出这种观念。”
　　昭华摸摸额头，“我现在的情况，根本无法考虑这些事情。”
　　凌华看看窗外电闪雷鸣大雨倾盆，叹息道：“你受模拟影响太大了，还是要找点事情让自己忙起来，就像我，工作忙起来就没时间胡思乱想了。”
　　女绛看着凌华，“难道你就一点不希望想起模拟时发生的事情吗？”
　　凌华很无奈，“数百万年的记忆，想起来人会疯的，你们还是安心调养吧，随着时间的流逝，模拟对我们的影响就会越来越小，直到消失，所以，把这一切交给时间，把我们的身心交给当下生活吧。”
　　女绛笑道：“说得真好，很有哲理。”说完站起身，“今天盘古约我去生存号外欣赏浩瀚宇宙，我要回去梳洗打扮一番了。”
　　凌华也站起身，“我得去上班了。”看着昭华，“你出去走走吧，舱上开了很多酒吧，供大家庆祝。”
　　等她们走后，昭华呆呆坐了一会，最后还是回到床上睡觉。

　　飞船终于降落在地球上了，生存号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船门打开，无数人们蜂拥而出，在地面又蹦又跳，亲吻大地，狂欢呼喊。
　　只是地球上氧气浓度过高，很多人都出现醉氧的情况，庆贺很快从地面又挪回来了飞船中。
　　船长出现在大屏幕上，发表了落地后第一次发言，激昂的语调配上煽惑性的语言，将人们的情绪推到最高点。
　　欢庆整整持续了一个星期。
　　重建工作千头万绪，首先就是要开采各种建筑用料。
　　挖掘机与飞行器二十四小时不停歇，画好的城市范围很快堆满了各色材料。
　　万丈高楼平地起，在科技的加持下，这只是一句陈述句。

　　今日凌华难得休息，她便把两个病号都拉了出来，三人聚在一家咖啡馆喝咖啡。
　　三人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地面上渺小的人干得热火朝天。
　　女绛托着下巴，“据说再有一个月，我们就可以彻底离开飞船，到地面上生活了。昨天，人口管理处的人还给我发了模拟建筑图，让我选择住处，你们都选了吗？”
　　凌华道：“我正要和你们说这事，我们选在一处吧。”
　　昭和点点头，“你们选好地点，我就选在你们旁边。”
　　凌华打量几眼昭和，“你的气色好多了，看来星辰把你照顾得不错。”
　　女绛立马一副八卦的表情，“快说说你们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昭和微蹙眉头，“没什么好说的，就是一起吃过几次饭而已。”她想了想，“凌华，我正想问你，我们之前模拟的功劳可不可用于免除婚姻与生育？”
　　凌华很意外，“你对星辰就一点感觉没有嘛？”
　　昭和点头，“没有，我似乎也没办法对男女之情产生兴趣。”
　　女绛叹了口气，“我也是，我现在也是硬着头皮周旋在盘古与昊天之间，唉，最近他俩都在逼我做出最后选择。”
　　凌华也跟着叹了口气，“就是之前在模拟中经历了太长时间，致使我们感情干涸，看来我们九个人只有帝俊和东皇在这方面最好，东皇怀孕了，据说是男孩。”
　　女绛一脸羡慕，“她俩的生育指标就完成了三分之一。”
　　凌华想了下，“其实我之前也有旁敲侧击过，我倒是没有以功勋为借口，只是说我们这些参与模拟的人精神已经很脆弱，很难再去适应婚姻生育关系了。当时船长只是开玩笑的口吻说我们代表了人类高质量基因，不繁衍后代是巨大浪费，我看这件事情很难实现。”
　　女绛气愤道：“那我们拯救人类的功劳到底要怎么算？以为给我们分处大房子就能打发了？”
　　昭华沉思了片刻，“生育舱不能再造出来吗？”
　　凌华道：“这个早就试过了，造生育舱最重要的一个材料是从火星上开采的，人类流亡宇宙这段时间，金星有了巨大变化，围绕了一圈风力带，风速可达光速，这么快的速度，一颗星球靠近都要被撕成碎片，我们现在根本没有能力登陆。”
　　女绛眼睛一亮，“说到风力带，我想起前几天盘古跟我说的那个事，你们都知道现在地球上地貌与之前完全不同了，只有一块陆地一块海洋而已，前段时间进行海洋探测的时候发现一块达四千多平方公里的风速带，风速也达到了光速，我们根本没那科技过去，然后他们就试着从海底穿过，下面却是漩涡带，什么东西进去都出不来，是不是很神奇？你们说里面会不会另有一番天地？”
　　此言一出凌华和昭华都很感兴趣，三个人热烈讨论了起来。
　　正说得起劲，凌华的通讯器响了起来，凌华打开一看，是一条紧急集合的通知，她只得告别二人，匆忙而去。
　　凌华走后，女绛和昭华又聊了一会，便散了各自回家。
　　昭和刚到家，便接到了星辰的全息影像通讯请求。
　　昭华无奈点了接听，星辰高大的身姿出现在昭和面前，他笑道：“和小姐妹们聊完了？”
　　昭华点头，“刚到家。”
　　星辰又说：“地面上的餐厅今天竣工了，今晚那里有场聚餐，我得了名额，还可以带一个女伴，你和我一起吧？”
　　昭华摸着头，一副头痛的样子，“我昨晚又失眠没怎么睡，今天想早点睡，谢谢你的邀请，实在抱歉。”
　　星辰闻言脸色低落了下来，声音也低沉了不少，“那好吧，那晚饭的时候我打包一些吃的给你，让机器传送给你当晚饭，如何？”
　　昭华笑着点头，瞬间看呆了星辰，他红着脸下线了。
　　昭华正要去洗澡，通讯请求再次响起，这次是凌华。
　　点了接听，凌华急匆匆地说了句：“你和女绛别睡，等我一下。”就挂断了。
　　女绛很快敲门来了，两个人洗澡换睡衣，一人占据床一边，开始刷剧打游戏。
　　一直等到下半夜，凌华才带着一身疲倦回来。
　　一进门顾不得寒暄，凌华便说：“出大事了，大副叛变，带走了大量武器、人工智能以及胚胎。船长带人拦截，双方交火，死伤过半。”
　　昭华和女绛皆吃了一惊。
　　昭华问道：“这是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抢夺最高统治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