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滩初次风云》猫咪的翅膀

45、老妖

　　影佐接到李士群的回报，立即通知了小林少佐前来处理，同时对李士群的高效率大加赞赏。
　　“李桑，你的能力实在让我欣赏。”
　　“谢谢机关长的夸奖，也是天佑我大日本帝国，让卑职侥幸在仁济医院及时找到了这个人。”李士群在影佐面前一脸的谦卑。
　　“仁济医院？就是那个荣初的医院？”影佐居然知道荣初，这让李士群大感意外。可李士群的厉害之处就是不随便把自己的疑问表露出来，他简短的回答道：“是的，机关长。”
　　影佐没有再说什么，李士群见了很识趣的告辞离开了。
　　这个荣初影佐已经听小野和池田提过不少次了，上次的宏济善堂的事情也是这个荣初从中摆平的。这个人先是杀了军部之花报父母之仇，弟弟又死于日本人之手，学医却善于经商，没什么背景却能通吃黑白两道，如今又和这件事扯上了关系。这不能不让影佐有些好奇，他有种想见一见这个荣初的冲动。
　　杜宅的院子很大，今晚的月光很好，将院子里的树都照出了很清晰的身影，连树叶都被很精细的刻画在了地面上，阿次一动不动的站在窗前，好像在数地面上的树叶，跃春静静的看着阿次有些瘦削的背影，在想如果是他自己遇到这样的情况，能坚持多久？
　　阿四的车子终于出现了，碾碎了一地的树影，阿次的背影也仿佛被碾到了，抖了抖，但是他没有冲下楼，还是站在窗口静静的往下看着，跃春听到车子的声音也站了起来走到窗前往下看，阿初从车里钻了出来，跃春高兴的转身下楼去迎接，阿次还是没有动，跃春有些奇怪的看了阿次一眼，来不及细想先下楼了。
　　阿初一进门，跃春就闻到一股消毒水的味道，阿初四下看了一下没有见到阿次，他狐疑的看着跃春，“阿次在楼上。”
　　阿初脱下西装，走上了楼，跃春跟在后面，他很奇怪阿次怎么还没有出来迎接阿初。听到阿初的脚步声，阿次从窗口转过身来，对着阿初轻轻的说道：“大哥，对不起，我错了。”阿次这句话只有阿初能懂，他看着阿次，“阿次，你记住，你不欠我的，我是你大哥。”说完伸出双手拥抱住了阿次。
　　重庆，同样好的月光，只是杜旅宁没有心情去欣赏。老妖发来了消息，青帮里的的确是杨慕次，而仁济医院的却是真正的荣初，还有李士群见过了杨慕次和荣初，只是暂时还没有察觉。
　　杜旅宁因为阿次和杜月笙的关系，一直对荣初的事情下不了狠心，同时他也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或许这两兄弟真的能共同完成潜伏任务，更何况他现在还掌握着和雅淑这枚棋子。可是现在看来这枚棋子也很可能是臭棋，万一和雅淑和真正的荣初接触了，这枚棋子就可能反过来将死自己。杜旅宁此刻真正的体会到什么叫福祸相依了。李士群的出现让这种危险爆发的可能性大大增加了。
　　虽然杜旅宁对荣初也是有着份欣赏的，但是为了党国为了阿次，他知道自己不能再优柔寡断了，他下了密令给老妖：和雅淑一旦接近荣初，立即解决，必要时连荣初一起解决！确保杨慕次！
　　跃春和阿次听了阿初带回来的情况，都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且刻不容缓，可是茫茫大上海去哪里找这个秘密的仓库，解救这些孩子？
　　最后他们决定先从寻找失踪孩子的线索下手，让地下党同志们悄悄的查访，如果能找到孩子的线索就有可能顺藤摸瓜，找到日本人的老巢。同时也可以利用青帮的一些力量去查找线索。由于这两天阿初必须到医院盯着病人，所以阿次这两天就不能出现。
　　“大哥，明天可以让阿四去找龙涛，这个人虽是草莽，但是还是有些正义感的，请他派人去查访，还有耀武扬威四兄弟也是可以借助的。但是一定要让阿四叮嘱他们不能太过声张，否则李士群就会立即怀疑到你知道些不该知道的东西。”
　　“放心，我明白。”阿初转头看着跃春，“跃春，你在那个春和医院也做不了什么事情？要不考虑来我的仁济医院？”阿初不像是开玩笑，他的确是需要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在身边帮他。
　　“跃春，我是这么考虑的，我和阿次不能同时出现，可是现在的情况来看日本人的细菌战一直在进行，那我们就需要做好应付的准备，如果我们能顺利的找到那些孩子，必定会有一场和死神赛跑的较量，那个时候我需要你在我身边帮助我，而且也需要你在我不能现身的时候负责一切的治疗。”阿初未雨绸缪，他在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做准备。跃春知道阿初的顾虑是对的，可是春和医院这里该怎么顺利离开呢？
　　“阿初，你让我好好想想，该如何让日本人接受我的辞职。”
　　“好，跃春，我等你。”
　　南京军统不负所托，终于找到了一个符合上海站要求的厨子，这个人原来就在南京政府机关里做大厨的，后来政府迁都了，他因为家小都在南京就没跟着去留在了南京，日本人入侵的时候他虽然幸免于难，但是父母和妻儿都被杀害了，他活下来的目标就是要报仇，所以当军统的人找到他说要让他为国家做事铲除汉奸的时候，他一口答应。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让他顺利的接近傅筱庵？
　　阿次给军统出了个主意，让这个厨子去袁履登那里应聘，以袁履登这种善于巴结的性格，一发现有这么好的淮扬大厨还不赶紧给傅筱庵送去？这样一来既不会引起傅筱庵的怀疑，也不容易让人追查到线索，即使将来有人起了疑心，袁履登也是首当其冲。
　　上海潜伏区的区长接到俞晓江传达过来的计划后，大加赞赏。他听说过杨慕次但是一直没有直接交道过，现在看来这个人的确堪当大任，难怪戴老板和杜处长都这么赏识他。
　　现在的情况越来越复杂，似乎每件事情都有线索，可是每个线索都不知道引向哪里？谁报的警？谁开的枪？神秘地图到底是什么？宏济善堂的背后还有什么秘密？李士群口中的“夜莺”又是什么？强行从医院带走的尸体最终去了哪里？实验仓库在哪里？所有的疑问像空气中漂浮的灰尘一样，阿次能看到却抓不到。阿次有种漂浮在大海里的感觉，看不到岸。
　　灵灵是个可爱聪明的小姑娘，第一天来的时候还有些紧张，后来很快就和护士医生混熟了，整个走廊都能听到她好听的笑声。灵灵特别黏阿初，或许是第一天来的时候这个穿着白大褂的大哥哥对她特别亲切吧？只要阿初一出现在三楼隔离病房，灵灵就寸步不离的跟着，弄得她妈妈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怕打扰到荣院长的工作。阿初每每都笑着说没关系。他也的确喜欢这个聪慧的小姑娘，每天来查房的时候都会记得带几颗糖果。
　　阿初觉得当灵灵接过糖果的时候发出的快乐笑声，是目前这个世界最美好的东西了。经过五天的担忧，方杰一家可以出院了，原来三楼的病人也没有被传染上，这让阿初长长的松了口气，老天总算对已经苦难深重的百姓仁慈了一下。
　　走的时候灵灵都快哭了，她喜欢这个大哥哥，阿初也有些不舍，他答应灵灵她可以随时来医院找他玩。
　　很久以后，阿初都会回想起这五天的时光，童真的爱刻下了最深的伤痕。
　　龙涛和耀武扬威四兄弟接到阿四的任务后就开始行动了，青帮本来就是三教九流集合之地，消息自然灵通，很快就有了眉目。最近街头常常有些流浪的儿童会莫名其妙的不见了，可是因为本来就是流浪的孩子，所以也没有人太过在意他们去了哪里。有些失踪的孩子还是帮青帮跑腿卖报的，但是具体什么时间失踪的和数字就不太清楚了。
　　线索到这里又断了。阿初心里像着了火一样，每拖一天孩子们死亡的可能性都在增加，这种病只有2-5天的潜伏期，一旦发作到了后期，死亡率就会成倍的上升。
　　同一时间，袁履登家多了一个新厨师，做的一手好淮扬菜。
　　“阿四，今天回一下荣公馆。好多天没回去了。”阿初知道留在医院干著急也不是办法，他还是需要振作起来做好该做的事。
　　“是，荣先生，我也正想向您汇报，荣家花匠老王老家的确是江苏淮阴的，后来去了南京谋事，因为养花技术高超，曾经在……”说到这，阿四停住了，有些不确定的看着荣初，正低着头整理办公桌的阿初突然听不到阿四的声音了，有些奇怪的抬起头看着阿四，阿四的眼中有些犹豫，“怎么了？阿四，有什么事不能说吗？”
　　“荣先生，这个花匠老王曾经是您父亲府上的花匠。”说完阿四紧张的看着阿初，这个像炸#弹一样的消息不知道荣先生会怎么反应？让阿四没有想到是荣先生只是愣了一下，皱了皱眉头，然后就轻松的说道：“哦？这么巧？居然可以在荣家遇见杨家的老人。”荣初镇定的口吻反而让阿四有些紧张，这不像一个人的正常表现。
　　“阿四，这件事就当做没发生过，暂时不要告诉阿次，他对杨家了解的比我还少，现在他正在全力寻找失踪孩子的下落，不要拿这种事情去烦他。”
　　“是的，荣先生。”
　　“好，那我们去见见我这个老故人吧。”阿初一脸的轻松。
　　花匠老王就是“老妖”。他早些的确只是一个单纯的花匠，在杨次长家里谋事，后来杨次长家遭变故，他没了生活着落就辗转到了上海，想在上海稳定下来后再将老婆孩子接过来。老王的养花手艺好，被当时的荣老爷看上了，就进了荣公馆。没过多久，杨大小姐带着初少爷也进了荣公馆，只是当时杨大小姐要保护弟弟，就求老王不要说出她和阿初的身份。当年杨次长对老王很好，老王感念老主人自然答应。
　　一年后，老王眼见着在荣公馆稳定下来了，就想着接老婆孩子过来。没想到这个时候接到老家的电报说家里出事了，他匆匆的赶了回去，才知道老婆被当地的恶霸杀了，孩子也不知去向。就是为了一亩地。老王发疯了，趁着天黑用他擅长的侍弄花草的刀剪杀了那个恶霸，杀完人后他也不逃跑，就等着被抓，反正他也不想活了。被扔进大牢的老王每天等着处斩的日子，可是当时时局已经混乱不堪，哪里还有人有闲心来管这种寻仇的事情，就这么不审不判的拖了下来。
　　就当老王以为自己就这样会在牢里老死的时候，杜旅宁把他从牢里提了出来。这个陌生人给老王看了张男孩的照片，只是简单的告诉老王，替他们做事这个孩子就安全。老王惊恐的答应了，因为这个小男孩就是他的儿子。
　　杜旅宁告诉老王，他们需要他重新回到荣家，不用他做什么，只是随时汇报荣家的大小事务，尤其是荣升的动向。当时的军统已经在怀疑荣大少奶奶小蝶的身份，更何况当时荣氏企业在上海也是偏进步倾向的。只是后来小蝶突然离奇死去，线索断了，但是军统从来没有放下对荣家的戒备之心。杜旅宁需要一个人在荣家卧底，于是他的属下搜寻到了花匠老王。只是这些属下并没有调查到老王也曾经是杨次长家的花匠。
　　所以杜旅宁并不知道老王和荣初还有这么层渊源。如果他知道必定不会启动“老妖”来执行他的命令。这真像他自己所说的，军统有最好的猎人，但是配备了最糟糕的猎犬。
　　老王回到荣家时荣升和荣初已经出国留学，没几年荣老爷也离世了。他这个棋子也就慢慢的变成了死棋，只是杜旅宁一直没有下令终止任务，老王也就这样一直留在了荣家。他不会想到杜旅宁时隔这么久还会启用他。这就是杜旅宁的厉害之处，永远给你一个存留的欲望，老王的欲望就是能再见到儿子，即使现在见到应该也不会认识了，因为这已经是快十年前的事情了。
　　收到密令的老王内心纠结不已，他对这个杨家小少爷不忍心下手，可是自己的儿子又在杜旅宁的手上。他只希望和雅淑不要接近荣初，这样他也就不用动手了。所以这几天只要他一早完成花园的工作，就借故跑出去，尾随着和雅淑。
　　那日在仁济医院外，他看见了和雅淑，也看见了李士群，只是和雅淑暂时还是认为眼前的荣初是阿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