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滩初次风云》猫咪的翅膀

46、落叶

　　雅淑觉得自己快要神经错乱了，她已经分不清她看到的到底是谁了？从医院大门迈出的怎么可能是阿次？他的笑容是如此的熟悉，这是阿初才有的笑容。雅淑头昏了，她脑子里不断响起杜旅宁的话：只要你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就会害死阿次！可眼前明明就是阿初。她死死的咬住自己的手，流血了都没感觉到。
　　直到阿初渐渐消失在眼前，雅淑才放下自己的手。她不知道如果刚才她从树后走出来的话，一颗子弹就会穿透她的心脏。老妖紧张的盯着和雅淑，他不希望对小少爷动手，那只能解决和雅淑了。雅淑的克制救了她自己一命。
　　小石头胡同32号。上海潜伏区区长给俞晓江带来了新的任务。要她和杨慕次利用青帮的关系想办法安排一条安全的撤退路线，给完成锄奸人物的人做撤离用，同时如果有机会尽量接近李士群，这个人的命始终是戴老板惦记的。另外重庆方面还有一个大胆的计划，伺机刺杀小野，以此打击驻沪日军的气焰。
　　俞晓江心头一沉，这几乎就是以命相搏的任务。
　　荣家花园里，老王修剪着几株菊花多余的枝叶，他要让即将开放的菊花得到更多的养分，夕阳从背后照过来，背上还是暖暖的，看着自己精心养护的花草，老王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怜爱，似乎他已经把对儿子的思念和无法照顾他长大的遗憾都倾注到了这些花草上。
　　“老王，还在忙啊？”身后突然响起初少爷的声音，老王手一抖，花剪掉到了地上，差点砸到自己的脚背，他赶紧转过身，初少爷和阿四就站在他身后。
　　“初少爷，您回来啦，对不起初少爷，刚才老王没看见少爷进来。”老王低眉回答着，接到密令后的老王觉得自己不敢看着初少爷。
　　“哦，没事，我刚才进来看见你正专心弄花呢，还是我不对，吓了你一跳。”荣初最近已经很难得会这么耐心和一个下人聊天了。阿四在边上偷偷的瞄了一眼荣先生，荣先生似乎完全没有受刚才的消息影响。
　　“初少爷，您这么说真是折杀老王了。您回来是找陈伯的吗？我刚才看见他进了厨房了。”老王有些心虚，他希望初少爷赶紧离开。荣初笑了笑，“正好我是要找陈伯，那你继续忙吧。”说着就转身离开了，突然又停住了，好像很随意的问了一句，“听陈伯说你是从南京来的？那南京那里有什么名贵花草吗？如果有也在荣公馆种些吧，选你最拿手的。”说完也不等老王回答，就带着阿四走远了。
　　“是。”对着走远的荣初，老王轻轻的吐出一个字。他有些紧张，初少爷为什么提到南京？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其实荣初此刻完全不清楚老王的身份，“阿四，继续调查一下老王，看看他到底有何目的？为什么他要装作不认识我和四太太？”
　　“是，荣先生。”
　　陈伯把这个月的账目整理了交给了初少爷，还报告有一个帮厨因为家里母亲生病请假回家了，所以他才刚刚去厨房看了一下。其他就没什么特别的事情了。
　　“陈伯，你拿十块大洋给那个帮厨，让他好好的给他母亲看病，如果有问题也可以让他来医院找我。”
　　“初少爷，我这就去办，他一定会非常感激初少爷的。”陈伯很高兴，这个初少爷还是和以前一样，善良懂得关心别人。
　　“这没什么。”荣初笑了笑，“对了，陈伯，最近有大少爷的信吗？”
　　“回初少爷，没有。”
　　“哦，那没事了，你先去忙吧，我等会还要去荣氏洋行去看一下，好些日子没去了，如果你想起什么事就打电话到那里找我吧。”
　　“是，初少爷。”陈伯迟疑了一下，终于没忍住，“初少爷，我看您脸色不是太好，是不是最近太忙太累了？您还是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
　　陈伯是真心的疼他，荣初心中一暖，他微笑的看着陈伯，“陈伯，你放心，我没事。”
　　好久没有大少爷的消息了，也不知道他们好不好？阿四看着荣先生的表情，知道荣先生心里在惦记谁？不说话，站在边上静静的陪着。
　　警局的□□齐接到方杰的报警，他的女儿方灵灵走失了。
　　出院的灵灵因为想找大哥哥玩，昨天偷偷的溜出了家门，直到下午灵灵的妈妈才发现女儿不见了，急的满世界的找，人海茫茫哪里还有灵灵的踪影？夫妇俩找了一整夜都没任何消息，方杰只好来报警。□□齐因为上次方杰的配合，他对这个老师印象不错，很重视他的报案，立即派人出去寻找，同时也打了电话给荣先生，想证实一下灵灵会不会在他那里？
　　阿初接到□□齐的这个电话，整个心都拎了起来，他就觉得自己的手在抖，灵灵的笑声在耳边响起，他最害怕的事情不会发生在灵灵身上吧？！放下电话的阿初立即跑出办公室，问护士站的护士有没有看到过灵灵？护士们都摇头说没见过，阿初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跑到了大门口问门卫有没有见过灵灵？大家都说没见到过。灵灵真的不见了！
　　青帮的人也都在找灵灵，可是一整天下来还是没有发现。
　　阿初心里越来越确定灵灵遇到了什么事？可是他逼着自己不去承认。没有人会理解为什么阿初会这么在意这个小姑娘，只有阿初知道灵灵的童真是他和阿次都没有过的，当他们还懵懂的时候就经历了家破人亡，他跟着姐姐处处要看人家眼色过日子，阿次的养父母对他亦是冰火两重天。所以当灵灵的天真可爱绽放在阿初的眼前时，阿初觉得仿佛补偿了自己儿时的缺失。
　　“大哥，你别太担心了，我们会找到灵灵的，也会找到其他孩子的。”阿次有些担心阿初，他很少看见大哥会这样乱了方寸。
　　“阿次，你知道灵灵有多可爱吗？在她的身上我看到了久违的幸福和快乐。”阿初淡淡的一句话深深的刺痛了阿次的心，他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了，默默的退出了书房。
　　夜凉如水，阿初和阿次都没有入睡，阿初依然留在书房里，他已经收拾了刚才有些软弱的心情，埋头于医书中，他要找到更好的防治传染病的方法，或许现在的努力会在将来拯救更多孩子的命，也包括灵灵。
　　阿次站在院子中，他希望夜晚有些凉的风帮助自己更清醒，他需要抓到那团迷雾中的答案。天上一弯细月，不算亮，倒给了星星争光的机会。九月的夜晚，还有蝉的夜鸣声，高低交错着，阿次看着书房亮着的灯和投射到窗帘上的身影，他何尝不知道阿初为何这么伤感？阿次感同身受。
　　阿次随意踢着脚下已经提早落下的梧桐叶，突然踩到一个铁环，阿次一愣，这是地下室的门环。好像一道闪电划过了阿次的大脑，四兄弟曾经说过熊老二的亲信招供过，宏济善堂的交易地点是在一个偏僻的日军把守的仓库！这会不会就是解开这些谜题的钥匙？！所有的信息都开始成为一条线了，熊老二死前说的梅机关和关东军，李士群和小野提到的军饷，还有李士群如此着急的寻找这个被感染的人。所有的一切应该都是以宏济善堂为起点。阿次明白了。
　　他很想立即上楼告诉阿初他的发现，可是阿次没有，他在楼梯处迟疑了一下，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不一会他房间的灯灭了。
　　杜宅的边门悄悄的打开，一个瘦削的身影闪了出去，渐渐消失在巷口。
　　阿初的房间依然亮着灯。
　　宏济善堂的真正老板里见甫最近压力很大，影佐给他的任务越来越多，不仅要提供给关东军731部队军饷，现在还要负责给荣字1644部队找实验者，而且都要十岁以下的儿童，说是为了试验现有的病毒在不同年龄层的传播效果。对于用□□人做试验，里见并没有觉得有不对，他下令去抓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这样就不会引人注意。可是再怎么小心还是会有风声漏出，最近青帮的人似乎就在寻找这些失踪孩子的下落。虽然里见不知道青帮找人的目的，可是这让他不得不更小心。可是昨天他的手下还是给他惹了大麻烦。
　　他一看到灵灵，就知道这个小姑娘不仅不是流浪的孩子，她的父母应该也不是普通的工人。果不其然，街上马上就有很多的警察在找这个小姑娘。里见狠狠的教训了这个闯祸的下属，他需要赶紧将这个小姑娘和前几日抓来的孩子送出去，否则夜长梦多。
　　灵灵非常害怕，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到了这里，她昨天中午偷偷溜出家门后就迷了路，后来遇到一个拿着棒棒糖的叔叔说帮她找回家的路，她就跟着这个叔叔过来了，可是到了这里后没有爸爸妈妈，却有好几个和她一般大小的孩子被关在这里。灵灵抽抽噎噎的哭了，她想回家，她想见大哥哥。
　　宏济善堂的位置刚好在街的转角，外面看起来和一般的药铺没什么区别，阿次悄悄的观察着四周的环境，夜深了，很多商家已经关门，住家也都歇息下了，街上很安静，宏济善堂也是漆黑一片，似乎也早早的都睡下了。阿次将自己隐藏在街角对面的石门后，这个位置刚好能看到宏济善堂的正门和边门。
　　黑夜中阿次的眼睛闪闪发亮，他好久没有亲自上阵执行侦查任务了，体内的血液开始有些往上涌。阿次不是冒险，当他把那些线索联系在一起的时候，他知道没有更多的时间让他去排兵布阵了，也没有时间去通知其他同志来跟踪侦查。他需要搏一搏今晚宏济善堂会有所行动。
　　夜越来越深，阿初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转了转脖子，合上了书，走出了书房，走到阿次的房门口停了停，灯已经灭了，阿次应该已经睡了，阿初进了自己的房间。
　　宏济善堂依然安静着，风有些凉，阿次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身上的衣服有些单薄。看了看手表，时间已经是凌晨二点了，如果再没有动静，今晚的蹲守就要放弃了。阿次有些着急，难道自己想的不对？
　　“吱呀”一声，开门的声音在静夜中特别的明显，阿次精神一振，一个脑袋从宏济善堂的边门中探了出来，左右看了看街上，阿次心想这帮人倒不笨，选在凌晨二点这个人们睡眠最深的时候。
　　街上空无一人，那人回头向后面打了打招呼，就见几个人陆续的走出来，肩上都扛着一个麻袋，看大小外形应该是那些失踪的孩子，可是为什么一动不动呢？难道？阿次有些不敢想。阿次数了数，一个四个袋子，他们有五个人，空手的那人好像是领头的，只见他挥了挥手，就带着人往街的另一头走去。
　　等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时，阿次远远的跟了上去，他要想办法追踪到他们的老巢。这些人或许想不到会有人跟踪他们，只顾埋头往前赶路，阿次一边跟着一边留意周围的环境，这些人渐渐的离开了市中心，往闸北区宝山方向行进。闸北是日军最早控制的上海地区，阿次越来越确定自己的判断没有错，敌人的细菌研究部队很可能也隐藏在这个区域里。
　　突然前面的人停了下来，阿次赶紧闪到墙后，只见那几个人放下了肩上的麻袋，好像在等什么？不一会隐隐传来汽车马达声，阿次心想坏了，他们在这里做中转交接，他如何能跟上汽车？阿次四周打量着，这里好像是一片厂房，白天开工的时候一定很热闹，只是现在是凌晨，偌大的厂房区空荡荡的。阿次缺少足够的掩体，没有办法靠近那些人，更没办法靠近那辆汽车。
　　眼见着汽车停了下来，装上了四个麻袋，马上就要启动开走了。阿次没有时间再考虑了，他掏出手枪悄悄的装上了消音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