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6、第 44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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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什么叫按下一个葫芦又浮起个瓢，这就是。
凌风是个异数，杨慕次无法用派系之间的争斗去迷惑钳制他的行为，他纯粹就是随他的本心而为。
他鄙夷权势和政党之争，凌风更像是古代时期快意恩仇的江湖客，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不容情义上的背叛。
若这个江湖客是个初出茅庐的菜鸟，杨慕次分分钟就能让这人死了都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而死，可凌风偏偏不是，他深谙特工门道，某些方面他甚至超过了杜旅宁，杨慕次或许已青出于蓝而胜于杜旅宁了，但真不敢说他能胜过凌风。
凌风相当大方坦然，他告诉了杨慕次他的计划，他要杨慕次跟他去睢县见杜旅宁，由杜旅宁来决定他的生死，如果杨慕次你耍花样，他凌风也不惧死，但是夏跃春的身份肯定会暴露，至于那些军统废物能否通过夏跃春查到你杨慕次，就看你杨家造化了。
他和夏跃春也没新仇旧恨，但此人是杨家至交好友，通过他，或许能让杨慕次你尝到背叛的滋味，又或者是你杨慕次再次背叛。
凌风设置了一个高仿的局，夏跃春对杨慕次，杜旅宁对杨慕次。
死局。
阿初想得脑袋都快炸了，也没想出如何解决掉这个疯子的办法，而这个疯子正好整以暇地坐在他面前喝着他珍藏的红酒。
阿初是第一次见凌风，但凌风对杨慕初并不陌生，他曾经暗中跟踪观察过他一段时间，他是少数几个能一眼就辨认出这兄弟俩的人。
凭心而言，对于杨慕初，凌风是存有几分欣赏之意的，起码比杨慕次这个混蛋要好上许多，杨慕初很重情义，没有背叛家人亲友。
阿初很少有如此焦躁甚至快要失去控制的时候，面前这个凌风油盐不进简直无法沟通，他压根不去接受各为其主的解释，他只坚持杨慕次背叛了杜旅宁，就必须付出代价！
凌风已进入了某种偏执的状态，可偏偏此人又精明如狐，如果他直接威胁的就是杨慕次，兄弟俩反倒不至于束手无策，他们还有机会周旋甚至扳回局面，可他拿捏的是跃春，跃春的身份一旦暴露，阿次就不是在悬崖边上行走了，而是踏在了悬崖间的钢丝上，进退都是背叛者的下场。
红酒确实不错，凌风喝了两杯，环顾了下房间内雅致舒适的环境，似笑非笑地飘了眼丝毫不想掩饰眼中杀气的杨慕初。
“有所得必有所失，杨老板，想好了吗？”
“凌先生，这么做，你究竟想得到什么？”阿初强压下心头的怒意，试图和这个‘疯子’再谈判一下。
“哼，”凌风冷嗤了声，转过视线盯着坐在另一侧的杨慕次，“我已说的很清楚了，就想让你的弟弟去重新认识一下他的教官。”
“可睢县已被困，杜旅宁如今根本联系不上……”
“只有他能决定你弟弟的生死，因此杨老板，你最好还是祈祷他还活着。”
“我可以出钱雇敢死队去救人……”
“不用，”凌风伸手打断，而后指着阿次，“就我们俩，来赌上一局，你有四分之一的机会赢，救出杜旅宁，一半的机会，杜旅宁不杀你，一半的机会，如果你赢了，我凌风就此消失，怎么样？赌还是不赌？”
“赌！”
“阿次！”
“大哥，没事，”阿次沉稳地看着阿初，“我有把握赢，相信我，大哥，这件事暂时不能让晓江和跃春知道，我会以去南京汇报的名义离开上海，保密局那里我也会找理由解释，剩下的事就靠大哥遮掩和安排了。”
“不行，我不能明知你去送死，还放你走！”
“大哥，去，还有机会，不去，只能束手就擒，”阿次起身站到阿初身后，双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肩上，从容地看着逼他做生死赌局的凌风，“大哥，他只是要杜旅宁亲口承认他看错了人，这个机会我给他，如果杜旅宁已经死在战场上，我和他也有一次在战场上决定生死的机会，而不是在这里任由他威胁。”
“呵，是，如果你有本事在战场上杀了我，我也保证任何消息都不会从我这里泄露出去。”
阿初猛地心中一动，凌风如果死了，那他是怎么通知他的线人？
凌风鼻子里轻哼了声，嘲讽之意挡都挡不住，“杨老板，你放心，进入战场前我会另有安排的，如果你觉得我现在就是在虚张声势的诈唬你们，你大可以试试看。”
阿初的肩背微微地沉了沉，身后的阿次用力捏了捏大哥的肩膀，以示宽慰。
上海开赌之时，杜旅宁已被围堵在了离帝丘台不足二十里的大庄村，警卫连的人也只剩下了不足一半。
建制已全被打散了，连日的撤退溃逃早将这支失去了支援的军队给彻底瓦解了，一路上随处可见状若游魂的散兵和无人看顾的伤患，枪支炮筒如废品一般丢弃在战场壕沟中，往日里该是飘着麦稻香味的村庄上弥漫着却是令人作呕和恐惧的气味。
军衔在此刻已失去了意义，将军也好，士兵也罢，都奔逃在同一条路上，已没有人还记得要给身旁的将军敬礼，更多的是叫骂和仇恨，许多士兵们在绝望中将心中的怒火怨气都朝着这些平日里吃得比他们好住得比他们舒服但真到了关键时刻却屁用没有的顶着官衔的家伙们，有些还没弄清处境的连营级的军官还试图用官衔压制这些士兵时，士兵们回应的是暴力抵抗。
杜旅宁是被警卫连的人拖着走的，他原本就想和睢县一起变成炮灰的，但司令黄伯韬曾经对警卫连下过命令，必须要保护好杜长官，警卫连是黄伯韬的亲信精锐部队，他们不敢违抗命令。
战局如此，但凡还存些理智的人都知道，要么死要么投降，援军不会有了。
还剩下的警卫连人数不足五十人，要想强突出一条路已不太现实，没有重火力的支援他们撕不开包围圈，如今跟着乱军走也只是拖延时间而已。
杜旅宁眼底泛青，下巴上胡渣一片，身上的军服也快看不出领口的颜色了，比这狼狈外形更令人不安的是他的眼神，空洞，隐约透着厌世的漠然。
未上战场前，他心中还存着可以自欺欺人的一丝退路，如今，只剩下可笑可怜还有可悲，他杜旅宁一生究竟在做什么？
血肉横飞之下，什么信仰、忠诚还有党国利益，都成了最可笑的旁白，是什么样的信仰让同胞相残，数年前还在共同抵御外敌的友军如今成了厮杀的仇敌，可明明这些人可能来自一个地方，甚至是一个村！他们忠诚的究竟是谁？如果连活着的机会都没有，你付出的忠诚意义何在？
一将功成万骨枯，唯有上了战场才能真正懂了这句话背后的残酷。
信仰没有黑白，忠诚不分深浅，同样利益也不分是非，所有的人到了最后不过是国家机器的垫脚石。
而他，三十年的坚持，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击成碎沫，连垫脚石都做不了。
外界混乱不堪人人自危之时，杜旅宁却是越来越平静，如果说他心中还有遗憾的话，或许就是他也许不是死在对手的枪下，他很可能要亲手结束自己的命。
投降是军人的耻辱，可此刻杜旅宁却不反对那些士兵们主动放下武器，徒劳无益地送死毫无意义，可他不行！
一个老牌特务，投降能活下去的理由，就是主动将自己所掌握的秘密全盘托出，而后将自己的同袍们置于死地。
他杜旅宁虽然已对党国和委员长失望，但他依旧做不出叛徒的行径，那他只能死，他死了，那些跟着他的警卫连的士兵们或许还有条生路。
向来以不讲情面要求手下冷酷如机器的杜旅宁，在这困兽之境中倒生出了几分温情，或许是生无可恋之下，许多事他也看开了。
和司令部的通讯还在勉强维持，能听到的也无非是一些坚持之类的空话，被困之军缺粮、缺水、缺药、缺人、缺弹药……坚持，也就是让败兵们苟延残喘尽量拖住敌方的部队，榨干最后一滴血。
听着通讯员敲打着时灵时不灵的发报机，因为电压不稳发报机发出古怪的尖叫声，杜旅宁有些走神，脑子里一阵恍惚，自己临死前是不是要和某些人交代一下，遗书或遗言？
可又该和谁交代呢？
恍惚之后，杜旅宁笑了，竟然没有人，他也真是糊涂了，孤家寡人一个，哪里来的这些矫情？莫非还指望着自己死后还会有人年年祭拜烧纸吗？
看来是真的老了，都老到做白日梦了。
作者有话说第446章 第 446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