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滩初次风云》猫咪的翅膀

251、静深

　　站在杜旅宁面前，俞晓江也有些陌生的感觉，都变了，这七年多的时间让大家都变了，看着眼前的俞秘书，杜旅宁也不禁暗暗感慨，当初还时不时流露出小女孩娇俏害羞的俞秘书，早已经褪去了那些青涩，成熟稳重，但是也多了些岁月的痕迹。
　　“这些年辛苦你们了，”杜旅宁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问。
　　“处座，多年未见，您还是老样子，”晓江安静的回应着，她来之前已经和阿次商量过该如何面对杜旅宁。
　　“哦，是吗？可是你和阿次都变化很多。”
　　“变得只是外貌，内在和处座一样，永远不会变。”
　　“很好，我就希望听到俞秘书这样的回答，阿次这两天好些了吗？他到底是什么问题？他的身体怎么会如此弱？”
　　“处座，您不是不了解阿次的个性，他有伤有病绝不会开口主动说出来的，上次南京之行我们差点就失去了他，后来还没有康复就策划离间李士群，行动中再次受伤，加上他多年来只能隐身背后，同时还要背负卖国贼的骂名，压力可想而知。阿次的胃病第一次发作就是在日本人登报申明和荣初合作研究所，阿次替他大哥背负了所有的谩骂和侮辱，连小孩子都往阿次的车上泼脏水，而他还要时刻担心暴露自己的身份，无法完成处座的潜伏计划。可是他从未向处座汇报过，也不允许我向处座汇报，怕您担心。”
　　听着俞晓江的讲述，杜旅宁沉默了，他心疼这样的阿次，可是杨慕初的疑云总是散不去，“说说杨慕初吧。”
　　“杨慕初这些年基本也是隐形，虽然他是荣初，可是他也需要常常的学着阿次的习惯出现在公共场合，所以他过得也不轻松，如果没有他的医术，阿次或许早就离开我们了。”
　　“他有没有接触特别紧密的人？”
　　“据我观察没有，他也没有这个机会，因为阿次需要出现的时候，杨慕初只能留在家中，平时出现最多的地方就是医院，自从和荣升翻脸后，连荣公馆都很少踏足，他是个很骄傲的人。”
　　“你和阿次是怎么回事？”杜旅宁突然问出这个问题，晓江一楞然后看着杜旅宁很镇定的回答道：“处座应该清楚，我爱他！到现在还是，甚至比以前更爱他！”
　　这么坦率的回答倒让杜旅宁小小意外了，“可是阿次似乎并没有接受你？”
　　“不，处座，阿次的心中有我，可是我们都不敢违背纪律，阿次更觉得他无法给我将来，所以一直回避着，我今天来也是希望处座能帮我，让阿次放下顾虑，我已经不是七年前的我了，我原本以为我可以一直这么等下去，可是我发现那样很幼稚，我还能多少年？处座，阿次的个性您了解，我希望您能帮我成全我们。”晓江满眼期待的看着杜旅宁，作为一个女子争取自己的幸福天经地义，而这些话如果从阿次口中说出就不正常了。
　　“你也想离开？”
　　“我不知道，所以我很矛盾，如果不是听到了处座同意让阿次暂时离开的消息，我相信我今天也开不了这个口，可是我也想继续跟着处座一起为党国效力。处座，您说我该怎么办？这七年来我时时刻刻的都在为阿次担心，他已经成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无法想象离开他我会怎么样？”晓江的声音有些哽咽了，“处座，这七年里我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是可以信赖依靠的，远在重庆的您能体会这种相互依存的感觉吗？”说完晓江的眼泪滑出了眼眶。
　　是啊，隐藏身份的两个人除了对方还能拥有什么？这七年的时间将一贯冷静清高的俞晓江都逼成了一个向自己哭诉的女子，杜旅宁不禁也有些心酸，如果眼前的俞晓江是自己的亲人，他会忍心让她受这样的苦吗？
　　“阿次也的确需要人照顾，总不能都靠他大哥吧？你替我好好照顾他吧。”
　　“谢谢处座！”晓江带着泪看着杜旅宁，“我和阿次会回来的。”
　　听到俞晓江的话，杜旅宁笑了笑，没吭声，心中想只要杨慕初没有问题，我会成全你们的。
　　正金银行如阿次所料，开始向外拆借资金和出售资产了，同时仗着日资银行的气焰开始找各种理由拒绝客户销户，可是他无法拒绝客户提款，尤其是一些大客户，他们纷纷将账上资金往外转，再这样下去不出一个星期，上海的正金银行真的要面临清盘了。
　　阿次让阿四给龙涛传话，恒社和青帮的人全部撤出这场行动，他只需要龙涛这里点火而已，阿次现在不得不防着被杜旅宁察觉是龙涛在后面操作，所以阿次调整了他的计划，收购由中汇银行出面。他让晓江通知张寒尽量收购正金银行放出的资产和债权，张寒当然乐得捡便宜，况且荣先生答应了荣氏资金会在背后支持，荣先生只提了一个要求，正金银行放出的未到期资产也要收进，资金全部由荣氏来提供，但是依然以中汇银行出面。
　　张寒已经习惯了荣先生做事的风格，照做肯定没错。只要能为杜老板赚钱，其他的张寒不管。
　　上海滩一如既往的繁华热闹，但是处于外滩的正金银行的水井英吉却好像看到了败亡的气息，他还没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因为宪兵的参与，银行大楼门口的人群不像昨日那么混乱了，可是昨天还都是一些小户听到了风声前来挤兑，而今天却是一些大客户开始陆续逃离了，甚至有些股东已经在市面上抛售自己手中的股票了，价值一路下滑。
　　阿次选择的时机恰到好处，这些人原本就想脱离了，只是碍于日本军队的淫威，可是现在日本人自己都有些自顾不暇了，他们缺的就是一个理由，在商言商保住利益是第一信条，法不责众是众人心态，都在等第一个跳出来的人，那阿次就提供这个机会，让这些人跟从。
　　正金银行上海分行如果现在就宣布清盘或许还可以保住一些实力，可是它又是日本政府支持的，不像一般的商业银行只要股东同意就可以，它经营的外汇业务直接关系到军事战略资金调配的问题，正金银行日本总部要求上海分行尽量维持，起码要坚持到政府资金安全撤出为止，可是总部已经没有更多的能力来支持分行了，只是要求南京、天津、大连等地的分行全力支持上海分行。
　　阿次就是看准了正金银行这种特殊身份，它一旦遇到了危机不能像一般商业银行一样可以自主处置，当然这也是他担心有可能啃不下这块硬骨头的原因，若放在以前光靠中汇、荣氏还有恒社的资金想和正金硬碰硬，不可能，现在是时局给了可以一较高下的机会。
　　水井英吉不停的向周边的分行发出求援的电文，南京是最先做出回应的，相对而言南京的情况还算稳定，打过来第一笔救急资金，而后宁波和天津也相继做出了回应，但是战局吃紧的武汉和大连就爱莫能助了，他们也是自身难保了。收到这三笔援助，水井英吉稍稍安了些心，起码可以暂时应对挤兑风潮了。
　　这个时候他才腾出功夫去想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出去打探消息的人陆续回报，说是这两天市面上一直有人在收购正金抛出去的资产和债券，而很多销户的客户都转投到中汇银行去了，而收购的最大买家也正是中汇银行。
　　原来如此，是中汇银行在背后捣鬼，也难怪，当初就是自己从人家那里挖了不少墙角，看来现在是来报仇的。水井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即让营业部将这两天急急忙忙抛售出去的资产整理出来，当水井看到报表后，知道坏了！饥不择食，他们违规出售了别人的抵押资产，这个将来不仅无法给买主提供合法档案，万一抵押人上门赎回就更麻烦了，既然是中汇有意为之，那么这一定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水井头疼了，看来只能晚上向武田将军求助了。
　　同样头疼的还有阿初，不过他不是心烦的头疼，而是累的头疼，连轴转了将近四十个小时，他快支持不住了，实验室的其他人都可以轮换休息，唯独他不行，任何一个变化都需要他分析而后做出判断，看着荣院长有些发青的脸色，近卫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如果按照武藤以前做的实验，藻类微囊毒素的效果可以持续五到六天，那雷霆秘钥的效果很可能更持久，但是按照现在这种情况，荣院长撑不到那个时候自己就先倒下了。
　　近卫将武藤和井上悄悄的拉到了一边，他们三个都是研究细菌学的，近卫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希望武藤和井上能协助他，尽量的分担荣院长的工作。
　　武藤一直以来都很尊重近卫，而且这段时间他的确对荣初有了新的看法，他看着井上，井上是个中立派，自然也不会反对。
　　近卫一看他们都没有意见，“好，我去和荣院长商量，武藤君，拜托你去做赤阪君的工作，他对荣院长敌意太深，估计对我也很不满，可是我们这样做不是为了帮助敌人，而是为了更早的出研究成果。”
　　“近卫君，我明白，你放心，赤阪君那里我会说服他的。”
　　阿初的大脑好像快空了，又好像塞满了数据，可是怎么也记不清到底是什么数据，一团乱。所以当近卫在他耳边说话的时候，阿初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楞楞的看着近卫，只觉得近卫的嘴唇在动，可是说什么没听清楚。
　　近卫一看，也不多说了，“荣院长，我扶您出去休息一会吧。”说着也不管他听清楚没，就架起阿初走出了实验室，这回阿初弄明白了，近卫要干嘛？刚想挣脱可是近卫紧紧的架住了他的手臂，“荣院长，别担心我和武藤还有井上已经商量好了，我们会轮流盯着数据变化的，如果真的有突发状况我会第一时间通知您的，这样下去不行，没等实验出结果您就先病了，我送您去夏主任那，让他为您打一针，您好好睡一觉。”近卫很了解荣院长的习惯，阿初也无力抗拒了，由着近卫将他送到了跃春处。
　　到了跃春的办公室，近卫没多说什么就离开了，阿初强撑着给雅淑打了个电话，报了平安，只说今天可能又回不去了，因为实验到了关键时候，但是家里人不用担心，他很好。说完放下电话，阿初就瘫坐在椅子上，目光有些散乱的看着跃春。
　　跃春也不多问，把阿初从椅子上再次架起让他躺在床上，帮他盖上被子，然后吩咐护士去准备瓶葡萄糖注射液过来，“阿初，你先安心睡一觉，放心我在这里。”
　　“跃春，我头疼。”躺在床上的阿初皱起了眉头。
　　“因为你太累了，睡一觉就好了，我等会给你挂一瓶葡萄糖，赶紧休息吧，”此刻的跃春像阿初，而阿初像是阿次。
　　阿初勉强笑了一下，然后闭上了眼睛，身体上的疲劳感一阵一阵的涌了上来，阿初很快就像沉入了湖底一般，连跃春在手上扎针都只是下意识的抽动了一下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