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滩初次风云》猫咪的翅膀

170、倒计时

　　天已经蒙蒙亮了，可是阿次和阿四还没有回来，阿初坐不住了，这两个人到底去了哪里？阿次答应他天亮前一定赶回来，可是现在？
　　雅淑看到阿初焦虑不安，很心疼可是不知道怎么劝解，这两兄弟的内心其实都有伤，只是她的阿初表现出来的不多而已，阿次现在的内心世界越来越依赖阿初，阿初何尝不是？虽然她的回归给了阿初更多的力量和支持，可是对阿次的愧疚和这几年的生活，阿次已经成为阿初的习惯了，雅淑甚至怀疑到底是阿次离不开阿初，还是阿初更需要阿次多一些？
　　什么时候才能让这两兄弟能够正常的相处？只有到了那个时候这两兄弟因为自小分离被岁月刻上的伤痕才有可能平复。
　　“阿四，开快点，回去估计又要被大哥吼了，我答应他天亮前回去的。”坐在后座的阿次有些不安，他不想让大哥大嫂总是为他悬心。
　　“您坐好了。”说着阿四将油门踩到了底，汽车发出的轰鸣声在静逸的村镇公路上呼啸而过，惊起一片雀鸟。
　　熬了一个晚上的阿次神情有些疲倦，不过很值得，天刚亮的时候阿次再次观察了四周的环境，他原本有些担心离稻田太近会不会无法做到掩人耳目，结果发现稻田和公路之间都隔着河道，河道两边都是高高的茅草，如果不是刻意观察公路上的动静，稻田里即使有人在劳作也不会留意到这里发生了什么？更有利的是河道里可以藏住船的踪迹，阿次的声东击西和偷梁换柱有了大概的雏形了，现在缺的是更精确的情报和人手。
　　十一月十六日，还有五天时间。该从哪里入手？没有照片如何确定是哪两个人？光有一个路线远远不够，从重庆的情报来看，小野处应该会有这两个人的信息，难道要再次夜闯宪兵司令部？可是就算是成功进入小野的办公室，也不知道情报放在何处？也不清楚情报是否已经到了小野手里？不确定因素太多了，阿次一路琢磨着，全然没有注意到家已经到了，直到阿四提醒才惊觉。
　　此刻天已经大亮，霞光已经铺满了半边天空，过不了多久一轮红日就该破云而出了，可阿次完全没有心思去欣赏眼前的美景，脑子里全是被否定的方案，这让阿次有些急躁，刚刚形成的行动计划雏形似乎又被自己给打得七零八落，清晨的那点喜悦全然不见了。
　　满腹心事走进客厅的阿次一眼就看见了等着他的大哥大嫂，“对不起，大哥大嫂，我们回来晚了。”阿次愧疚地说道。
　　“阿次，你还好吧？没事吧？”雅淑关心道。
　　“大嫂，我没事，只是为了察看地形，所以回来晚了，让你们担心了。”
　　“没事就好，饿了吧？我去给你们弄点吃的。”说着雅淑就要往厨房走。
　　“大嫂，我不用了，阿四应该饿了，我先上楼了。”说完阿次就想往楼上走去，他需要安静，他需要在纷杂的想法中找出真正有价值的思路。
　　“你给我站住！”一直没有说话的阿初突然出声了，口气严厉，客厅里的人都惊了一下，阿次也愣了，收住了脚步看着大哥。
　　“阿初，你怎么了？”雅淑有点担心地看着阿初，这又是怎么了？
　　“你要糟蹋自己我管不了，可是你有本事别在我们面前受伤生病！”一夜的担心让阿初也变得急躁了，听到大哥的话阿次呆住了。
　　“阿初，你说什么呢？阿次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你干嘛还这么生气？”雅淑也惊讶了，这似乎是阿初对阿次说过的最严厉的话了。
　　“好好的回来？今天可以，那下次呢？我们的紧张和担心是不是在你这里越来越没有意义了？”
　　“不，不是的，大哥，”阿次不明白大哥今天为什么会这么说，“我在乎，你们对我做的一切我都在乎！”
　　“如果你真的在乎，你就会先好好的对待自己，而不是总是让关心你的人担惊害怕，可是你是怎么做的？你有一天是让你身边的人放心的吗？我的命不要你拿命去换，这样换来的命我不接受！”阿初终于也到了一个极限了，他的担忧他的愧疚他的无奈终于在一夜的揪心后爆发了，“如果军统真的要我的命，让他们来取好了，我不需要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用你的命去换！”
　　阿初再怎么疼爱眼前的弟弟，可他终究还是有自己的骄傲和自尊，他无法长期忍受被弟弟这样保护，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事后为弟弟疗伤治病，承受着一次又一次的愧疚。阿次前几日的醉话已经让阿初深深自责，没想到现在又是因为军统用他的命作为要挟逼阿次接受任务，这让一直想好好给阿次温暖和快乐的阿初情何以堪？他承受不起。
　　“大哥，我……”阿次张口结舌。
　　“阿初，你是急胡涂了吧？怎么可以这样对阿次说话？”雅淑急了，这个时候阿初的愤怒不是给阿次增加负担吗？
　　“我是急胡涂了，我们都太顺着他了，总想着帮着他完成任务，可是这任务永无止境，这次幸运完成了，那下次呢？下下次呢？雅淑，难道我们就要一直这样在边上看着他出生入死？直到有一天看不到为止？他其实可以有选择的，选择做一个单纯的人，而不是这么多身份的杨慕次！单纯的人一样可以爱国，一样可以为自己的理想去奋斗。”
　　屋内的人安静了，阿次呆立了一会，这真的是让他太意外了，已经是身陷困局的他没有想到大哥的情绪会如此激动，这真的像雅淑说的，他感到了更重的压力，可他能怪阿初吗？不能，因为这一切都是因为担心他才引起的。
　　“大哥，对不起，自从我走上这条道路，选择从来都只是单选题。我没有用命去换大哥的命，即使没有大哥，我还是会接受任务，除非我放弃自己当初的誓言。”说完阿次转身慢慢走上了楼，将书房的门关上了。
　　看着阿次的背影消失在书房门口，阿初颓然地坐到了沙发上，双手掩住了自己的脸，低沉地说道：“雅淑，我该怎么办？我该拿他怎么办？如果他能恨我该多好？！哪怕他有一点点对我的不满也好，我只想让他别那么在乎我的命！”听了这话，雅淑和阿四才明白阿初为什么要这样发火，阿初明知道这是一种伤害，可是他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阿次少在乎他一点？
　　“阿初，你别这样，我们不是说好了，不管生死都一起面对吗？”雅淑坐到了阿初的身边，伸手抱住了阿初的肩膀。
　　“可是雅淑，我不舍得让你们面对死亡，你也好阿次也好，只要想到你们会面临的危险，我就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救你们？我想了一整夜，这根本就是一个死局，只要我们留在阿次的身边，就永远是军统威胁他的筹码，可是如果离开阿次，他会立即暴露在日本人面前，原来生或者死都可以成为威胁，除非阿次放弃这里的一切离开这里，可是你也看到了，我再怎么逼他，他……”阿初叹了口气，他爱国也想为这个苦难的国家尽力，而且他正在这么做，可是他更想要阿次活着，能过上哪怕是几天的正常生活也好。
　　走到书桌后坐下来的阿次发了会愣，他和大哥之间其实不用做任何解释，所有的一切都能明白，正如阿初所说，这是个死局，除非他放弃。阿次的脸上露出了有些苦涩的笑容，得到的同时一定是要付出代价的，他终于得到了渴望已久的亲情，可是代价却是背负起对亲人的愧疚。
　　传来了轻轻地敲门声，雅淑端着一碗姜汤站在门口，“阿次，你没事吧？刚才阿初不是……”
　　雅淑话没有说完就被阿次打断了，“大嫂，我明白的，大哥不是生我的气，他只是担心和不舍，是我让你们陷入了这么艰难的选择当中，对不起。”
　　“阿次，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若真的要说对不起，你只有对不起你自己。你折腾一个晚上了，还是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再想吧？否则我怕你身体受不了，先把这碗姜汤给喝了，驱驱寒气，我等会再给你送点吃的上来。”
　　“大哥他还好吧？”
　　“阿初没事，”雅淑走了过来，将姜汤递给了阿次，“小心烫，阿次，这次真的没有办法拒绝吗？”
　　“大嫂，我也想了一个晚上了，不能拒绝，就算是军统方面同意了，我们也不能不阻止这两个人，如果让他们将病毒顺利的送到，那么大哥的处境就非常危险了，成功是卖国贼，不成功是死，这次反而是美国的情报给了一个机会，让大哥可以暂时避开这种困境。”阿次思虑得更远，现在既然无法让大哥撤出来，那他能做的就是尽量拖延敌人的计划。
　　“可是阿次，这次的任务实在是太仓促也太棘手了，你想到什么办法了吗？”
　　“大嫂，除掉这两个人不难，难得是如何让人不发觉除去他们的真正目的？如果让日本人发觉真正的目的是针对病毒的，我担心他们会立即对大哥下手，绑架大哥为他们效力。”阿次眉头深锁，这个任务只要有一处考虑不周或者行动有偏差，都会将危险直接引到大哥身上，阿次如履薄冰。
　　“阿次……”雅淑心疼地看着阿次，这样的殚精竭虑，他还能支撑多久？“阿次，休息一下吧，别再让阿初担心了。”
　　“是，大嫂，我尽量。”阿次慢慢地喝下了姜汤，被寒气浸透的身体从里到外渐渐地暖和过来了。
　　看着雅淑上楼很长时间都没下来，阿初几次想上去都忍住了，今天真的有些奇怪，一直以来阿初都能很镇定，而阿次常常会急躁，可今天却换过来了。连一旁的阿四都发觉了今天的奇怪，荣先生和杨先生的角色似乎换了一下，可这样的交换杨先生能受得了吗？
　　阿四担心的也是阿初害怕的，他没有忘记当初因为荣升的事情，他的怒火差点就压垮了阿次，现在阿次的身体状况还不如以前，他会不会再次被打击到？
　　阿初忍不住痛恨自己起来，想的什么馊主意？故意用话去逼阿次，他又不是不知道这个死硬派弟弟的个性和坚持！阿初担心的目光投到了楼上，雅淑走了下来，迎着阿初的目光，雅淑摇了摇头，轻声说道：“阿次他没事，他什么都明白，阿初，他要的和你一样。你还是上去看看他吧，兄弟俩有什么是说不清的？”说完雅淑推了推阿初，阿初有些犹豫地往楼上走去，雅淑一直在下面看着，直到阿初进了书房，她才走进厨房，她要为家人准备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