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滩初次风云》猫咪的翅膀

156、相望

　　天色渐晚，深秋时分的上海街头梧桐叶如毯子一样铺在路面上，行人和车经过，带起一阵风，已经枯落的叶仿佛又活了一般，重新翻腾飞舞起来。
　　银行大楼的墙面上已经看不见阳光的踪影，远远的淡白色的月牙儿已经悄悄地印在了天幕上，似乎迫不及待地要赶走还在山脚下流连的太阳，大楼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楼上的租户们也陆续地关门打烊，衣着时髦的男男女女从大楼的电梯中涌出，而后在门外散去，各自奔向了下一个方向。
　　晓江也在这些人群中，她很想再多留一些时间陪着阿次等龙涛，可是不行，荣先生的夫人已经回来了，她这个秘书是不能和荣先生走得太近的，所有的眼睛都在看着。晓江站在银行对面的路边，看着大门口，出来的人越来越少，她的阿次还在里面，孤单地在办公室里等着龙涛，然后前往吉凶难测的大世界。晓江静静地站着，梧桐叶在脚下偶尔跳动一下，风渐渐地冷了肌肤，她浑然不觉。
　　两辆黑色的轿车慢慢地停在了银行大门口，一直守在门口的张武一见，赶紧往楼上跑去通知荣先生，后面一辆车的车门已经打开，龙涛走了出来，他站在车边等着“荣老弟”。不一会，阿次走出了大门口，看到龙涛在车边等着他，赶紧加快了脚步走了下来，对着龙涛寒暄了几句，正要往车里钻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阿次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看向了晓江的方向，晓江正在对面看着他，远远地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但是他们两人似乎都看见了对方的微笑。
　　晓江似乎看见了阿次对着她微微地点了点了头，而后阿次就进了轿车和龙涛一起走了，落叶仿佛如晓江的心情一般追逐着车轮，直到望不见车尾的烟。晓江才慢慢转身，走向自己的方向，她要去见跃春。
　　桌上的饭菜已经有些凉了，可是阿初还在实验室里没有出来，雅淑也没有去催他，就默默地坐在外面等着阿初。里面有什么东西碎了，雅淑一惊赶紧走了进去，就看见阿初懊恼地看着地上碎了的试管，一些淡蓝色的液体还残留在玻璃碎片上，阿初蹲下身去想捡。
　　“阿初，你别动，让我来。”雅淑赶紧阻止，然后从门后取出扫帚和簸箕，阿初看着雅淑打扫着地面，没有说话，似乎他还在为刚才的失手懊恼。将地面打扫干净的雅淑放回扫帚和簸箕后，走回到阿初的身边，慢慢地帮阿初脱下手套还有医生袍。
　　“阿初，不要太担心了，阿次今天只是去大世界了解一下情况，有阿四和龙涛在，不会有事的，饭菜都凉了，你先去洗一下，我去重新热一下，你这样阿次也会担心你的。”雅淑柔声地劝道。
　　阿初慢慢地回过神来，他有些愧疚地看着雅淑，其实从雅淑回来后，阿初并没有多少时间陪在她身边，似乎这几年的生活已经让阿初习惯了他的生活重心是那个时刻让他揪心的弟弟，阿初轻轻地搂住了雅淑。
　　“对不起，雅淑，我们让你担心了，原谅我疏忽了你。”
　　“阿初，能守在你们身边已经是我最大的幸福了，我和你一样爱着阿次，他也一样的爱着我们，所以你放心我们不会分开的。”轻轻地靠在阿初温暖的怀里，雅淑的声音越发的柔和。
　　“谢谢你，雅淑，有你在，真好！”阿初低下头轻轻地吻了一下雅淑的头顶，然后手微微用力将雅淑抱得更紧了。
　　车轮擦着地面带着些微的震动，坐在后座上的阿次似乎也是刚刚从和晓江的对望中回过神，被人这样的牵挂和担心，既甜蜜又愧疚。龙涛看见今天“荣老弟”的神色似乎有些异样，他忍不住关心起来。
　　“荣老弟，怎么了？是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吗？”
　　“不是，龙哥，我刚才有些走神了，不好意思，因为最近银行状况不太好，可能因为前段时间我有些顾虑不周，所以影响到了银行经营，”阿次笑了笑，“杜老板估计要失望了。”
　　“荣老弟，出了什么事？告诉我，看我能帮你做什么？”龙涛有些急了，他也是第一次看见“荣老弟”似乎有些没信心了。
　　“没事，龙哥，我会想办法处理的，等真的解决不了了，我一定会请龙哥出面帮忙的。”
　　“那一言为定，如果你遇到困难不让我帮忙，我可不认你这个老弟了。”
　　“明白，谢谢龙哥，今天我不就是请您帮忙了吗？”阿次很喜欢龙涛这样的性格，豪爽却不失分寸。
　　“对了，今天阿豹来找我，说你晚上要请我去大世界听戏吃饭，我就觉得奇怪了，干嘛要去黄老板的地盘？我们有自己的地方啊？”
　　“龙哥，不瞒您，小弟的确是有事要借您的身份一用，还请龙哥先见谅了，大世界暗中向杜老板借了不少钱，可是我想见大世界的经理却被挡了驾，小弟没辙了，就想着如果龙哥您出现在大世界，那个经理应该不会不出来见您吧？”阿次实话实说，龙涛一听，有些火了。
　　“什么？什么人有这么大的架子？敢挡老弟你的驾？行！荣老弟，今天晚上如果这个什么破经理不乖乖地出来见你，看我怎么收拾他？”龙涛心想，虽然杜老板也不在上海，可是你黄金荣的气势早就弱了，徒子徒孙居然还敢这么猖狂？
　　“龙哥，您先别生气，我也只是想见见经理，了解一下大世界的状况，毕竟现在银行有些紧张，若放在以往，既然是杜老板交待的事情，我自然是不该插手的，可是现在？”阿次留了半句话没说。
　　“放心，我明白的，你这也是为了替杜老板守好家业，我不会乱来的，你怎么说我怎么做就是了。”
　　阿次冲着龙涛感激地笑了笑，阿四应该已经在门口守候了吧？
　　下午就过来的阿四并没有急着进大世界，而是先在外面留意观察了一阵，他找了大世界对面的一个茶楼，选了个靠窗的位置，点了一壶茶两样茶点，坐了下来，看着大世界门口进进出出的人。
　　白天的大世界的确往来的人不多，这种地方到了晚上才开始热闹，往来的人很多是为了晚上来送货的，酒水、水果、蔬菜甚至还有晚上戏楼里用的毛巾之类的，每个送货的人都等在门口，里面会出来几个既像打手又像跑堂的人出来点货收货，看着很正常，没什么特别。
　　阿四也不着急，他慢慢磕着瓜子喝着茶，他相信杨先生的感觉和判断，耐心守着就是了。
　　等一壶茶都泡淡了，阿四终于等到了想看的人，也是送货的，可是他送货的方式挺特别，手里拎着一个箱子直接敲门，门里的人也没查问就放他进去了，和其他送货的人只能等在门外完全不同。
　　阿四扔下茶钱走出了茶楼，穿过马路进了大世界，虽然白天没什么人，但是里面还是有些客人在游艺场里玩着各种新奇东西，阿四也装作客人到处溜达着，眼角的余光观察着四周的情况，因为是白天看场的人不多，说书场那里人气算是最旺的，戏院要等到晚上才会有名角登台，到了那时上下两层的乾坤大剧场基本就座无虚席了。阿四绕过厅中的圆柱，装作找个地方抽烟，停了下来，吐了口烟圈抬起头看了上去，刚才那个送货的人正走在通往三楼的楼梯上，这个大世界一共分四层，看来他是要去上面的办公室，阿四叼着烟也往楼上走去，刚走到二楼楼梯口，就给人拦住了。
　　“上面现在不对外营业，请晚上再来。”一身黑褂衫的人语气冰冷。
　　“我就想上去看看也不行吗？那他怎么上去的？”说着阿四指了一下已经上了四楼的送货人，黑褂衫不耐烦了。
　　“去去去，哪里来的乡下人，那个人是我们经理的朋友，你算老几？滚一边去！”说着就动手推了一下阿四，阿四往后退了几步，离开了，看来得另想办法。阿四重新走出了大世界，回到了马路对面。
　　二十分后，送货人走了出来，手里的箱子不见了，只见他很轻松地将双手插在衣服口袋中，朝着外滩的方向走去，阿四远远地跟在了后面。
　　这个送货人似乎并没有其他事需要做了，慢悠悠地走在马路上，时不时地在摊贩处停下来，挑三拣四的，不是从这个摊子上拿个苹果，就是从那个摊子上顺个梨，小贩们敢怒不敢言，阿四看到这忍不住地皱眉头，这就是个地痞流氓，看来大世界真的是越来越乌烟瘴气了，居然让这种人成为座上宾。
　　阿四装作买水果也走到了刚才被那人光顾的摊贩前，选了几个梨子付钱的时候很随意地问道：“刚才那个人是谁啊？怎么这么大的面子，都不用付钱的。”
　　“他？您不知道，这个霸王谁敢惹啊？”小贩的怨气还在。
　　“哦？这么厉害啊？”说着阿四又挑了几个放进了袋子中，小贩看到他买这么多，自然高兴话也跟着多了。
　　“他师父更厉害，您不知道他师父是出了名的阎王爷——吴世宝，上海滩谁见了他不矮三分啊，这个姓顾的仗着他师父的势力，在这一带横行霸道惯了，这里所有做生意的都要向他缴保护费不说，还时不时地要上贡，否则甭想在这里混。谢谢，一共一块五。”
　　阿四给了小贩两块。
　　“不用找了。”说完就拎着一袋梨子继续跟了下去，街道上越来越热闹，眼见着这个人进了城隍庙热闹的人群中，阿四收住了脚步，不能继续跟下去了，再过一会杨先生和龙涛就要到大世界了，他得守在杨先生身边。
　　等阿四重新回到大世界的时候，龙涛的车子刚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