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之灵》竺小竹

2、不用了

　　藤崎谷川将毛巾扔在水中，一整盆水很快就被染红了。

　　他扔掉毛巾，咬了一块儿软木在嘴里，将一整瓶药粉倒在下腹的伤口上。

　　突然有人敲门：“藤崎君，青木将军来了。”

　　藤崎谷川喘着粗气，痛得没有力气吐掉口中咬着的软木，他说不出话，只能随手扯了一件武士袍，慌乱地披在身上。

　　就在这时，青木将军推门进来了。

　　将军身形高大，头发随意地扎起来，只披了件寻常的衣袍。他冲着藤崎笑了下：“辛苦你了，今天高桥家派了这么多人，我没想到。”

　　他笑的时候很慈祥，眼神明亮有神，眼角堆出亲和的皱纹，他是一个很平和，很容易接近的人。

　　是个正直的好将军。

　　雪原也跟在青木将军身后进来了，她端着一只托盘，冲着谷川温柔笑了一下，旋即跪在桌榻前，往风炉中添了碳，开始为二人煮茶。

　　藤崎只匆匆看了她一眼，便伸手抹去额头上的冷汗，勉强撑起双腿站起来，腰杆挺得笔直：“将军……”

　　青木将军没有伸手去扶，他知道，藤崎有自己的原则，自己的骨气，他不会允许自己在将军面前露出软弱的一面。

　　青木将军只是叹了口气，然后郑重地扶住了他的肩头，在上面轻拍了两下：“先坐下。”

　　两个人对坐在木塌上，中间是正在煮茶的雪原。

　　青木将军长出一口气，声音中有几分叹息：“你现在身体情况不好，可是我仔细考虑过了，应该第一时间告诉你这个消息。”藤崎谷川身体绷直，表情严肃地低下头去：“将军请说。”

　　雪原执着茶壶的手抖了一下，不过茶水没有洒出来。她双手平举瓷杯，将茶献到青木将军眼前。

　　青木将军接过茶，轻品一口，悠悠道：“江口次郎，我终于找到了他的行踪。”

　　此时，雪原正将另一杯茶举到谷川面前，却差点被突然激动起来的谷川打翻了杯子。

　　雪原的手猛地一抖，她用力握住茶杯，以免打碎杯子，在将军面前失礼。可是滚烫的茶水泼在了她的手背上。

　　藤崎谷川没看到雪原迅速缩回袖中的手，事实上，听到“江口次郎”这个名字后，他脑子中就什么都不想了。

　　藤崎谷川猛地抬起头来，他的眼神凶狠起来，眸子一下子变得通红。他握了握拳，又低下了头，声音中是无论如何也压抑不住的恨意：“将军，我要去。”

　　雪原抬起眼睛，眼角眉梢都是惊讶，她眼睛瞥到谷川衣袍下虚掩的白色绷带，眼神再看过来的时候，带了祈求：不要去。

　　青木将军放在谷川肩上的手指动了动：“不行，你先养伤。”

　　藤崎谷川早就料到了将军会这样说，他毫不犹豫地弯下膝盖，单膝跪在地上：“藤崎，求将军成全。”

　　.

　　青木将军没能阻止藤崎谷川的一意孤行，他只能对谷川说：“我多派些人给你。”

　　青木将军走后，谷川开始擦拭自己的刀。

　　他知道，自己的刀沾满血腥，可是它最想要尝的，却是江口家的鲜血。

　　江口，谷川忘不了，藤崎家是被哪一方势力屠尽的，这十几年，青木将军答应帮他复仇，江口家已经死的死，逃的逃，不成气候。可是唯有一人，江口次郎——他是藤崎谷川一定要手刃的仇人。

　　那个冬天的晚上，少年谷川看见的江口次郎的脸，父亲最亲密的好友，藤崎家的世交，他记得那张熟悉的脸，将长刀刺入了母亲的胸口。

　　母亲……想起母亲，谷川手中不由自主地用力，隔着软布，竟然握紧了刀刃。

　　一直没出声的雪原惊叫一声，从桌边上扑过来，她快速拿开谷川的手掌，在鲜血流出来之前，用软布包好他的手。

　　谷川转头，才发现雪原一直不动声色地跪在一边。

　　“你还在这干什么？”

　　在谷川不知道的时候，雪原还换了一盆热水，她指指毛巾：“我给你处理伤口。”

　　谷川看见她掩在袖中的右手，皱了皱眉头：“刚才烫到了？疼不疼？”

　　雪原的皮肤嫩，一直受不得热水，稍微碰些热气，就能被烫的不轻。此刻，她眼中包了泪水，执意要为谷川擦拭伤口。

　　谷川皱着眉头躲开她伸过来的手，推开盛着热水的木盆：“不用了，我这就走。”

　　雪原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他。

　　她如往常一样，依旧乖顺地应了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