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之远》昏钝年华

8、野百合怎么可能有春天

　　那次是输得彻底的，可是后来的张丽爽就不那么在意了，像是好了伤疤就忘了痛，忘了是谁亲手戳破痛处的。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存在着对柯铭聪的好感。
　　柯铭聪是个不错的人，就是平日里喜欢有些小调皮，许是从小都是长辈眼中机灵的家伙，有股自小养成的优越气质，旁人觉得他不错久了，他也觉得自己很不错，那种感觉胜过了自信，怕是要接近自满。
　　就是这样，张丽爽还是觉得他的优点是不可抹去的。
　　可是那些优点再怎么好又如何呢，又不是她的。张丽爽这么想着。
　　她回到家中，还是会偶尔自照镜子，说着：“哎，怎么看都是那副样子，怎么可能吸引到人。”
　　可是她再也不敢提剪个刘海之类的奢侈要求了，就让自己素面朝天吧，也许是你的，终将会属于你。
　　来到教室，不知为何，她的眼里总是黎姿与柯铭聪的暧昧举动，她想也许在别人眼中根本不起眼的种种小事，她却留意的分外仔细。
　　比如黎姿今天新用的小发夹，颜色是柯铭聪那天在课上回答老师问题时说的最喜欢的黄色。
　　比如柯铭聪用的一包餐巾纸，用着用着，再转神，不知怎的就剩下半包被黎姿放进了包里。张丽爽想着那到底是谁的，他们这么不分你我么，万一得了HXNX之类的禽流感，他们也不怕交叉感染。
　　再比如柯铭聪问他后面的某人借了支笔，还的时候还要催着黎姿还他笔盖。张丽爽就纳闷了，一支笔都要拆卸到两个地方去，黎姿还会调皮的对柯铭聪说：“这笔盖的模样真有意思，哪天你也去买支啊，这样子傻傻的，像你。”
　　而后柯铭聪就会故作嫌弃的说：“哪里像我，明明就是你，买了也是送给你，别谢我。”
　　为什么这么像那天。
　　张丽爽记得刚刚开学时，柯铭聪说第一个知道的名字就是她的，要给她刻墓志铭，还莫要她感激。怎么时间一晃而过，这句话，以同一种形式，换了其中内容，就说给了旁人。
　　好歹也是他的第一个。张丽爽就想着，岂不是上天给自己的莫大暗示，她的名字是柯铭聪在这里第一个记住的，而她也是第一个记住了柯铭聪的，彼此都是第一个相识的人，那份独一无二的缘分就可供当时如此简单的张丽爽深信，这是宿命。
　　那阵子班里流行言情小说，不过张丽爽并不太爱看，许是她把更多的功夫放在了画画上面，便有些不暇顾及。
　　抑或是王子与公主的童话主旋律，是不够适合张丽爽的，她现在还不是公主，没有陪伴在侧的王子，没有簇拥的鲜花，与不灭的褒扬，有的只是一副愁容，没有什么自信，做什么都变得有些小心。
　　哪里有黎姿那样如鱼得水呢。
　　大概是黎姿天生就有一副魅惑人心的本事，她的号召力对全班男生而言，是最管用的。
　　因此她做什么事情，似乎都比张丽爽要更为洒脱一些，不会有太多顾虑，不会多想是否会有拒绝，哪怕会有拒绝，她生气的模样，就自有旁人会尽力帮她办到。
　　上次借作业，张丽爽便在柯铭聪那里碰了壁。她开始学得谨慎，也时常会有所顾虑，瞻前顾后，总是想着自己得不到太多人的十足帮助，又何必去希冀于旁人的外力呢，自己能做到多好，都是足够的，至少还是心安。
　　到底是人与人不同，黎姿还是那副公主的套路，真的是有很多男孩愿意为她做一些事情，她来者不拒，却也从不接受或是确认任何一份感情。
　　张丽爽每每看到这样的状况，心里只是泛酸，想着自己如此窘迫的处境，又也许是本来就一副丑小鸭的身世，却时时幻想自己早日变成白天鹅，还不知自己是否有成功的一日，只怕自己生来就是一只最最普通的鸭子，普通而终老。没有哪个男生像对待黎姿那样殷勤得甚至有些谄媚，她也顶多只能受些最普通的暧昧，和一些普通的男生拌几句嘴，借些作业抄诸如此类的近乎平常的事情，只是张丽爽个人觉得，至少她还是有男生理会的，有些女生更是忽略在这群视觉动物的眼界之外了。
　　虽然黎姿没有谈恋爱的动静，可是谁也抵不过八卦的神力。许是有人撬动了黎姿那颗只喜于暧昧的内心，班上开始盛传她的八卦，那个有愚公移山之势的人，是江俊。人并不如其名的俊俏，成绩也不十分优秀，就是人高马大的，平日里常常在操场上打篮球，偶尔投中几个，就能引得女生们尖叫轰动。
　　那时哪里有太多值得关注的人物呢，运动场上的男生们，便是女生最易动下芳心的对象了。
　　可是张丽爽觉得江俊并没有什么，怎么比得上柯铭聪呢。只是柯铭聪是个脑力运动者，许是平日里都忙着做题复习，并不见他在运动场上的身影，自然不必问他，都知他不是个运动健将。学习久了，就颇为文弱，只是张丽爽觉得他这样也是一种气质，充满文艺与书卷之气，与她内敛的性格是颇为相似的。
　　她不太喜欢江俊那样大大咧咧，看似毫无大脑，就是靠着血性与力量去博人眼球的人，显得特庸俗。张丽爽如此想着。
　　可是黎姿不同，公主总喜欢一个能足够保护自己的人，而江俊可算是具备这样的条件。
　　况且江俊必然是对黎姿存在好感的，空闲时，黎姿会同一些女生跑到操场上看江俊等人打球，江俊每每投中，都会冲着黎姿的方向笑一笑，头甩一甩，将汗给尽快挥发走。
　　黎姿的笑也是羞涩中却又掩藏不了喜悦，这些张丽爽都暗自观察了很久，她习惯暗自关注黎姿或是柯铭聪，甚至与黎姿有关的江俊，她也不想弄得跟间谍似的存在，可总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内心，渴求知道与柯铭聪有关的种种，与柯铭聪相关的人物，何况是他一定有好感的黎姿，虽是张丽爽心中的痛，却越是痛，就越是想知道，到底是怎样弄得如此之痛，又会不会有治愈的转机。
　　而之后，张丽爽不知是喜是忧，因为她知道，黎姿一定是和江俊在一起了。有一回她周末从补习班放学回家路上，竟看到他们站在路的旁边，有说有笑，江俊想去摸黎姿的脸，黎姿羞涩的笑得合不拢嘴，忙用后拍打他的手，不肯让他碰到，而江俊也狡黠得意的笑着。
　　只是他们没有看见路过的张丽爽，她匆匆离开了他们，心里想着这也算是班里的大事了。到底是应该八卦的传出去呢，还是悄悄告诉几个好友。不过好友里不乏嘴快者，传出去只是早晚问题。
　　当然，她就是觉得自己肯定是藏不住的，这么有料的新闻憋在肚子里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她唯一顾忌的就是柯铭聪，她怕他伤心，但更多的又是希望他知道这个消息，让他别再念着黎姿了。
　　其实那时柯铭聪也没有说自己有半分喜欢黎姿的话，可张丽爽就是觉得他对黎姿绝不止一点好感，就算她预计错误，她能有这样的危机意识，就算是太过看重对柯铭聪的感情了。
　　年少的爱，多么简单又多么繁琐，张丽爽不觉得爱一个人会累，只怕爱不到一个人，才是最累的。
　　江俊与黎姿的消息传开了，班里很多男生都在教室里公然感叹遗憾，说班里又一个美女有主了。自然柯铭聪是知道了的，那几日，他不再主动找黎姿说话。反倒是黎姿，时常有意无意回头，会看看他，却又不知说什么。
　　有次她回头，柯铭聪正好看着她，她觉得尴尬，就马上说：“那个，等会儿有道题不会，你教我呗。”
　　柯铭聪皮笑肉却未笑，不是因为讥诮，而是笑不出来，太过勉强，说了句：“好。”
　　张丽爽坐在旁边将这一切看过，心里也不是滋味。
　　放学后，张丽爽被留下来要订正好听写错误的单词，每个得抄十遍才能走，当然还有黎姿，坐在她前面，与她干相同的事。
　　柯铭聪没有什么错处，已经可以回家，可他坐在张丽爽旁边还没动静，而张丽爽也没有太多精力顾及，正在拼命订正。
　　柯铭聪一直没走，直到张丽爽订正完，她随意问了问前排的黎姿如何了，黎姿说：“哎呀，累死了，还有二十个就好了，你等我会儿呗，咱们一块走。”
　　张丽爽说：“好，那你快点。”
　　而这时柯铭聪在一旁却说：“张丽爽，已经很晚了，还不急着回家么，可别等会又要挨爸妈的骂了。”
　　张丽爽听到柯铭聪明显有催她走的意思，当时教室里的人已所剩无几，江俊方才来过看黎姿，可惜他说他妈要他回去帮忙搬些东西，就先走了。
　　张丽爽思考片刻，便说：“啊，黎姿，等不了你了，我妈说如果我过了六点半再不回家，她就从此不让我进门的。她说话算话。我真得走了。”
　　黎姿返头，看了看柯铭聪，然后对着张丽爽说：“恩，那你走吧，真是的，你妈也太狠了。”
　　张丽爽笑了笑，就背上书包起身了。
　　出门后 ，她并未走远，她总是有预感等会儿会有什么事发生，她又怎么舍得走远。
　　黎姿订正完交给了老师，收拾了东西便准备离开。
　　柯铭聪这才收拾好东西，也起身要离开。
　　张丽爽躲在暗处，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不一会儿就见他们走出了教室，开始下楼，张丽爽在楼道之上，躲在墙后听会有何故事。虽然她瞬间觉得自己很是没有水准，可她真的想知道柯铭聪与黎姿，到底会有怎样的事发生。
　　他们刚下楼没几步，柯铭聪就叫住黎姿，说：“黎姿，等等，想问你件事。”
　　“什么事呢？”
　　“你真的喜欢江俊，和他在一起了么？”
　　“干嘛问这么多，你又不是我爸妈。”
　　“我就是想知道啊，难道这样你还不懂我的意思？”
　　“就不是你也喜欢我呗，可我得告诉你，我现在就是觉得江俊对我最好。”
　　“他对你好还不等你就走了啊。”
　　“你知道什么啊，人家家里有事。”
　　“能有什么事，他就是不在乎你，才会找个借口走的。”
　　“柯铭聪，你这是嫉妒，干嘛诋毁别人，你算什么，你就是等我放学到天黑，我也不想和你说话了。”说完这话，黎姿就又开动脚步，下楼走了。
　　“黎姿，黎姿，等等，等等啊。”柯铭聪站在楼梯上向下喊，可惜黎姿根本没理会。
　　张丽爽实在忍不住了，居然从后面跳了出来，说：“柯铭聪，你傻啊你，人家根本就不喜欢你，你干嘛还喊。”
　　柯铭聪返头，明显是被吓到了，说：“怎么你还没走啊。”
　　“我，我去上了个厕所，刚想下楼，就听见你们吵，我就只好先在你们后面等了。”张丽爽极力保持冷静，谎称如此以便解释。。
　　“今天的事，你别传出去，算我求你。”
　　“不传。可是我想说你干嘛喜欢黎姿啊，你又不是没人要，黎姿她不喜欢你啊。”
　　“世界上怎么可能都是你情我愿的事，她现在可以不喜欢我，但是等她看透江俊之后，她会重新去试着理解我。”
　　“你就真的那么那么喜欢黎姿么？”
　　“我不想谈这个。”
　　“你就说说呗，是喜欢她什么呢？”
　　“你应该知道的，她漂亮有气质，也可爱，我喜欢这样的女孩子。”
　　原来如此，张丽爽心里暗想，却没有说话。顿了顿，说：“你一辈子都爱这种女孩么？”
　　“张丽爽，你问那么多干嘛，是不是喜欢我啊。你别喜欢我，我真的是喜欢黎姿那样的女孩。”
　　“你去死，柯铭聪，我才不会喜欢你。”张丽爽眼眶似乎真的开始湿润了。
　　“张丽爽，你要哭了？别说我伤你，你绝不是我喜欢的女孩，别管我的事，知道么。如果你长得再漂亮点，有气质些，说话也撒点娇，或许我会有点好感，可惜……你快点回家吧，我现在正烦着。”柯铭聪竟完全没顾张丽爽的感情，说了这些气话。
　　张丽爽真的哭了，她知道自己是不够漂亮，可是为什么柯铭聪要全部说出来，她连最后一点给自己幻想的余地都没有了。
　　自己到底是一朵野百合，又不是美好的故事里，开在现实里，野百合怎么可能有春天，那些个青春勃发的男孩，不都是爱着可爱的姑娘么，自己算什么呢？
　　她没有体会过被爱情中伤的滋味，这是第一次，她开始学着更为谨慎，开始发现，似乎所有人都会离她而去，除了她热爱的画画，她开始疯狂迷恋作画，她怕让自己太闲的时候，会想起柯铭聪那么直白的话，她怕自己又哭得泣不成声。
　　就算是他第一个知道名字的人又怎样呢，自己这朵朴素的野百合，是寻不到春天的。
　　她决心，不会理会柯铭聪了，也不管什么黎姿，江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