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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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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吴之茂的话,杨谏心中升起些许惧意,他未曾想到,这吴之茂居然不顾家人性命,居然当庭上折,这让他一下子慌了神,与此同时,本立于吴之茂身后的四品小吏,赵豪也不由有些惊慌失措起来。早在吴之茂踏出队伍时,他便威胁了吴之茂,让他慎言,谁知这吴之茂只是冷哼一声,看也不看他,那时他便升起不安起来,如今所思所想竟是成真了。
坐在龙椅上的杨广看了眼杨佑,杨佑便步下台阶行到了吴之茂面前,郑重其事地双手捧着奏折,一步步走到了杨广面前,将奏折呈上。杨广从杨佑手中接过奏折,粗略看了看,瞬时便被其中内容激怒,大喝一声:“混账!”手上奏折直接砸到了位于武官之首的杨谏身上。杨谏捡起从自己身上掉落到地上的奏折,看了一看,立刻跪地高呼:“父皇!儿臣冤枉!”谁知杨广冷笑一声:“冤枉?”杨谏跪地而行,爬到了吴之茂身边,指着吴之茂喝道:“逆臣怎敢污蔑本王!”吴之茂见他满脸怒气,不屑一笑高声说道:“污蔑殿下?敢问殿下昨日可未曾邀臣等过府赴宴?敢问殿下未一剑劈下,险些将陈公劈成两半?”如此三问,吴之茂挺直了腰板,竟将杨谏压得气势全无。杨佑立于高台,暗思究竟是发生了什么,竟惹得杨广如此震怒,此时见杨谏一脸慌乱,显然是做贼心虚。“如此你还敢说冤枉了你?”杨广见杨谏无言以对,怒极反笑。“父皇!父皇!儿臣冤枉!”杨谏百口莫辩,此时只能高声大喊。杨广怒极,竟是将御案上的雕龙镇纸砸了下去,也不知是没瞄准还是怎的,可惜没砸到这杨谏头上,只是砸到了杨谏的肩。
“请陛下为陈侍郎做主啊!”吴之茂叩首于地,泪流满面,人言男儿不作伤心泪,只是未到伤心处,见吴之茂之态,便可观这陈侍郎与其关系何其之深也。杨广见此,朗声道:“汝且将此事一一道来,朕必不会委屈了陈侍郎!”
吴之茂将昨日在齐王府中的事一一说出,杨广面色愈发晦暗不明,吴之茂说完后,只见杨广一声冷喝问道:“赵豪何在!”立于百官之尾的赵豪战战兢兢地走了出来:“臣····赵···豪参····见···陛下。”赵豪短短一句话都说不利索,心中惧意可见其深。这赵豪究竟是何许人也?自从杨广开了科举,赵豪便是第一批通过科举入朝为官的,身为寒门士子,这赵豪也颇有才名,成了进士后苦心巴结,汲汲而营,最终让他巴结上了齐王杨谏,又有几分急智,故而杨谏素来宠信于他,更是让他从一七品小吏一跃成了能够入朝参事的四品官吏。“吴卿之所言,你可有要说的?”杨广看着赵豪,心中怒气亦是未消。只见这赵豪,年不过三十余许,却是一脸尖嘴猴腮之貌,显然不是什么忠君之臣。“臣····臣·····”赵豪结结巴巴不成句子,此时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立于高台上的杨佑心中也是怒气从生,她素来不喜这个一母同胞的二皇兄,甚至觉得这个兄长幸好不是帝王,否则必是个昏君,堪比商纣,如今杨谏枉杀大臣,这更是让杨佑厌恶这个兄长起来。
“父皇!儿臣是杀了陈侍郎没错,但此事皆是那陈侍郎以下犯上所致!”杨谏忽的高声说。而杨广看了他一眼,正见那赵豪正与他眉来眼去,冷笑一声:“好一个以下犯上!”杨谏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脸惧意也无,冲着身旁的吴之茂问说:“敢问吴大人,陈侍郎为何而死?”吴之茂闻言,一脸悲愤:“陈侍郎为何而死?自是被你亲手杀死的!”杨谏闻言笑道:“吴大人慎言,本王问的是陈侍郎为何而死,可没问你他怎么死的。如此言语颠倒,你所说的话安能可信!”吴之茂闻言,也不反驳,只是望向杨广,高呼:“陛下,小臣所言句句属实啊!”杨谏闻言,再次一笑:“本王看也不尽然吧。吴大人扣扣声声说本王杀了陈侍郎,没错,本王杀了,这点本王承认。”“陛下,您看,他自己都承认自己枉杀大臣了,陛下!”吴之茂心绪激动,却不知杨谏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本王承认杀了陈侍郎,不过妄杀大臣,这顶高帽子,本王可戴不下!”杨谏高声说。“陈侍郎身为三品官吏,却对本王直呼其名,还妄言大骂,如此逆臣,本王杀便杀了!”杨谏此时倒也硬气起来,大声说。“你·····你·····”吴之茂闻言,气不打一处来。
“好,好,好!好一个杀了便杀了!”杨广坐在龙椅上,见杨谏一副理直气壮地样子,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也不知是气急了还是怎的。“来人!左右卫!与朕将那赵豪拿下,朕倒要看看,没了这赵豪,你杨谏可还能如此硬气得起来!”杨广忽的说了一句,便有侍卫从左右将赵豪拿住,带了下去。杨谏心中一惊,本以为杨广会就此放过,哪知杨广竟知是赵豪给他出主意,这下子,杨谏是真的急了:“父皇!”而立于杨广身旁的杨佑这下才放下心来,看来杨广是没打算轻轻放过杨谏。“你还敢叫朕父皇?朕岂有你这样的儿子!枉杀大臣,身为皇子,不修德行,放妄言,行逆举!”杨广的声音里满是怒气。而吴之茂见此,心中总算是输了口气,本来今日参杨谏,他已抱有死志,如今见杨广作为,想来齐王杨谏也翻不了身了,心怀得畅,吴之茂心悦诚服地叩首道:“陛下英明!”
而坐在龙椅上的杨广,袖中却暗自握紧了拳头,闭目暗自叹息了一声,缓言说道:“赵豪身为四品官吏,不思直言相谏阻此悲剧,撤其官身,贬为庶民,身为天子门生,不思报效家国,反而仅思汲汲营利,如此贼子,怎堪留于世间,便于明日于午门西市处斩。齐王谏枉杀大臣,然系陈侍郎出言犯上,情急所为,念及其尚还年少,罚三年俸禄,闭门思过半年。”一段处罚令下,吴之茂呆立当场,就连杨佑也不敢置信地看向杨广。“朕之旨令,尔等可有异议?”杨广冷声说。杨佑低下头,心中思绪纷飞,而殿中诸臣皆言:“陛下英明!”吴之茂一脸悲愤,看到杨谏一脸父皇终不忍的样子,心中不免悲凉万分。“竖子!汝枉杀大臣!妄为皇子!”吴之茂指着杨谏大喝道。杨广见此,心中不由升起些不满:“吴卿家!”吴之茂被杨广一喊,不由大笑转过身来望向坐于龙椅上的杨广,那笑声越来越大,却满是悲凉之感。“昏君!”吴之茂正色高骂一声。
“逆臣妄言!”杨谏见此大喝一声。“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身为帝王,汝只知维护皇子,岂将我等臣子性命放在眼中?汝如此行径,他日必将国将不国!哈哈哈~先帝啊!你且看看!且看看这昏君!”吴之茂放声大笑说。杨广见此,终是大怒,只见他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指着吴之茂大喝:“左右卫还不将此犯上作乱的逆臣拿下!”
顷刻间便有侍卫走了上来,抓住了吴之茂,吴之茂挣脱了侍卫钳制,朗声说:“吾自己会走!”说完又被侍卫擒住,只见吴之茂高声呼喊:“国将不国!大隋将亡!”杨佑看着吴之茂的身影,尚自呆愣着。“传旨!”杨广喊了一声,便有內侍拿了圣旨绢布与笔墨呈上御案。杨广持笔而书,不多时一纸圣旨便写了出来,将圣旨卷了,杨广随手递给了杨佑,显是要她宣读。杨佑不敢怠慢,急忙展开逐字逐句地宣读:“吴之茂犯上作乱,罪不容赦,赐····“”杨佑还没念完,便念不下去了,只因圣旨上明晃晃地写着要将吴之茂凌迟处死,一应家眷女子充没为奴,男子一应处死。杨佑此时只觉身体一阵发寒,这便是帝王之怒么?杨广见杨佑没有继续念,便横眉看向了杨佑。杨佑思虑转了几番,最终跪倒在地,高声说道:“父皇,吴之茂不当凌迟处死!”杨广目光锋利地看向杨佑,似是要在杨佑身上戳出几个洞来,而立于下方的杨谏听得此言,心中略微升起了些许不满来。只见他疾步而出高声道:“父皇,吴之茂犯上作乱,合该凌迟处死,满门抄斩!”语气斩钉截铁,显是未给那吴之茂一家留活路。“二皇兄此举不妥!父皇为当世明君,吴之茂虽有言语冲撞父皇,但亦是情有可原,若父皇可留其性命,天下之人毕觉父皇仁慈。”杨佑理直气壮地说,小小的人儿此时说话尚还稚气未脱,但此时却无一人觉得她是顽童稚语。“父皇,儿臣认为,吴之茂今日敢在殿上放逆言,若今日放过了他,他日必有第二个吴之茂,若不杀一儆百,天下人岂不妄言父皇无天子之威?”杨谏说道。
“二皇兄此言差矣!若为二皇兄昨日之为,岂有今日之吴之茂?若二皇兄不枉伤人命,又哪来的第二个吴之茂?”杨佑站了起来,冲着杨谏道。“杨佑!”杨谏被杨佑挤兑,却又不知如何反驳,只能恨恨唤了声杨佑的名字。“儿臣请父皇收回成命!”杨佑不将杨谏的满脸愤愤看在眼里,转身向杨广行了一礼说。“吴之茂犯上作乱,理该凌迟,满门抄斩!”杨谏亦是跪地高呼。杨广见状,沉思片刻,过了好一会儿也不叫跪地的两兄弟起来,杨佑跪在地上,心中暗暗叫苦,而杨谏则是一脸恳切之态看着杨广。“父皇!儿臣以为,便是那吴之茂当杀,但念及其为官多年,兢兢业业的份上也当留他个全尸,何况其之妻儿无辜,祸亦不当及家人!”杨佑跪了半刻,心知杨广必然是要杀吴之茂,也只能出言,希望能保住他一家老小。
许是杨佑这句“祸不及家人”触动了殿上诸臣,只见众臣皆跪了下来,高呼:“请陛下收回成命!”杨谏见此景,看向杨佑的眼中浮现出了些许杀意,袖中紧紧握拳。“传朕口谕!”杨广终于出言了,杨佑闻言一脸欣喜地看向杨广。
一旁內侍充当扩声器:“传陛下口谕~吴之茂犯上作乱,罪不容赦!念及其为官多年兢兢业业,故不发落其家小,逐出京城,吴之茂大罪也,于明日午时斩首于西市,再有为之求情者,系同罪!此次行刑,由瑞王杨佑亲自督斩,以宇文化及辅之!”
杨佑听得杨广口谕,愣住了,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就连杨广命她监斩吴之茂的事情也没听进去。而杨广说完口谕,也不多言,甩袖而去。杨佑用呆滞地目光看着他远去,直到大臣都差不多快散光了,这才回过神来。从地上爬起来,杨佑一脸茫然,宛如游魂般向大殿外走去,始一踏出大殿,杨谏便喝了一声:“杨佑!”杨佑还在神游,被杨谏一喝,众魂归位,只见她抱拳施礼:“佑见过二皇兄。”杨谏见他,此时心中恨得牙痒痒,身为自己的嫡亲兄弟,却在朝堂上与自己相争,全部顾及兄弟之情,杨谏一脸愤愤,直指杨佑瑶鼻,奈何杨佑此时身材太过矮小,杨谏只能微微弯下了腰:“你还知我是你皇兄!”杨佑见杨谏的脸在自己面前,双瞳中满是怒火,却绷着小脸,一副老态从生之态,甩了甩袖,挺起胸膛说:“二皇兄所言错矣,汝与我一母同胞,佑自是知道的。若二皇兄因朝堂之事生佑的气,佑亦不会赔不是,身为皇子,错即使错,对既是对,哪来那么多推脱之词,无端辱了自己身份。”奶声奶气的一段话,却是将杨谏气得不行。“汝不过为乳臭小儿,也敢指责本王!”杨谏恨声道。“二皇兄差矣!佑为稚子,岂敢指责二皇兄。孔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今日朝堂之事,父皇心中自有公论,兄长此时心中不忿,不去寻父皇论断,反而来冲佑发气,未免有失君子之风。”杨佑昂着头看着杨谏,一副自己理直气壮地样子。杨谏被杨佑的话说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深深看了眼自己这个仅仅才一岁多的幼弟,拂袖而去。
《隋佑帝传》——大业二年,十二月,时为瑞王,年一岁,明帝早朝携于侧。齐王谏枉杀大臣,礼部侍郎奏之,二者辨于殿。明帝大怒,然思及齐王系亲子,不予处置。礼部侍郎吴之茂犯言直上,放逆言。帝盛怒,欲予凌迟,满门皆罪。瑞王谏言,与齐王谏二者相辩,明帝终断斩逆臣,吴之茂之家属逐出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