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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节 ...

  •   时间流转,素来不受人所控制,宛如白马过隙,四年时光弹指而过。
      岁月匆匆,此间已是大业六年。彼时杨佑已是六岁,许是身份上的不同,相较同龄男孩儿,杨佑的身体显得太过孱弱,明明已有六岁,却是看起来与一般四五岁孩童无异。
      天微微亮,霞光始出,一声唱喏从大兴殿内传出,声音稚嫩,却是让满朝文武无不为之侧目。自当日吴之茂一案后,杨广已有多年未曾再携杨佑早朝,却是不知今日大朝,何以又携了杨佑而来。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杨佑站在杨广龙椅旁侧,身着暗青色王服,一张小脸崩得紧紧地,目光中却是一片沉寂。“启禀陛下,老臣有本奏。”一老者身着太常卿官服,手持白玉笏走出臣列道。杨广见老者,眉头微微一皱,目光中闪过一缕不满,而面上却是丝毫不显,只见杨广微一抬手,老者见状知意,开口侃侃言道:“陛下,常言道‘国不可一日无主’,陛下登基至今已有八年,始一登基,便立下了储君,如今元德太子仙逝已有四年,储君尊位空悬,臣恐储君尊位不定,动摇我大隋国本根基。故而今日,老臣斗胆,恳请陛下再立储君,以安我大隋民心。”老者说完,跪伏于地,且待杨广作何回应。
      杨佑眼中一丝暗芒闪过,自四年前,吴之茂被斩后,自己就再无缘再踏朝堂,时隔四年,今日杨广却是破天荒地带上了自己一同上朝,却是给自己安排了这个大个礼物,当真让她诚惶诚恐了些,袖下一双小手紧紧握成了拳头,而面上却是一片云淡风轻,似是此间一切与她毫无关联。“噢?依卿之见,若立储,朕之诸子,何人可为?”杨广略一挑眉,颇具意味地看着跪伏在地的老者。老者闻言抬头看了眼杨广,立时收回目光,见杨广面上无怒意,缓言道:“既是立储,理当立嫡立长。”老者的声音斩钉截铁,掷地有声,令在场臣工皆是窃窃私语起来。“哈哈哈,太常卿还是如昔日一般啊。”杨广笑道,心中对这老者多有不喜。要问这老者系何人耶?正是昔日文帝朝时丞相高颖是也,昔年,高颖因立储一事,首推杨勇,因此而见罪于独孤皇后,杨勇被废后,高颖也被文帝贬为了庶民,杨广登基后,不计前嫌,再次启用于他,封了太常卿,掌管皇家祭祀等事务。好在这高颖也不是什么迂腐之辈,知道杨广心中对他尚有嫌恶,故而也不往杨广身前凑,只是今日不知这高颖却是不顾这些,偏偏凑了上来,还哪壶不开提哪壶,提了立储一事,还提了立嫡立长。
      杨广看着殿上群臣,见众人皆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之态,朗声问道:“诸卿以为太常卿所言如何?”杨广此话一出,却是令众臣再不能旁观,却见臣列中走出一人,正是那宇文述。宇文述其人,昔日为杨广成皇出了不少力,有从龙之功,杨广素来对他宠信有加,不比常人。“臣以为太常卿大人之言甚谬!”宇文述道,此言一出立有众人附和称是。“噢?”杨广笑了笑,看着宇文述。“臣以为,立嫡立长虽为先贤所为,却不当为陛下为也。先帝在位之时,所立储君便是立了房陵王,然其身为储君,却是骄奢淫逸,故为先帝与太后所不喜,失了圣心,而被废黜。且问太常卿大人以为先帝废房陵王是为社稷计耶?”宇文述道。高颖看了看高坐龙椅的杨广,却见杨广面色微沉,心中暗叹一声,俯首拜道:“是也。”面上却是灰暗了一层,隐有灰心丧气之感。而宇文述却不曾打算就此放过于他,只见他继续道:“既是如此,太常卿大人何以认定立储当立嫡立长,而非立嫡立贤?”高颖闻言,沉思了片刻,心知若是在一心提立储之事,今日自己怕是难免血溅朝堂,思及大业三年所经之事,看了眼站立在杨广身侧的瑞王杨佑,道:“宇文大人所言甚是,依宇文大人之见,又当立谁人也?”宇文述将高颖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心中陡然一惊,似是想到了些什么,看了眼杨广龙椅旁站立的杨佑,目光中满是复杂。终是小瞧了这位瑞王殿下啊!杨广自然也是将二人的举动尽收眼底,唇角勾起,瞥了眼一脸淡然站立着的杨佑,却是终未言语。“太常卿大人何必如此着急,陛下如今正值壮年,立储亦不急于一时罢。”宇文述道。高颖还欲再言,却听见杨广道:“宇文卿家所言甚是,立储一事事关重大,待得他日再议罢!”
      杨广说完,起身而去。杨佑唱喏一声:“退朝!”便随了杨广而去。宇文述目光晦暗地看着杨佑的小身板消失于眼中,便踏步走出了大兴殿。
      宇文府,宇文述一脸凝重地看着眼前的棋盘,只见棋盘上白子黑子胶着一块,厮杀激烈。“化及,今日朝堂之事,你以为如何?”宇文述问道,目光却是一直看着棋盘上的棋子。“父亲,化及觉得今日之事,是否会是瑞王暗中示意?”宇文化及抬头看了眼自己的父亲,说。“恩,我也如此觉得。若当真如此,恐怕我们都小瞧了这稚子啊。”宇文述不无感叹地说。“那父亲,如今我们可是要······”宇文化及的话并未全部说完。宇文述却是了解其意,手下黑子轻落,道:“不急。”宇文化及落下一颗白子,道:“儿子愚钝,还请父亲明示。”宇文述持黑子再落,道:“你与那萧嫔可是断了?”宇文化及闻言一愣,道:“自当如是也。 ”“且快落子。”宇文述闻言竟是催促,让宇文化及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依旧乖乖落下白子。“如此甚好。”宇文述见宇文化及落子,也不知是说宇文化及所说之言,还是说宇文化及指下白子。“父亲觉得,若是请立赵王为储君可否?”宇文化及又问。宇文述依旧未抬头,指下又落一黑子,道:“急不得。”宇文化及又要再问,匆匆落下一子道:“何以不急?若是立赵王为太子,他是我亲子,他日杨广一死,便让他恢复我宇文之姓,便可完成我大周复国大业。”语气中犹带几分急切。
      宇文述并未说话,只是观棋半刻,再落一子,道:“汝以为稚子能成何事?”宇文化及微微一顿,却不知如何回话。宇文述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儿子,抬起案上茶杯,请呷一口,道:“杨谏如今失了圣心,唯有杨佑最得圣心,此子早慧,尚一岁余便被杨广携于身侧,听朝于堂,同寝同食。”宇文化及心思转了一转,道:“杨佑亦不过是稚子,储君之位会轮得到他?”语气中犹带几分轻视。宇文述摇了摇头,问说:“汝六岁时,在做何?”宇文化及笑笑道:“父亲忘了,儿自五岁时开始学习家传心法,如今已有小成了。”说完宇文化及面带些许自得之色,落下一颗白子。“杨佑一岁余于杨谏论于朝堂,监斩吴之茂,行仁举,传扬天下,虽被斥,多年未上朝堂,今日观之,可见其有异色?”宇文述低头观棋,再落一黑子说。被宇文述一问,宇文化及细细回想今日朝堂上的杨佑,回忆之中,却只见杨佑稚嫩的小脸上一脸平静。“杨佑无甚表情啊。”宇文化及道。“是也,一岁听朝,六岁再临朝,时隔多年,亦如当日啊。”宇文述叹道。宇文化及陡然一惊,目光暗沉了下来,却是再也无言,细细观起棋来,却见棋盘之上,自己的白子已是四面楚歌,岌岌可危。手持白子,竟是不知当落于何处,思量片刻,方才落下子,却已是无力回天。宇文述落下黑子,将宇文化及的大龙斩落,此局却是宇文化及输了。
      “化及啊,一字落错,满盘皆输,不外如是也。”宇文述叹声道。
      夜已深了,杨佑所居寝殿内,却依然是灯火通明。“殿下,夜深了,还是安置了吧。”一个年轻的宫装女子冲着尚立于桌案前的杨佑道,杨佑一袭白色锦衣,过肩的柔顺长发披散着,白皙稚嫩的小脸还未张开,却隐隐可见他日的倾城倾国之色,相似其母,却神似杨广。“无妨。”杨佑淡淡说,却是头也未曾抬,一双秀目紧紧盯着桌上宣纸,细弱的小手里尚还拿着毛笔,笔下勾勒却是格外有力,一个个繁体毛笔字跃然纸上,勾角棱边可见丝丝锋芒毕露。过了半晌,杨佑似是完成了大作,只见纸上却是一首诗:
      观沧海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水何澹澹,山岛竦峙。
      树木丛生,百草丰茂。
      秋风萧瑟,洪波涌起。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
      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此诗为三国曹操所作,今日一时兴起,却是忽的写起了字来,谁料却是写出了这首诗,杨佑拿着看了又看,越发觉得字字写进了自己心里,忽的想起昔年课堂上老师曾说这首诗不仅是写景,更是以景拖志,写出了曹操胸怀天下的进取精神。杨佑一声哂笑,若有所思,过了片刻道:“夜已深了,安置了罢。”说完,杨佑将手中宣纸撕了个粉碎,转身而去。身后宫装女子叹了一气,随后紧紧跟在了杨佑身后。
      躺到了床上,杨佑思及今日朝堂上的事情,深沉的目光中闪过些许寒意。立储?呵呵。杨佑冷笑一声。她虽对那龙椅有几分向往,但从未有过妄想。昔年救下高颖也不过是不忍这在历史上的忠臣,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而已。谁料,今日高颖在朝堂上的举动,却是将她这个一心想做个方外人的人给拖下了水。如今杨广的儿子里,除了杨谏,就属她这个“儿子”年岁大,立嫡立长?若是立了杨谏,依照杨谏那刻薄性子,恐怕她日后讨不到好去。立嫡立贤?她素以早慧闻名于世,尤其是四年前的吴之茂案,让她贤名外传,若是立贤,亦不可绕了她去。可是她实际却是女儿身,杨广焉会立她?若立燕王杨杲,杨杲如今尚是稚子,何谈贤名,多年后亦不会放过了她去。除非是杨广立孙子,可是谈何容易,诸皇子尚在,朝臣何以会同意杨广立孙不立子?宗室又岂会同意?
      思及这些,杨佑辗转不得安眠。直到听见远处传来打更声,杨佑方才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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