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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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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于北地极大的昼夜温差,南方的夏日在夜间依旧维持着与白天相同程度的闷热。
不过府衙一直都是一个阴气浓重的地方,一旦进入其中便会被不知从何处吹来的冷气扑个满面。
守门的衙役似乎也忍受不了屋子内阴冷的气息,宁愿在院子里坐小板凳也不愿与棺材和死人同处一室,这倒是为源氏潜入其中提供了不小的便利。
他悄无声息地撬开棺盖,借着月光观察其中的情形
。尸体的状况并没有传言中的那般可怖,至少张家小子的四肢还完完整整地待在原处。不过他的体表分布着众多深可见骨的爪痕和咬痕,胸口处还被掏了一个拳头大的洞,里面空空荡荡的,正好印证了“妖狐掏心”这一说法。
最令人诧异的是,这具尸体居然没有半分腐烂的征兆。寻常尸体在屋内静置两三个时辰,便有尸斑形成。这张家小子的身上却干干净净的,实在是不寻常得很。
而且这绝对不是药物的效用,仵作给出的验尸报告中没有半分关于此事的记录,就连他自己亲手检查过也没有发现不妥。
引起他注意的第二个细节便是这具尸体过度苍白的肤色。一般来讲,失血过多的人死后大都是这副模样。但源氏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张家大郎的体内连半分血液也都没有余存,而这正是他身上没有形成尸斑的原因之一。
源氏胡乱地将尸身的衣服穿回原处,盖上棺盖后便从停尸房飞掠出去,离开了这处府衙。他不惜兜了个大圈子来到平阳县便是为了证实一件事,如今他已经得到了答案,自不愿在这里多加停留。
至于那个吴家小姐和什么李员外家的夫人,他是半分兴趣也没有的。先不论这二人的惨死与那张家长孙有没有关联,就算杀害他们的凶手是同一种“东西”,时隔这么些天原本的证据也不知道还能留下多少。
不过前往张家村的事还要仔细规划才行,近几个月那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定会受到多方势力的关注。虽不至于惊动什么大人物,但也极大地限制了源氏的行动。毕竟认识他的人虽然不多,但也绝对称不上少,若是被有心人察觉了他的动向,说不定会把这件事与跟他关系密切的夜枭联系在一起,到时候事情必定会变得更加复杂。
打定主意后,源氏简单地伪装了一番,便动身前往了张家村。
张家村虽本名为“村”,却拥有着自己独立的城墙,实际规模与一个小型的县城相当。而且由于没有地方官员直接管制,城中宗族的力量早已凌驾于法律之上,从这个角度来看,张家族长绝对是一个比县长还要强的实权职位。所以当族内传来近期要举办一名直系成员的婚礼时,自然在城中引起了极大的轰动。更何况,这场婚礼的主角之一在[A1] 前些日子才刚刚痛失爱子。
张家并没有对这次突如其来的婚礼做出太多的解释,广发请帖邀请了各界人士前来参加宴会。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没有接到请柬的人也可以加入到宴会当中,所需的不过是几句吉利话,外加几件微薄的贺礼。届时张家村定会涌入许多生面孔,这倒是方便了源氏在其中浑水摸鱼。
不过为了谨慎起见,他还是在先前的伪装上做了一些小小的改动。他将鬓角染成花白,又到成衣店换了一套装扮,顿时化身为一名中年文士。他的伪装技艺出自他曾经的师门,除非遇到十分熟悉他的人,否则绝不会有人认出他的真实身份。
源氏的脚程很快,当他抵达张家村时,距离宴会开始还剩下三天的时间。前来庆贺的宾客们在验明身份后便被安置到了张家的厢房,源氏稍稍用了些手段就让接待的管事相信他是女方的亲戚,成功地与那些人混到了一处。
趁着宴会还未开始,他在客居中四处拜访,打听到了不少消息。这位娶亲的张大少爷本名张志全,先前娶过一个正妻,可惜那女子身子太弱,第一次生产时便因难产病逝了,只留下了张大郎一个子嗣。张志全与那女子伉俪情深,自然对幼子溺爱非常,亲眼瞧见独子尸身的惨状后,便生了一场大病,从此卧床不起。其父见了自然是焦心不已,但寻常的药物根本无法将他治愈,于是生出了用亲事“冲喜”的念头。这便是这场婚礼的由来。
源氏听了这些“内部消息”,对张父的做法唾弃不已。这张志全病成了这样,连床都下不成,自然不能与人圆房。可怜那小娘子,年纪轻轻就要嫁给一个病鬼做继室,说不定再过几天又要变成寡妇。实在是可惜,可惜了。
不过源氏虽然也曾风流过,但自认为绝不下流,更不会对一位有夫之妇产生什么想法。于是这份“可惜”仅仅在他的脑海中停留了片刻,便被抛之脑后了。
敛秋常说他看似多情,实则对旁人无情得很,这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除了每天打听消息以外,源氏还趁着“四处走走”的机会暗自探查着张家大宅的地形。张家的护卫并不十分高明,这也使得源氏在婚宴开始的前一天就将东西两处厢房的情况查了个七七八八。可惜那张大郎的身死之处位于张家内宅,防卫自然不似客房这般松懈。源氏进不得内院,只好遥遥地观察院中护卫分布的情况,省得到时候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四处乱闯。
婚礼当日,源氏依旧以女方亲友的身份混入了宴会场地。那女子因为是外县人士,如今还在临时租赁的宅子中静候张家前来接亲的队伍。而她的那些亲眷们则围在大宅的门口,准备在事先算好的“吉时”将她送上花轿。源氏为了不惹眼,只好退到那些“散客”中去,省得被人发现他的“玩忽职守”。
比起那些拿着邀请函前来的贵客,这些过来蹭吃蹭喝的路人显然要更加随意一些。源氏吃着宴会提供的餐前茶点,漫不经心地扫视着周围的宾客,希望能在其中发现一些不寻常来。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张家大宅的前门终于响起了迎亲队伍的锣鼓声。与此同时,源氏的目光凝在了人群中的一个角落,那里坐着的正是前些天与他结下恩怨的半藏。
令源氏意外的是,半藏此次并没有做过多的伪装,他英挺的五官暴露在日光之下,更显得轮廓分明。不过他倒是没穿那件晦气的黑袍,而是换上了一套藏蓝色深衣。可惜这套略显文气的衣裳并没有将他身上的锐气削弱半分,反而衬得他身姿纤长,在人群中十分惹眼。
源氏看着半藏自顾自地捧着不知从何处搬来的酒坛狂灌,心情略微有些复杂。真不知这人是真的不通世事,还是故意为之,没看到周围的人全都放下了手里的餐具,静候着主人家开启仪式吗?如此引人注目,他真的是潜入此处来寻找线索的?
说不定他只是来蹭吃蹭喝的。
想到这人一口气吃掉十个驴肉火烧的战绩,源氏觉得这事的可能性还是极大的。
不过他已经来不及去考虑这些了。锣鼓声越来越近,新娘子被迎亲的队伍带到了张家主宅。他倒是挺想见识一下这位即将嫁到张家的女子的,听闻她命格极硬,刚出生没多久便克死了双亲。张家这次明面上是想要靠着这次喜事来为那个卧病在床的张大少爷续命,不知为何会选择一个拥有这般命格的女子。
这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