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第七章 ...
-
<<<
“刚刚城西送菜的林管事来了,你们猜怎么着?”小二卖了个关子,惹得店中的食客们急声催促。“平阳县那边又出事了,死的是附近张家村族长家的独孙。胳膊腿都被扯没了,那叫一个惨哟!”店小二作出一副惊恐的样子,语气中却却隐隐透出了兴奋之意。
“然后呢?然后呢?抓住凶手了没?”有人追问道。
“张家小子的尸体今早才被人发现,哪会这么快破案?听那林管事说,尸体的胸腔里空荡荡的,身上还有抓痕和牙印,说不定真是……”
“我就说,这事决计没有那么简单!”
“看来那妖狐的传闻确有其事,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源氏见他们议论得热闹,却没了听下去的兴致。那张家村距离此处不过小半天的路程,骑马的话会更快。这些人只顾得听热闹,殊不知危险离他们这般近,实在是愚不可及。
源氏向小二付了银钱,便提了包裹准备离开,临行前还挑衅地望了一眼坐在角落中的黑袍男子。不过那人并没有对他做出反应,这让他隐隐地感受到了轻视。不过他今晚还有要事,这件事就先记在账上,总归不会轻易地放过他的。
出了茶馆,源氏便朝着位于城西的成衣店赶去。他到这里来可不是为了游山玩水的,而是身负了一个“信使”的任务。
尽管驯养信鸽的行业在本朝十分兴盛,但专业的刺客机关依旧喜欢这种依靠人力传递消息的方式,夜枭自然也是其中的一员。源氏与夜枭之间虽非主从关系,但他早些年受了不少他们的恩惠,该还的人情还是要还的。所以他经常会像这次一般出卖自己的劳动力,只不过很少会参与到那些机密任务中了。
这间成衣店铺面不大,衣物的款式也称不上新奇,来光顾的人并不是很多。但这作为夜枭的暗哨已经是足够的了,太过花哨的话反而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店中的客人多半是年轻的女子,她们三三两两地围在一起,议论着近日来最为流行的花样。源氏在这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中便显得有些突兀了,他无视了她们有关于他的窃窃私语,径直地走向厅堂后面的里间。那里是前来定制新衣的客人们丈量尺寸的地方,相对前厅而言清静了不少。
源氏在敛秋的寝居转了一圈,发现她并不在屋内。询问了这里的二管事后,才知道她已经外出,直至深夜才有可能归来。源氏不想在这里耽搁太久,于是将密函交给了这位明面上的二把手,并嘱咐她记得在敛秋回来后将自己来过的事向她转告。这里的管事都是是夜枭派来的人,他们应当是提前接到了敛秋的指令,所以才对他言听计从,也没有对他乱闯的行为加以干涉。
源氏本想向他们打听一下自己先前在茶馆中听到的那些传言,终究还是忍住了。他并不想与夜枭扯上太多的关系,尽管是没有他们的帮助,他便无法逃离岛田家的掌控。
在回客栈的路上,源氏觉得腹中空空,就在路边的面摊要了一碗馄饨面。这面做得清汤寡水,口味实在是太过寡淡。他从调料罐里挖了一大勺辣椒油,又倒了小半瓶醋,惹得邻桌的食客对他频频侧目。不过他可不会在乎那些,这顿简单的晚饭吃得他热汗淋漓,爽快极了。
源氏本来还想带两个驴肉火烧回去当做宵夜,却被老板娘告知今日的火烧已经卖没了。在南地能吃到味道这么正宗的驴肉火烧殊为不易,源氏每次路过这里都会买上两个解解馋,频率高得连老板都将他记住了,每次都要与他聊上几句。
矮个子的老板看起来十分歉意,对他解释道,先前来了个蛮不讲理的客人,非要将余下的十个火烧都买走。她见那人语气不善,身上还带着弓箭,自然是不敢忤逆。
源氏不动声色地安慰了老板娘两句,心里却将那个抢他宵夜那人的祖宗十八代从头到尾问候了一遍。不过与一个素未谋面之人怄气是半分作用也没有的,为了不在半夜饿肚子,他只好回到之前的面摊买了三张葱油烧饼。
自从宵禁被废,人们的夜间生活丰富了不少,街道上也不再是空无一人。但源氏暂住的城东太过僻静,待到他踏入客栈边上的那条暗巷中时,周围已经一个人影也不见了。
源氏在巷口站定,望向他的斜后方:“阁下跟了我这么久,终于肯出来与我相见了?”
“我见过你的刀,很漂亮。”一个身影从高墙上缓缓下落,正是之前在茶馆中遇到的那个黑袍男子。
“那又如何?”源氏眯了眯眼睛,“见过我拔刀的人都死了,你又是哪一个?”
男人并没有被源氏的挑衅激怒。他的语调缓慢而又平静,为源氏带来了不小的压力:“我是来寻求合作的,并无心挑衅于你。”
“哦?”源氏挑眉。
“有人托我查明'妖物'伤人的真相,而且这些天我也发现了不少线索。”男人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但光凭我一人定然无法制伏'那东西',所以我希望能得到你的协助。”
“抱歉,我想我并没有那些闲功夫去探究'愚民们'的谣言。”
“我以为你对这个感兴趣。”
男人笃定的语气让源氏面上一冷。“我不清楚是谁给了你自信,让你妄自揣度一个人的心理。”他尖锐地说道,“更何况,我可不愿意与一个藏头露尾的家伙合作。”
男人沉默不语,在源氏怀疑他马上就要暴起伤人时,抬手掀开了头上的兜帽。他看起来还年轻——至少比源氏想象中要年轻许多——他的双目狭长,鼻子略微有些鹰钩,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他的英俊,反而使他的五官看起来更加立体。
没错,就是“英俊”。男人确实是源氏所见的可以称得上英俊的少数人之一。要是他别总皱着眉就好啦,源氏这样想着。虽然导致这种情况的大半的原因多半是他无礼的凝视。
“是我失礼了,”即使是被迫说出道歉的话,男人的声音依旧没有半分波澜,“我叫半藏,还未请教少侠的名字。”
“源氏,你也可以叫我'灵雀'。”他紧盯着半藏的脸,期待从上面看到出些什么,但是他失败了。“不过很抱歉,我来此地确实有要事,所以并不能接受你的邀请。”
半藏似乎听出了源氏在捉弄他,因为他眉间的褶皱较方才来看更深了一些。“这实在是太遗憾了。”半藏用听不出语气的声音说,“那么,有缘再会吧。”
“有缘再会。”源氏面上带笑,朝着他摆了摆手,“顺便,驴肉火烧还是少吃为好,吃多了会容易上火。”看着半藏装作若无其事地抹去粘在衣襟上的碎屑,源氏猜想自己一定是惹怒他了,不免暗自得意了起来。
等到半藏的身影彻底融入黑暗后,源氏嘴角的笑意也逐渐地淡去。与表面上的漫不经心不同,他其实对半藏所说的话十分在意。半藏这人的气场太强,若是二人见过面,源氏一定不会对他毫无印象,也不知他是从何处打听到了自己的消息。
源氏有些不安,他没有进入近在咫尺的客栈,而是带着重重疑惑回到城西的成衣店。另他欣慰的是,敛秋已经回到了店中,这对他查阅一些内部信息有着极大的便利。
经历了一段毫无营养的寒暄后,源氏直接切入了正题,向敛秋询问起有关于“半藏”这个人的信息。不过令人意外的是,夜枭的案卷中并没有关于半藏的任何记载,就连与他体貌相似的人也不曾被记录在案。而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在源氏看来,半藏气势惊人,绝不会是无名之辈。
“说不定是某些隐士家族的弟子呢。”敛秋咯咯地笑着,用染成绛紫的指甲划拉着源氏的衣襟。今日她穿了一身正红色的交领襦裙,梳着十字髻,脸上还敷着薄粉,若是不知道底细的人见了,定会以为她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少妇。
不过源氏与敛秋相识六年,自然熟知她的秉性。他皱着眉头,将她搭在他肩上的手拂到了一边:“我可没心情与你说笑。”半藏功力高强,身份成谜,这样的人他只能想到一种,那就是死士。
“啊呀,你这个薄情郎!若是我真的毫无用处了,岂不是立马就要被你抛到脑后去?”源氏正想得出神,突然便被敛秋的一连串嗔斥拉回现实。
敛秋自导自演了半天,见源氏并不买帐,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切实的幽怨:“你啊,怎么就不愿意像你平时哄那些年轻姑娘们那样哄我?难道真的是嫌弃我年纪大了?”
“那些庸脂俗粉怎么能与敛秋姐相提并论?”
“就你会说话!”敛秋收下了他这一句略显浮夸的称赞,“迎春阁的头牌都被你说成了庸脂俗粉,那些不如她的姑娘可不是连你的眼都入不得了?”源氏连说“不敢”,又引来了敛秋的一记瞪视。
“有关半藏这人的消息,我会帮你留意的。”敛秋理了理微乱的鬓发,恢复了她在人前的端庄模样,“至于那个张大郎,他的尸体还在平阳县的府衙里放着呢。你若是对这件事感兴趣,不如亲自去走一趟。”
源氏奇道:“这张家小子的尸体不好好在自家灵堂放着,怎么还搬到县城里去了?”
敛秋答道:“自然是因为那个吴县丞。”
源氏想起自己先前在茶馆听到的传闻,不禁觉得这张家大郎实在是可怜,年幼夭折不说,就连身死之后也不能安心入土。也不知他的尸体在这三伏天里能存放多久,若是被安置在冰棺中还好,但冰块这东西在豪门贵族间也算是奢侈的玩意,一个小小的县丞又能拿出来多少呢?
敛秋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意有所指地说:“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若是有人用了阴人的伎俩,你还不是一眼便能识破?”
源氏低着头,将视线放在敛秋微微泛红的指尖上:“既然敛秋姐姐都这么说,看来这一趟我是非去不可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