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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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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氏回到房间中,用刚烧好的热水泡了壶茶。
第一口茶刚刚顺着喉咙滚入胃中,半藏便带着一身水汽进了屋。因为事先没有准备换洗的衣服,他没有穿里衣,只在外面松松垮垮地披了一件干净的外袍。源氏可以肯定的是,若是他的眼睛没花,那应该是他先前搁在包裹里的一件还未穿过的新衣。
源氏的衣服穿在半藏身上自然不会合身。他并非力量型的武者,武技也更偏向于技巧,从身型上来看比不上半藏那般强壮。所以即使半藏极力地想把自己收拾得齐齐整整,但依旧露出了大片的形状姣好的锁骨和胸膛。
因为刚刚在浴室被半藏刺了两句,源氏的眼睛和嘴巴这会儿也还算老实,至少没再像先前那般看一些不该看的或是说一些不该说的。因为半藏的目光实在是太过坦然和直白了,源氏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甚至都开始怀疑真正衣衫不整的是他自己了。
努力地忽视了心中的不自在,源氏将自己刚喝过的杯子重新倒满,殷勤地递了过去。半藏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道了声谢后便接过茶杯,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源氏想起二人初见时针锋相对的场景,只觉得自已的立场已经与对方调了个个,不知何时竟变成了被动的一方。
他并不习惯这种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虽然与半藏的暗中博弈让他觉得新奇甚至是有趣,但他依旧喜欢将事情掌控在自己的手中。于是等到半藏将茶杯放下,擦干唇边的水渍后,源氏便摆出了一副谈正事的表情,率先提出了交换情报的建议。
这次依旧是源氏先说,半藏来做补充。
谁让他对这件事了解得更多呢?源氏无奈地想。
目前可以确定的是,张家城正在案子策划着一次追捕行动,而他们所要追捕的对象正是这些日子被传的神乎其神的妖狐。这妖狐身上应当是藏着什么宝物,而那个宝物太过贵重,以至于江湖中任何一个组织都无法独吞它带来的好处。几经交涉后,这些大型势力终于选择联手,做出了事成之后再讨论此物归属的协议。
对于张家在此次事件所处的立场,半藏倒是十分认同源氏的猜测。以张家在武林中处于末流的地位,想要与那些江湖巨擎平分好处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那些武林中人很有可能是答应了张家什么条件,而这个条件显然对张家极为有利——这从张家对此事过于的积极态度中能够看出些许。
至于那名被唤做晚娘的女子,半藏在经过几日的探查后确实发现了一些问题。不过她的特殊之处并不在于她传说中“天煞孤星”的命格,而是她罕见的极阴体质。晚娘的生辰十分特殊,她出生于七月十五,也就是传闻中的“鬼节”。每年的这个日子,鬼门都会大开,届时会有无数阴气从地府涌入人间,在这个时刻出生的婴孩便有一定的几率成为极阴的体质。
这类体质对其本人来说是可算是百害而无一利的,甚至会因为身侧常年徘徊着鬼怪等阴邪之物,危及亲近之人的安危。但对于妖物来说,这女子本身便是一块瑰宝。不仅她的肉身是一个完美的附身之物,就连她的元阴也对修行大有裨益。
提及妖物是如何占用清白女子的元阴[A1] 时,半藏嫌恶地皱了皱眉头。源氏本想调侃他一句,但想到了此言可能带来的争执,便将话憋了回去。
半藏没有错过他那一瞬间神情的变化,不悦道:“有什么话你说便是,你我之间不必这般遮遮掩掩。”
源氏暗自腹诽,没想到半藏居然是个自来熟,他们的关系何时变得这么好了?不过这话他自然也是不敢说出口的,只能胡诌道:“听你一言,我倒是有了一些想法。那妖物说不定早已察觉了张家近些日子的异状,只不过它对那件'宝物'的执念太深,又对自身的实力极为自负,这才没有放下探查这处龙潭虎穴的心思。”他用手指沾了些茶水,在桌子上画着圈。“不过再过些日子,那些从王朝各处调来的高手便要到了,这妖物察觉动静后一定会被惊动。到时它再往山一钻,躲上个十年八年,这些人便拿它没办法了。所以想要将它稳住,便只能抛出另一个诱饵,这就是晚娘在此事中起到的作用。”
等了半天,半藏没有对他的话作出任何回应。源氏抬起头,正好撞上他锐利的目光。
“你有没有注意到,每当你说谎时总会无意识地做一些小动作,就像刚刚那样。”
“是吗?”源氏面上一紧,“你观察得倒是细致。”
“我的眼睛能够看穿一切,所以你别总想着隐瞒我。”半藏用听不出语气的声音说道,“而且我们并不是敌对的关系,你应该选择相信我。”
源氏心道,这可不是信任与不信任的事,若是教半藏知道他心中的那些弯弯道道,一定会用漂亮的箭术将他射成筛子。
见源氏不回答,半藏却没再追问,而是将话题带回到刚刚的轨道上——他总是这样,用语言和行为给他施加压力,却从不把他逼得太紧。源氏觉得有些不妙,这种手法他实在是太熟悉了,正是猎手在面对猎物时惯用的手段。
但半藏到底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呢?
源氏有点喜欢这种游戏了。与人博弈无疑是一件有趣的事,更何况他的对手拥有着神秘的背景和毫不逊色于他的能力。
原本他想要追查这件事,是因为他怀疑那只狐形妖兽是他的朋友“白犬”。如今在确信此事与它无关后源氏本该就此放手,但由于半藏的原因,他再次对那只妖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或者说,他对妖物本身就很有兴趣,听闻半藏拥有一个神秘的妖兽朋友后,这种兴趣达到了极致。但是到了现在,源氏才发现,他一直以来的目标原来是半藏本人。
注意到一个人的原因有很多,但如果对方是半藏的话,源氏似乎从不担心他会缺少这类的理由。或许是因为他初见时摄人的气势和夜色中亮得不似人族的双眼,也或许是因为他宽大的袖袍下骨骼分明的手腕和攀满了他左半边身子的神秘图腾,源氏的心底早已牢牢地印下了这个人存在过的痕迹。
余下的事便没有什么好议论的了。毕竟在多方势力的角逐下,仅凭源氏二人是很难在其中捞到好处的,目前最好的办法大概就是“静观其变”了。那些来自各大势力的高手们在一旬之内便能抵达张家城,到时那妖物就算再傻也一定能察觉出不对劲来,露出马脚也是迟早的事。
如此一来,接下来的日子就变得轻松了起来。考虑到二人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要随时做好应对突发事件的准备,半藏决定暂时在源氏租下的这个小院子中住下。
源氏还特意去邻居家借了套寝具来,给出的借口是:远行的兄长前来看望他,并要在此小住几晚。跟在一旁的半藏听了他即兴编出来的谎话,出乎意料地没有像往常那般皱着眉头反对,微低着头应声说“是”的样子让源氏的呼吸停滞了好一会。
为了避免在外面瞎转悠以至于惹了哪位“高手”的眼,二人在这些天内尽量减少了外出的活动,静候着“那一日”的来临。对于半藏这类习惯于独自修行的人来说,在屋内猫个三两天简直同吃饭喝水一般容易。他每日要做的除却打坐修行便是在院中练习箭法,生活简单规律得很。
而源氏虽然对“忍”之一道颇为精通,但那也是在他早些年迫于岛田族内的压力下习成的。如今源氏还未到及冠的年纪,正是精力充沛的时候,既然身边还有一个活人在,那又何必为难自己,非要过那苦修者一般的生活呢?
于是这些天他想尽了一切办法扰乱半藏的修行,无赖流氓的手段也用了不少。最后的结果自然是被半藏狠狠地鄙视了一番,顺便半强迫性地领略了一番他精妙的体术。
与源氏先前的猜想相同,半藏也对弓箭之外的武技也颇有心得,甚至他的刀术可能要比箭术厉害许多。源氏没有询问他摒弃刀术转用弓箭的原因,练好一样武器的前提必定是与它心意相通,半藏既然放弃了与他相伴多年的刀剑,那肯定是有着他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而与这种事情相关的记忆通常是不怎么愉快的。
源氏在等一个时机,一个两个人能够坦诚相见的时机。等到一切被挑明时,他们说不定还能成为朋友,一个除了多年前那位“白犬兄”之外的第二个朋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