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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3 ...

  •   长安的雪忽然地下得很大,鹅毛般的大雪柳絮一般在一夜之间席卷了这座城池,没有任何预兆。
      没了月光,外界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但是忽然地,在这漆黑之中,闪烁起了一道微光。那光从远处行来,轻轻摇曳着,穿透风雪的屏障。
      是灯笼的光芒。
      发现那光芒后没多久,便停在了自己的视线。意料之中,借着那光,卓东来看到了司马的脸。
      他突然间有些恍惚,像是做了一个梦。
      梦到回到了过去。
      于是他拍去身上的雪,解下披风,正要给司马披上,却突然发现司马出穿得并不单薄。于是他又重新将披风系好:“大镖头,已经很晚了,您该回去休息了。”
      司马的视线对上卓东来的眼,脸上的情绪有些复杂。他刚刚才去见了几个人,从他们那里了解了一些事。
      他没有说话,只脚尖一转,又回到了原本的路上。
      “雪下得很大,天也已经很晚了,大镖头还要出去,是要去见什么人吗?”卓东来问。
      “和你没有关系。”
      那道光终究消失在了风雪里。
      卓东来又叹了口气。
      司马出去并不是为了见什么人。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他想见的人,所以他只是去喝酒。
      因为不想留在那个房间里被梦魇纠缠,所以出来喝酒。
      司马到酒馆的时候,讶异地发现,酒馆内竟然还有一个人。
      一个他认识的人。
      高渐飞还是和从前一样,穿着自纺自织自缝的衣服,带着一把被布包起来的剑。只是,那把剑不再是泪痕剑。
      司马从来没有想过再见到他,还是在长安见到他。
      小高见到他,也有些惊讶。不过片刻之后,他就举起了手里的酒杯,对司马一笑:“好久不见。”
      司马在他对面坐下来,小高便拿了个空酒杯,倒了一杯给他:“我曾经以为呢,你是不会再回到长安来了。”
      “我也以为我不会再回来了。”
      “那么你到底为什么要回来呢?”
      “为了杀一个人。”
      “那么,你找到你要杀的那个人了吗?”
      司马摇了摇头。
      “也许你永远都不会见到这个人了。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
      “什么事?”
      “连泪痕剑都没有要了卓东来的命,他又怎么会死在那些小喽啰手上?”
      司马的嘴唇微微抿了起来。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一定这么想过。”
      司马平静地说:“我没有必要怀疑。这是一个完美的圆。”
      酒香弥漫在空中,氤氲的酒雾让这间屋子变得像是沉浸在了梦里。
      “我以前喜欢看一个戏班的戏。尤其喜欢他们演的《断金门》,这戏里面有一个恶人,这个恶人做尽了人能够想象到的所有恶事,如果你看了这出戏,一定也会对他恨得牙痒痒。”司马突然地说起了另外的话题。
      “然后呢?”
      “人们都很讨厌演这个恶人的戏子,街上卖包子的李小二甚至拒绝把包子卖给这个戏子。好像所有人都觉得,这个戏子就是戏里的那个恶人。”
      “也许是他演得实在太好,才让入了戏的人无法走出来。”
      “但是这个戏子终究不是那个恶人。有一年初二,雪下得和今天一样大。我出门的时候,在路边看到了这个戏子,他抱着一个孩子在哭。”
      “那是他的孩子吗?”
      司马摇摇头:“是个陌生的孩子,已经死了。他并不认识那个孩子,但是当他看到他的尸体的时候,却肝肠寸断。我想这种感情大概就是怜悯。”
      “一个恶到极致的人,是不会有怜悯这种感情的。”
      “是的。所以他并不是戏里的那个恶人。他演得很好,是因为他在戏台上时将自己完全地变成了恶人。可是离开了戏台,他就又变回了自己。”
      “好的戏子的确应该做到这一点。在台上是他人,而在台下却是自己。”
      “是的。戏子离开了戏台就会变成自己,如果他没有变成自己,那就说明戏台上的那个角色,本来就是他自己。”
      司马说完,忽然地笑了。
      看到他的表情,小高知道自己已经无需多说。于是他只能敬司马一杯。

      镖局的大厅被烛火照耀得明亮异常。外面的太阳就很大,可是大镖局的大厅比外面还要明亮。在这个明亮的大厅里挤满了人,宾客在互相交谈,没有受邀的围观者们也在窃窃私语。
      每个人讨论的话题都是“司马超群重回大镖局”。
      卓东来和从前一样,一身紫衣,披着紫色的披风,站在司马的右手一侧。
      司马还是坐在大厅最高处的紫檀木椅子上,他的脸上没有一丁点笑意,目光在人群中逡巡,好像在寻找着什么。
      他知道这场大典一定会被搅乱。一定有一柄剑,在人群之中,指着自己的心脏。
      卓东来也和他一样望着人群,他们在等待着的是一样的事。
      突然,人群之中闪起了一道银光。
      司马和卓东来的表情同时变了,司马是微笑,而卓东来则略微有些紧张,隐在披风下的手甚至握紧了刀柄。
      大厅霎时间变得一片混乱。那三个闹事的人如同一道光般,穿过阻拦者筑起的“墙”,向司马冲去。
      他们没有伤害任何人,因为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
      司马却没有丝毫要动的意思,他突然说:“我放走了三个人,一个少女,一个青年人,和一个老人。我知道这三个人都是你的宾客,所以我让他们离开了。”
      听到他的这句话,卓东来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你记不记得‘团锦’这种毒?它可以让人无法使出原有的内力,而我现在就中了这种毒。”司马说。
      卓东来握紧了拳头,片刻之后又松开。
      剑光已经逼到了眼前,司马脸上却没有露出半点恐惧,像是在迎接死亡一般。
      剑极快,快到几乎没有办法避开。但是这剑却仍旧没有击起血色的花。因为有一把弯刀将这柄剑从中斩断了。
      出刀的人是卓东来。
      剑断了,出剑的人也不再继续攻击,而是拦住了另两位同伴。
      司马继续说:“我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你的手段。所以我猜测你会不会做这些事,我猜对了。你果然又在做拿至亲威胁别人的事。我就知道,这样试探你,你一定会暴露。如果你真的是孙赞青的人,你绝不会出手拦下这一剑,可你出手了。”
      戏台上的戏可能做得很像,但戏子下了台就会变成自己。
      如果一个戏子在观众看不到的地方做了角色会做的事,那就只能说明——他就是那个角色本人。
      司马在发现被卓东来软禁着的那三人时,就已经明白了。
      卓东来的声音隐隐压着怒气:“如果我的确不是卓东来呢?你就会死在这一剑下!”
      “我不会死,因为我没有中毒。”司马平静地说,“而你也确实是卓东来,卓东来绝不可能在剑逼到了我眼前的时候还保持冷静。你根本不会去想我是不是骗了你,因为你赌不起。”
      卓东来缓缓闭上眼,苦笑着叹了口气。
      他终究是输了。
      输在了司马的手里。
      司马什么都明白,而他这次没有接受自己的安排,风风光光地重立威严。
      司马已经做出了选择。
      他没有选择大镖局,没有选择权利富贵。
      卓东来早就该知道的,司马并不是“平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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