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来骄傲》将吉

14、chapter 14

　　今天天气很好。

　　“你现在住在哪儿？”

　　薛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刚把周写意递给她的热牛奶喝完，就听她突然问了一句。

　　被她这么突然地一问，薛白心里打个突，放下玻璃杯，微微笑着，“外面那么多宾馆酒店，只要有钱，哪里不能住。”顾左右而言他。毕竟要是让周写意知道她住在一个男人家里，怕是得翻天。

　　听她说酒店，周写意眉头轻锁，毕竟这两年酒店出事不少，“要不你搬过来跟我一起住吧？”

　　几乎没怎么考虑，薛白就否决了这个提议，“还是别了！”发现自己答得太快，又立马补了一句，“距离产生美。”

　　说完，薛白就愣了。

　　她诧异地发现在自己的潜意识里，竟然觉得跟裴舟一起住比跟周写意一起住更自在。

　　薛白由此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她或许是疯了。

　　周写意清楚她那句“距离产生美”不过是借口，但也没有多问。在她眼里，薛白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便跟她说：“成，随你。我把钥匙给你，你随时想过来就过来。”周写意从自己的钥匙串上解下一把钥匙塞到薛白手里。

　　薛白在她的这个动作里回过神，牵起嘴角，“嗯。”

　　*

　　周写意今天还要上课。两个人一起出门，然后在小区门口分开。

　　薛白本想打个车直接回公寓的，刚走到马路边，就接到裴舟的电话，说要带她出去，问她什么时候有空。薛白也没细问是什么事，直接把自己的位置报过去。

　　没等一会儿，裴舟的车就在她面前停下。薛白见副驾驶座上没人，便打开前面的车门，坐了进去。

　　一上车，裴舟问的第一句话就是，“早上的药吃了吗？”

　　薛白扬了扬手里的手机，“这么多闹钟提醒着，我想忘也忘不了啊。”

　　裴舟满意地点点头，将车发动。

　　车悠然地开了一段路。

　　裴舟开口问薛白，“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我看到你还在用那台单反，是准备继续搞摄影，还是帮我花钱？”

　　帮他花钱？

　　薛白忍不住笑了，心里又不禁感叹，这个人啊，总是这么周到。硬生生把一个米虫说成一个似乎还挺有用的职业。

　　“其实如果金主是你，当个米虫我也觉得挺好的。但是有人跟我说过，我未来是要成为摄影大师的人，我得对得起他对我的期待。So……”

　　裴舟自然记得这句话是谁说的，听她这么说，笑笑，“那我是不是得先找你要几个签名，以后等你成为大师之后拿去卖钱。”

　　“好啊。”薛白答应得很是爽快。

　　说完，两个都不约而同安静下来。

　　裴舟再开口的时候，车里的气氛严肃了一分，“你之前考上的大学似乎是所商科学校。依照规定，只能保留一年的学籍。现在还想不想念大学？或者直接去念研究生？我可以帮你安排。”

　　薛白想了一会儿，摇头，“不想。”

　　或许是之前的人生都太循规蹈矩了，同龄人上小学她上小学，同龄人上高中她上高中，而现在和她同龄的人都已经快要大学毕业了。突然脱了一次轨，知道接回去也不是恢复原状，便不想再接回去了。

　　“你自己做决定。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只管开口。”裴舟说。

　　“嗯。”说完，薛白侧身坐着，看着裴舟，面露不解，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裴舟扭头匆匆看了她一眼，而后目视前方低声喃喃一句，“我对你好吗？”那声音与其说是在跟薛白说，倒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

　　顿了顿，裴舟笑言：“不是你说的，我是你爸……”

　　“停！这都多少年前的梗了，你还没用腻啊？”薛白无语。

　　裴舟被她那有些抓狂的样子逗乐了，“没有。”

　　薛白：“……”

　　*

　　薛白没想到裴舟会带她逛商场。不过想一想，之前沈姨说过裴舟给她准备衣服的事，说是怕她不喜欢，所以会改天让她自己去挑。

　　薛白买了三年的地摊货。偶尔去街上的小店里，因为条件有限，换衣服都是拿块布挡着，她觉得不自在，所以都是拿着衣服在身上比一比，觉得差不多就直接买回去。现在乍一回到这奢侈品店里，竟还觉得有些麻烦。

　　两个人分工很明确。薛白负责挑、负责穿，裴舟负责评价和付钱。

　　薛白换了一条白色刺绣长裙，光着脚就从试衣间走了出来，站在裴舟面前，“怎么样？”

　　裴舟从上到下看了一遍，视线落到她脚上的时候，不禁轻声笑，抬头道：“很漂亮，很适合你。”

　　薛白也觉得这条裙子好看，正要跟旁边的导购小姐说帮她包起来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人在看自己。薛白倏尔扭头看向橱窗那边，却什么都没看到。

　　“怎么了？”见她盯着外面发呆，裴舟问。

　　薛白收回视线，“没什么。”

　　“嗡——”裴舟的手机响了。

　　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裴舟跟薛白道：“我接个电话。”

　　“嗯。”

　　薛白继续挑衣服，觉得看得上眼的就拿进试衣间去试。这次换了一套比较日常的，衬衣配鱼尾裙。出来的时候，却发现裴舟没在。

　　“裴先生说有事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导购小姐耐心为她解释。

　　薛白“嗯”了一声，正要往镜子前面走，却没想到一转身，竟见到了自己最不愿见到的那个人。

　　三年不见，曾经风情万种的“交际花”也扛不住时间，竟有了老态。薛白这样幸灾乐祸地想。

　　大概是没想到她还活着，叶岚的脸上满是震惊，久久没有回过神。而当薛白懒得跟她再眼对眼，把视线一别开的时候，叶岚突然动了，扑上来一把攥住薛白的手臂，不由分说就往外拉，“跟我回去！”

　　薛白用力将她甩开，冷眼冷声，“你是谁？我凭什么要跟你回去？”

　　叶岚复又抓住她，气势毫不输她，“我是你妈！”

　　薛白挣扎，嘲讽道：“我妈？我妈三年前就死了！哪儿来的妈？”

　　闻言，叶岚停了下来，松了手，像是看一个陌生人那样看她，眼里似乎有些痛心疾首的意味。

　　薛白被她这副表情极大的愉悦了，面带微笑地任她打量。

　　“好！好！好！”叶岚一连说了三个好，“倒是有出息了，啊？你不是看不上靠男人生活吗？那你身上穿着的这是什么？别告诉我是你自己花钱买的！”轻蔑地将薛白的衣服拉了起来。

　　在薛白脸色微僵时，继续得意洋洋，慢条斯理道：“薛白，你记着，你是我的女儿。我叶岚的女儿。你跟我一样。我们是一类人。”

　　不得不说，知女莫若母。

　　一听这话，薛白的脸彻底变了，但却不是叶岚预想的挫败沮丧……

　　而是疯狂。

　　还来不及做任何反应的时候，叶岚的胳膊已经被薛白抓住。

　　“要我跟你回去是不是？好啊。好啊。我们现在就回去。”薛白连拖带拽地将叶岚往外拉。

　　导购小姐察觉不对，连忙跟上去，准备劝一劝，却被薛白脸上的神情吓了回来。

　　薛白把叶岚拉进了电梯。

　　顶层。

　　“啊！”叶岚被薛白压在石栏杆上，往下一看，直接被这高度吓得惊叫，奋力挣扎。

　　薛白也不知道哪儿的劲，身体将叶岚压得死死的，一只手摁着她的后颈一只手去把她的腿往栏杆上抬。

　　一只脚腾空，叶岚感觉自己随时都有可能从这儿摔下去，带着一丝哀求地叫着薛白的名字，“小白！小白！”

　　薛白却始终不回答，只是拼命把叶岚往栏杆上推。

　　一条腿被推上石栏杆的时候，叶岚再也控制不住心里的恐惧，大叫“救命”。

　　看到她那害怕得要命的样子，薛白几近癫狂，“你不是想要我一辈子都跟你在一起，一辈子都受你控制、任你摆布吗？好啊。我现在就满足你的愿望。我们一起去死吧。一起去死！”

　　“……我不要。我不要！救命！救命！”叶岚保养得十分精致的手指死死地扣着石栏杆，身体却还是被推着往外移动，一时涕泪交加，花了脸上的妆。

　　“薛白！”一声乍然响起的疾呼打断了薛白。一转头，就看到裴舟满脸急色的朝她跑来。动作忽地一顿。

　　感觉到薛白的力道小了些，叶岚趁机一把推开她，颤抖着从石栏杆上滑了下来，几乎说不出来话。

　　被这一推，薛白像是从梦境中惊醒，难以置信地看着蜷在栏杆底下的叶岚，再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还没看清，就被人拥进了怀里。

　　“没事了。没事了。”裴舟感觉到她身体抖得厉害，只好将她抱得更紧。

　　担心薛白再次情绪失控，裴舟给跟上来的商场保安还有店里的导购使了个眼色。两个人赶忙扶着因为腿软已经站不起来的叶岚离开。

　　导购小姐将叶岚送下去之后，又送上来一条薄毯。

　　裴舟接过来，披在衣衫凌乱的薛白身上。

　　在裴舟将她松开的时候，薛白目光呆滞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十指已经僵得没有知觉了。看了一会儿，默默地双手捂住脸，哑着声音道：“我们明明是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像是在问裴舟，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眼泪顺着她的指缝一路往下蔓延。